白牙看了眼巍峨的太一宫，然后，收回视线，走到圣湖之畔。
她说：“白洛，出来。”
自从她跟木先生学艺之后，白洛便再没有出来过。而他也想不到，他会在这个时候，叫他出来。
腰间的玉佩摇晃，白洛冒了出来——这几年他休养得不错，已经能够化成实体了。
那边，海神和明舒都不自觉的露出了戒备的姿态。
白牙却似是没看到一般，将灵宫中的那朵冰骨凝香拿了出来，扔给他，“吃下去。”
白洛不解——难道，她所谓的报复就是当中羞辱他一番？用如此昂贵的方式？
白牙微微蹙眉，“快点。吃下去，然后，跳下去。”
她说着，伸手指了指圣湖。
白洛问道：“为什么？”
白牙道：“冰骨凝香，加上圣湖之水，七天后你便能重新获得身体。”
——那边木先生听了瞪大了眼睛，一个小小的医师居然还懂得怎么用重塑神之躯？
白洛惊愕，睁大了眼睛看她。
白牙耸了耸肩，“秦医生告诉我的，管不管用不知道，试试看吧。”
白洛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她还会帮他？
若是神魂的形态，再跟幽烛一战，他定然是输。
在听鼓云讲完事情的真相之后，他原本以为，她不会再见他，更加不会想到，她竟然会帮他。
白牙沉默了会儿，道：“我不是她。”
白洛问道：“你不相信鼓云？”
白牙道：“这与你无关。放心，我保证这七天他们不会趁人之危。”
白洛不再问了，吃了神花，跳进了圣湖之中，然后，他听见她轻声道——
“此后，你我恩怨两清，两不相欠。”
——有什么东西从眼角滑落，融入水中，谁也看不见。
……
白牙走到黑湖边，道：“师父，我回来了。”
***
圣殿，先知堂的大门紧闭，听说是圣山十巫在议事，连亲传弟子都不得入内。
想想，圣山十巫已经有二十多年没能聚齐了。
这次，是为了祈神节，还是为了黑白巫师之战呢？
话说，如今外面黑白巫师可是相处得越来越和谐了，虽然不打仗是很好的，但这般下去，圣殿的信誉也没了。
先知堂内，巫咸站在前方，长长的胡须都过了膝盖了，一头白发兜在帽兜里，沉甸甸的。
巫咸道：“我知道你们都很想知道真相，现在我便告诉你们。”
众人都有些惊讶。
这个真相，他们已经追问了近百年了。不对，或者说，这个只有历代巫咸知道的真相，其他九巫已经追问了数千年了。
不过，在听巫咸讲完那个真相之后，所有人都沉默了。
所以，他们一直都堤防着的地下城，实际上是大陆的守护者？他们一直都敬仰的天神实际才是战乱的始作俑者？
并不存在什么黑白巫师之战，他们要面对的，是巫师与魔族的战争。
巫咸道：“黑巫师消灭的魔族并不会消失，他们会在魔鬼城复活。而如今，魔鬼城中的黑暗力量越来越强大，大巫师已经无法完全压制魔鬼城了。这次祈神节，他会跟海神一起想办法，加强封印，可若是失败了，就轮到我们来守住人族最后的防线。”
长久的静默之后，巫抵开口，“院长大人，可以毁掉魔鬼城吗？”
巫咸道：“这是大巫师该考虑的事。”
巫抵道：“是不能，还是不愿意？”
巫咸道：“巫抵，你逾矩了。”
巫即帮着圆了个场，道：“这个时候，就不要争论这些了。我们是不是该想想要如何跟外面那些人说？”
巫咸道：“现在不必说。祈神节那日，若是封印破灭，大巫师会给我传信，那时候，我会在圣坛上宣布，大巫师已经成为堕神。”
“什么？”
“为什么？”
巫咸道：“因为，这是唯一的办法。到时候，海神会出现，带领所有巫师对抗大巫师，而大巫师，会成为新一代的魔君，将魔鬼城从黑湖抢走，带着所有子民逃往圣山以西。”
“这是大巫师的意思？”
巫咸点头：“我们的任务，就是阻拦巫师越过圣山。在这之后，木妖巫彭会成为新一代的大巫师，山鬼灵骄会带领所有的黑巫师回到巫王殿。”
***
圣山之巅。
黑湖的水面上，时不时会逸出一丝黑气，但很快，就被落雪吸收，再次沉入水底。
海神看着这情形，揶揄道：“原来，他在湖底呆了三日，是在强化封印。啧，我还以为是因为那丫头回来了，搅得他心烦意乱呢。”
木先生不解，道：“你是说小牙？大巫师为何会因为她而心烦意乱？”
——他只知道白牙是大巫师的弟子，并不知道白牙前世还是太阳神殿的小公主，更不知道她曾跟大巫师还有过一段情缘。
海神叹了口气，“弟子啊……这家伙，也不知该说他是幸运呢，还是倒霉。”
太一宫的殿门大开。
这座宫殿从外面看着雄伟巍峨，颇为壮丽，很像是那么回事儿。
里面却跟一般人家的居室差不多，丝毫不带神圣之气，处处都是红尘的味道。
“师父，你又耍赖，不是往这边转弯，要从这里走，一、二、三、四，哈哈，唱歌！真运气。”
木地板上铺着棕色的地毯，师徒三人此刻正坐在地上玩飞行棋——
是白牙八岁那年做的。
白牙把黑色飞机落在“唱歌”那一格，拍着手笑得幸灾乐祸，“我还从未听过师父唱歌呢。”
幽烛有些无奈，道：“曦儿，换成弹琴可好？”
白牙猛摇头，“不行不行。以前总是用弹琴混过去，这次再不上当了。海神可跟我说了，师父您唱歌很好听，我想听。”
明舒也点头，道：“师父，您就满足小曦一次吧，我也很久没听您唱歌了。”
茶案就在一旁，白牙倒了杯茶，送到自家师父面前，“来，师父，先润润嗓子。”
幽烛轻轻摇了摇头，接过茶杯，喝了一口，开始唱起来——
听不懂的语言，调子很悠长，缥缈若仙乐。
……
黑湖边，海神听见这歌声蓦然回首，看向屋内，神情怔然——
这歌，这曲，已经有一万多年未曾听到了吧。
当年，太阳神的小公主的成年礼上，刚刚继位的幽冥神，就是凭借这首歌，让神界最受宠的公主殿下一见倾心。
当年，曦和殿下去世之后，还以为，再也听不到这首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