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不时……”
听到这个声音，不仅申不时停了下来，前面的黑衣人也不由转了身——
白牙竟然挣扎着站了起来，竟然还能开口说话。
她身上的白衣已经染成了血色，申不时从未见过他流这么多的血，即便是当初在太炎山被双行打得无法还手之时，她也未曾流过这么多的血。
她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似乎就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没法再往前走一步。
夜风呜咽着吹过，仿若啼哭。
她说：“一定还有别的办法，你相信我。”
申不时握紧了拳头，却终究没有回头，继续朝黑衣人走去……
申不时离开了。
风更大了，白牙似乎承受不住了，仿若一片枯叶，随着风飘落。
星星似乎也不忍看下去，躲进了云层里。
然而，就在她倒地的时候，一道黑影从夜空中落下，接住了她。
白牙的眼睛睁开了一道缝，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黑面具。她的身体终于放松了些，紧绷的神经稍稍松懈，很快就晕了过去。
巫阳看着她身上的血迹，嘴唇紧紧的抿成一道线，眼中清冷如月。他抱着她起身，飞跃而起，消失在黑夜中。
狙如躺在青石板的街道上，看着黑影消失的方向，终于反应过来，大叫道：“喂！还有我啊！你要带她去哪里？”
庭阳城最好的医师和巫祝师自然在神只阁，然而，在白牙受伤的时候，申不时却叮嘱狙如把她带去鸿运农庄。
狙如一开始的时候以为是巫朌在与自己交易的同时，也跟这群少年做了相同的交易。然而，后来他意识到，申不时不会做这种事，就像他的主人一样。他们或许会走向黑暗，却不会背叛自己的朋友。
那么他呢？
在今夜之前，狙如从未把那个小丫头当做朋友。但在今夜之后呢？他还能继续跟巫朌合作吗？
不。
这件事已经不是他能决定的了。
若鸿运农庄真的是最适合治疗那丫头的地方，巫阳会不会带她去那里呢？若是巫阳把她送进了鸿运农庄，巫朌一定有办法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他们的交易根本就不重要了。
第一滴雨落下的时候，狙如发现自己的身体终于能动了。
他没有起身，光芒闪烁间，他已经消失在原地——
他在地下穿梭，用此生最快的速度，往鸿运农庄赶去。
他不知道巫朌到底要做什么，可是，他很清楚，若是他不去阻止他的话，他一定会后悔。
鸿运农庄。
巫朌在看到狙如的时候很是惊讶，问道：“你遇上母老鼠了？”
狙如看上去很是狼狈，不过，此刻，他没空跟他开玩笑，抬手抓住他的衣领，问道：“小牙在不在你这里？”
巫朌一脸茫然，“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她已经有一个月没走进我这农庄了。”
狙如似乎不大相信，“没来吗？”
巫朌感觉有些不对劲，微微蹙眉，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狙如松开了他，似乎也松了口气，“没事。”
他转身，走了几步又回头，道：“巫朌，那件事，我帮不了你。”
巫朌这回是真的惊讶了，似乎还有些好奇，“这么快就被收服了？她对你做了什么事？”
狙如沉默了会儿，道：“她很像一个人。”
巫朌问道：“谁？”
狙如没有回答，沉默着转身，这次是真的离开了。
巫朌却感觉到一股莫名的慌乱，犹豫了会儿，突然起身追了出去，问道：“小如！那丫头是不是出事了？”
大概是听出他语气中的担忧，狙如停了下来，转头看他，道：“她受伤了，伤得很重。”
巫朌瞪大了眼睛，“她人呢？”
狙如道：“我不知道。巫阳把她带走了，我以为他会来你这里。”
神只阁拥有最好的医师和巫祝师，但鸿运农庄却有最多的木系巫师，巫朌本人的灵力就有很强的治愈能力。
她不在这里，会在神只阁吗？
***
天下着雨，淅淅沥沥的。
庭院里，空荡荡的秋千在风中摇晃着，红色的枫叶离了枝头，无人问津的飘落。
在枫树下，有一座新坟。没有墓碑，却放了一束白花。花是叫不出名字的野花，已经被雨水打得七零八落。
院门是开着的，一个穿着蓝色西装的男子撑着伞站在门口，在他身后停了两辆黑色的轿车，每辆轿车旁都站了两个人，站得笔直。
雨下得越来越大，他们却没有要进屋的意思。
在庭院的另一边，是一栋白色的楼房。房子很大，也很旧，墙壁上画着熟悉的涂鸦。
一楼的练功房里传来女孩说话的声音——
“姐姐，我就在这里，哪儿也不去。”
是萤子的声音。
她背对着门，跪坐在房间中央，后背挺直，语气一如既往的坚定。
萤子是个温柔的女孩，也是个极有主意极倔强的姑娘。她决定了的事，没有人能够改变。不过，曦和是个例外。
此刻，曦和就站在她对面，背对着她，透过朦胧的窗户看着被雨水打落的枫叶，看着庭院外黑色的轿车，淡淡道：“你有家的，萤子。你有家，你的家不在这里。当年我收留你的时候就说过，在你找到家人之后就不养你了。现在，你的家人来接你了。从今以后，我再不是你的姐姐。”
她转过身，神情平静，但她的眼神和手却出卖了她，那时候的她才刚刚成年，还没有学会如何隐藏自己的感情。
她紧紧地握着拳头，声音带着几分苦涩，“师父走了，我也会离开这里的。明天我就会把这里卖掉，再不会回来了。”
“不要！”萤子终于着急了，起身拉住她的手腕，眼圈有些红，“姐姐，不要，不可以。你不要去，求求你，不要去。一定还有别的办法的。只要我们在一起，一定能够想到办法的，你相信我。”
曦和闭了闭眼，突然，抬手推开了她。
萤子摔倒在地，闷哼了一声，抬眼，惊讶的看着她。
曦和咬了咬牙，道：“我说过了，我不是你的姐姐！你听不懂吗？你不是答应了师父，不给他报仇吗？你留下来还有什么用？你若是敢违背对师父的誓言，老天爷放过你，我也决不原谅你！”
她眼中微微湿润，担心自己在这个唯一的妹妹面前流出眼泪，大步走了出去。
萤子转身看她，喃喃的叫了一声，“姐姐……”她似乎还说了句什么话，可是，曦和已经走进雨水中了，听不见。
不过，没关系了。
她知道她的萤子最后一定会回去，回到她原本的家。她会继续念书，上大学，毕了业之后好一份好工作，会找个人恋爱，然后结婚生子，就像所有普通女孩一样……她的萤子很坚强，会生活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