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衣的故事讲完了，众人沉默了许久。
或许是前世看了太多这种故事，又或许是早已猜到了这个结局，白牙并没有多惊讶。她比较好奇的是，“不过才二十年，勾吴的百姓不知道周凝是如何死的倒是能够理解，为什么也没人知道周凝这个人呢？”
勾吴国的历史中，周凝的名字是被完全抹除的，鱼鼓岛的海军主帅一直都是余临，开通海上商路的功臣也是余临。正是因为如此，商浮城从渔民、商人，到海上巫师，都十分的尊敬余临。
绿衣道：“若是有神只阁帮忙，也不算难事。”
记忆封印吗？
白牙猜对了，却更加的不解——为什么呢？
其实，从一开始白牙就能想到，这件事必然有神只阁参与，毕竟所有的史书都是神只阁来书写的。就算他们开始并不知情，后来也是帮凶。
对神只阁而言，要改变普通人的记忆并不是难事。神只阁可是属于圣殿的，除了维护皇权的责任，也有监督皇权的义务。这件事且不论谁对谁错，至少周凝不该承担所有的责任。人死了就罢了，连名字都消除，是不是太过分了些？
绿衣道：“并不是没有原因的。周凝之所以能在东海称王，除了他自己的本事之外，更多的是因为……他的妻子。”他说道最后四个字的时候，明显停了一下，也没有继续再说下去。
四娘转眼看过来，道：“跟水族有关，多说无益。”
绿衣果然不再提了。
其实，就算四娘不说，白牙也已经猜到了一点，绿衣给出的线索其实已经很多了，很好推测，能够帮助周凝称霸东海，又足以让圣殿出面的，只能是水族。
她转眼看了四娘一眼，又看了眼绿衣和摇光……周凝的妻子应该是水族的，而且地位还不一般，说不定跟龙族有关。最后导致周凝之死的那场海战，或许不仅仅是吴君策划的，还有海神的授意。
“绿衣老板，我有些不明白，周凝的故事跟如今鱼鼓岛的叛乱有什么关系？”开口的是羽，摇光也有些困惑，接着问道：“难道是想帮周凝正名？那他针对的不应该是圣域吗？跟吴君有什么关系？”
白牙有些惊讶——这都听不明白？
绿衣讲得的确很隐晦，关键的点都没说，可是，就算是从结果反推回去，也能够猜个七七八八了啊。
她不由想到了非歆。
这位夏轩国的歆然公主不见得比摇光和羽聪明，也不见得天赋更好，但若是她听说了这事，肯定能够猜到发生了什么事。
看来，还是生活环境的问题。
摇光、羽和书影或许更加了解底层人的生活，更加了解平常人的世界，但他们从未涉足官场与权利的斗争，即便是经常出入勾吴皇宫的书影，做的也是与世无争的画师。
白牙见绿衣没有回答的意思，正想开口解释，就听见书影道：“周凝的死跟吴君有关，余临应该是在为周凝复仇。”
白牙再次惊讶——书影居然想到了？难道是因为跟四皇子混久了？
羽和摇光都睁大了眼睛。摇光问道：“你是说，周凝是吴君害死的，确定吗？”
书影点头，道：“吴君亲口说的。”
他此刻正握着右拳，用屈起的食指抵在齿间，左手紧紧地抓着那只乾坤袋，眉头皱得越来越深——他现在并不关心余临为何起兵，他在意的是若是战争爆发，他父亲怎么办？
白牙的座位离他有点儿远，只能送杯水到他面前，道：“别太担心了，伯父是巫师，应该能自保。”
书影握住了杯子，食指上有明显的齿痕，幸而没有咬破，“正因为他是巫师，所以才更危险。”
的确，巫师是最重要的战斗力，虽然书影的父亲是个画师，也是个梦师，天下第一的画师这个名号，可不仅仅是画功好就能得到的。
如此重要的战斗力，若是放任不管，对余临来说绝对是个威胁。
余临在起兵前，做的第一件事一定是控制岛上所有的巫师。
“小影子。”
四娘突然过来了，站在书影的身后，问道：“吴君怎么会告诉你这件事？”
白牙眨了眨眼，是哦，这是勾吴国的秘密，还涉及到海神，吴君把这事儿告诉四皇子还说得过去，为什么会告诉书影？
摇光伸手抓住书影的胳膊，瞪眼道：“吴君不会真想把你许配给四皇子吧？”
情绪比得知吴君杀死周凝时更激动，显然自家组员的幸福比啥都重要。
书影有些莫名其妙，“说什么呢？”
摇光松了口气，“不是就好，一入宫门深似海，就算是吴君赐婚也一定要抗旨的。”
书影被她逗笑了，“别瞎猜，四皇子只是喜欢我的画而已。”
摇光伸手捏了捏他的脸，扯了扯他的嘴角，“终于笑了。别担心，伯父一定会没事的。”
书影点了点头，“嗯。”
四娘轻咳了一声，提醒书影回答她的问题。
书影道：“前段时间吴君生病了。”
众人点头，这事儿他们都知道，摇光就是听到这个消息才求着巫朌进宫的。
书影道：“其实吴君的身体没什么事，是心病，所以神只阁才会束手无策。”
自神诞日之后，吴君便一直失眠，安神药都没用，若换成常人，不出半个月身体就能折腾坏了。而他之所以睡不着，是因为他看见了周凝。
书影道：“吴君说，周凝的鬼魂回来找他算账了。”
就在前两日，吴君被折腾得吃不消，差点就挂了。刚好这时候巫朌进宫，他在宫里发现了黑巫术的痕迹，又听说吴君病倒了，以为是黑巫师对吴君下手了。
因为诛黑令的事，白巫师也有了会黑巫术的可能。宫里的每个人，甚而朝堂中的大臣都是嫌疑人，巫朌一时找不到凶手，便将所有人都赶出了吴君的寝宫，让左宵守在殿外，任何人都不许靠近，只留了书影在殿内做帮手。
巫朌是圣殿中人，自然是知道周凝的事的。而在看到巫朌的时候，吴君也终于能够将往事说出来。
书影道：“说出自己的罪孽之后，吴君反而松了一口气，流着泪睡着了，再养几天应该就没事了。”
白牙想到一件事，问道：“书影，吴君说他看到周凝了？”
书影点头。
白牙问道：“巫朌老师还在宫里吗？”
书影摇头，“一早就出宫了。”
白牙突然站了起来，眉头微皱，道：“那就不妙了。那个左宵有问题，吴君有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