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牙回到青花窑厂，坐在书房的屋顶，托着下巴对着月亮发呆……那个巫谢，真的很奇怪啊。
她明白巫谢那番话的意思——当年勾吴建国之事，并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或许，大鸿帝国的国君，跟初代吴君本就是商量好的。青龙窑厂的案子，那些黑甲士兵的制造，大鸿帝国的国君也参与了。而他们当年策划那场叛乱，大概是为了避开圣殿的耳目。
大鸿帝国覆灭了又如何？即便改朝换代，之后坐上皇位的，仍旧是轩辕家族的人。
可是……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之前在码头，因为巫谢的这个动作，她稍微分了会儿神。实际上，她对巫谢那番话，还是有很多困惑的。
“白姑娘！”
庭院中，一个圆脸的姑娘挥舞着几张纸，却是孙小瓷跑了进来，“我有几个问题。”
白牙回过神，跳了下去，问道：“小瓷姐啊，这么晚了还不睡啊？阿珞呢？不是说了有事找他就行了吗？”
“问过了。”孙小瓷跑到她跟前，把手中的纸递给她，道：“这上面写的，都是真的？”
白牙看了看——这是她这两天写的，主要就是青花窑厂接下来的生产计划，还有窑厂的工人的待遇问题之类的。
青花窑厂经过一次查封，原本在青龙窑厂时期接的订单算是自动取消了，自有其他的窑厂接手——
那些订单多半都是灵器，对于如今连一个陶艺师都没有青花窑厂来说，也实在有些勉为其难。
只是，孙小瓷道：“即便没有灵器师，也不用只烧砖啊。如今商浮城又没有什么大型建筑工程，这么多青砖怎么卖？”
白牙挥了挥手，道：“这个不用担心，买家已经找好了。”
这样啊。
可是，即便是这样……让堂堂神隐第一窑厂来烧砖，是不是有些太大材小用了些？
即便他们不是陶艺师，也不是没法做好的陶瓷器啊。
孙小瓷略不甘心，道：“白姑娘……是因为窑厂被查封过，所以，没有人下单吗？”
白牙眨了眨眼，“怎么会？这订单最轻松啊，其他的都被我推掉了。”
孙小瓷：“……”
孙小瓷放弃了，“好吧，那这个呢？每七天为一个周期，员工每周只工作五天，每天只工作八小时，包吃包住，生了病由窑厂负责医药费，逢年过节的还有奖金。白姑娘，这是真的假的？”
白牙道：“当然是真的。杜门镖局的镖师都是这种待遇，不过他们的工作比较特殊，经常加班，加班的话按平日里的三倍工资算。回头你让阿珞帮你拟一个契约书的范本，你照着弄一个窑厂的员工契约书，以后窑厂的员工都按这个来。”
孙小瓷睁大了眼睛看她，半晌道：“白姑娘，你这样，迟早会破产的。”
白牙咧嘴一笑，道：“放心吧。我算过了，不会的。”
孙小瓷点了点头，“嗯，阿珞也这么说。不过，加上这个呢？所有的陶工每晚酉时都必须在学校里听课学习，其子女若是无灵脉，白天必须在学校里上课。学费全免，但考试不及格要受罚。”
她说完，将视线从纸张上移开，抬眼看她，“商浮城就一个横舟学院，你准备让他们去哪里上课？请巫师来乐平村吗？那得多少钱？”
白牙道：“请家教倒是不用。我准备在乐平村开一所平民学校，所有的老师都是平民，有些会是我的朋友，这事正在筹备当中，我已经在城安司备了案，他们说这事从未有过先例，得请吴君裁定。下次我回城估计就有结果了。”
她顿了顿，补充一句，“不过，学校的开支是学校的，另有旁人负责，账目上跟窑厂不相干。”
孙小瓷道：“可是，就只是学费，也是很大一笔开销啊。”
白牙摸着下巴想了想，道：“是啊，尤其是，这个世界的书本，当真是很贵啊。啧，所以啊，你记得跟那群员工说说，本姑娘花这么多银子，他们可得好好努力，努力学习，努力工作，才对得起本姑娘的一番苦心啊。”
孙小瓷“噗”的一声笑了，笑完了，也释怀了，道：“如此，小瓷先踢那些陶工谢谢姑娘了。”说着，正儿八经的鞠了个躬，“白姑娘，你真是个好人。”
——他们就是一群陶工，念了书还能改行不成？这投资可没什么回报。
白牙微微一愣，摇了摇头——好人吗？她可不算啊。
孙小瓷挠了挠脑袋，道：“呃，还有最后一件事。那个……研究中心是做什么？还有那个水泥，又是什么东西？”
白牙拿过那叠纸，翻到最后一页，耸了耸肩，道：“研究中心呢，就是专门研究新材料的。这个水泥，就是一种新材料。小瓷姐，它的性能可特殊着呢。”
她朝孙小瓷眨了眨眼，道：“这东西加水搅拌之后会形成浆体，能够把砂石等材料黏在一起。”
孙小瓷不解，“这有什么稀奇的，一般的泥浆不都能做到？”
白牙摇了摇头，“当然不一样。它只要七天就能硬化成型，而且强度可不是泥浆能够比得上的。你们造出来就知道了。”
“可是，要怎么造？”
“大概的制作方法我不是已经写在这上面了吗？它的原材料是灰岩和粘土，不过，具体的我也记不清了，你找几个人做做实验，看看能不能做出来。”
平山虽然有丰富的高岭土，但商浮城周围的其他山体，可大多数都是灰岩组成的，并不缺原料。
孙小瓷可不是看不懂白牙写的字才来问她的，而是……她皱了皱眉，道：“姑娘，做实验……这是巫师的工作。”
“是吗？”白牙倒是第一次听说，有些惊讶，“可是，普通人也能做啊。你没有信心啊？”
孙小瓷想了想，道：“我试试吧。”
白牙笑了，伸手拍她的肩，“这就对了，加油哈。若是成功了，我给你们发奖金。”
孙小瓷没什么问题了，准备告辞的时候，白牙却叫住了她，道：“小瓷姐，我也有些事想请教你。”
孙小瓷眨眼，“姑娘有什么吩咐请说。”
白牙问道：“你知道洛商大运河吗？”
孙小瓷点头，“当然知道，商浮城的丹拉水军就驻守在那附近的。”
白牙道：“听说当年为了修那条运河，死了很多人？”
孙小瓷神色略黯然，“是啊。不过，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也只是听我父亲讲过。”
白牙却有些不解，“真是奇怪啊……小瓷姐，你父亲是土系巫师吧？”
孙小瓷点头，“嗯，是很厉害的陶艺师呢。可惜，我没有继承他的灵脉。”
虽这么说着，语气却并没有多遗憾。
白牙道：“你应该有见过他使用巫术吧？对土系巫师来说，疏通河道改变地貌什么的，应该不算很难吧？”
这就是白牙在听到巫谢那番言论之时最大的困惑——为什么大鸿帝国当年一定要用普通人来开凿河道呢？几个土系宗师联手，不是更快？还不会有伤亡。
孙小瓷眨了眨眼，“是吗？这个我倒是不知道。不过，我父亲的巫术都只用来制作陶瓷器，他挖石头也没那么轻松，还是要用工具的。”
这样啊……白牙摸着下巴，难道是没人尝试过？不可能吧。
她叹了口气，又问道：“那，有船队，我是说普通的船队，从那条运河去往洛城吗？”
孙小瓷一怔，连连摇头，“怎么可能？即便是百年前，那条水道也只有战船才能通行的，连巫师都禁行的。”
白牙问道：“为什么？”
孙小瓷道：“哪有什么为什么，那里本就是战场，丹拉水军和中州的水军守着呢，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打起来了。巫师们不愿惹事，普通百姓都不可能出城的。”
白牙摸着下巴点头，若有所思，“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