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牙回到宴会厅的时候，非歆已经等了她许久了。
“小牙，你去哪儿了？”非歆拉着她的手腕就往外走，道：“我父亲正在书房等你。”
御书房啊……轩辕帝是想把这事当做私事来谈吗？
御书房门口并没有守卫，至少表面上没有。非歆拉着白牙直接闯了进去，还未进门就叫道：“父亲、父亲，我把小牙带来了！”
“大呼小叫的，哪里有点儿公主样？”轩辕帝放下了手中的文书，语气虽严厉，眼中却是带着笑的。
非歆拉着白牙，笑嘻嘻的行礼，“见过父亲。”
轩辕帝点了头，道：“歆儿，你先出去。”
白牙朝她点了点头，非歆捏了捏她的手，又转身看了轩辕帝一眼，行了礼，“那女儿下去了。”
轩辕帝从书桌后面走了出来，坐到茶几边，伸手请白牙坐下。
白牙并没有推辞，行了礼便坐到他对面，伸手接过他手中的茶壶，“我来吧。”
白牙见过轩辕帝很多次了。
轩辕帝，单名一个“涉”字。他已经四十来岁了，长得很是俊朗，棱角分明的，严肃的时候看上去很有威严。不过，他那双眼睛很平静，尤其是在看向非歆的时候，甚至可以说是温柔，让他整个人的气质看上去柔和了不少，没那么有侵略性。
白牙分了茶。
轩辕帝道：“小牙。”
白牙点头，“是。”
轩辕帝道：“上次在黄池森林，你救了我一命，我还没好好谢你。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只要我能做到的。”
白牙笑了笑，道：“您言重了。即便没有我，您也不会有危险。与其说我救了您，不如说我是在救黄池森林的妖兽。听说那场演习战，最后还是让妖族获得了胜利，还希望帝君不要怪罪。”
轩辕帝喝了口茶，进入正题，道：“歆儿很信任你。她安排这次见面，希望你能说服我让她出宫。可是，不管有什么理由，我都不会再让她离开。”
白牙问道：“为什么？”
轩辕帝反问道：“歆儿没告诉你吗？”
白牙点头，却道：“我想知道真正的原因。”
轩辕帝沉默了会儿，问道：“你怎么知道歆儿知道的原因不是真正的原因？”
白牙道：“歆子说，你是不希望她给自己的母亲报仇，担心她遇到危险。可是，一国之母遇害，至今未抓到凶手，这本身就已经很奇怪了。”
她顿了顿，抬眼看向轩辕帝，道：“我感觉，您不是不让歆子报仇，而是不希望歆子成为巫师。”
在神隐大陆，不论是平民之家，还是帝王贵胄，灵脉觉醒都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有什么原因，会让一个父亲在孩子的灵脉觉醒之时感到悲伤与绝望，甚而千方百计的阻止他成为巫师呢？
是因为担心孩子遇到危险吗？可是，在即将到来的巫师之战中，谁能够避免危险呢？谁又能永远保护谁呢？即便轩辕帝不希望非歆离宫，也不该阻止她修炼啊。
白牙突然问道：“歆子的母亲，到底是怎么死的？”
轩辕帝握着茶杯的手指蓦然收紧，指间微微泛着白，却仍旧垂眸掩饰着眼底的情绪。
长久的沉默之后，轩辕帝叹了口气，道：“你听说过丹兰血师吗？”
白牙微微一愣——这个名字很熟悉，在洛城的时候，秦延给他们讲过。
丹兰血师，原本只是南疆一名普通的蛊师。后来，在寻找丹蛾茧的时候，被食人花吞噬，却幸运的活了下来。也因为这件事，他养的丹蛾茧发生了变异，最后破茧而出的丹兰蛾成为一种喜欢吸食人血的蛊虫。而那位蛊师，能够通过丹兰蛾吸食的血液来修炼。
实际上，也就是一种血系黑巫术。
所以，丹兰血师，也是一位黑巫师。
不过，这一点在大陆上是个秘密。
轩辕帝见白牙的神色，就知道她听过这个名字。他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白牙，继续道：“当年，栖梧被抓走的时候，歆儿还未出生。三天之后，栖梧回来了，却在当晚杀了宫中的三个婢女……她开始吸食人血，我担心这件事被人发现，把她软禁了起来……是我不好，若是当时我把这件事告诉大祭司，或许后来就不会发生那么多事……”
——栖梧，非栖梧，是非歆母亲的名字。
他沉默了会儿，调整了下情绪，道：“栖梧的情况持续恶化，直到歆儿出生的那一刻，她突然清醒了。但也只有一小会儿，她问我是男孩还是女孩。我把歆儿抱到她身旁，告诉她是女孩。她很高兴，笑着闭上了眼睛，再没醒过来。”
更加长久的沉默之后，轩辕帝转身，神情已经恢复如常。他看向白牙，道：“后来，飞羽阁抓到了丹兰血师，大祭司也知道了栖梧的事。他说，歆儿很可能继承了黑巫师的血脉。”
白牙明白了。
想必，当年非歆的灵脉觉醒之时，轩辕帝更多的是恐惧吧。而当他得知非歆觉醒的是风系灵脉，该有多庆幸？那种感觉，大概就是劫后重生吧。
可是，在这欣喜的背后仍旧有隐忧。
非歆觉醒了风系灵脉，却并不能证明她体内就没有继承黑巫师的血脉，很可能黑巫师的血脉只是暂时还未觉醒。而且，风系灵脉是非家主要传承的血脉，也就是说，非歆的巫师血脉是从她母亲那里继承来的。如此，她同时继承黑巫师血脉的机会也会更大。
灵脉的觉醒是无法控制的，但第二灵脉的觉醒却是可以延迟的。在实力为尊的时代，灵脉的完全觉醒是成为宗师的重要标识。也就是说，修为越高，第二灵脉的觉醒的可能性便越大。
这就是轩辕帝阻止非歆成为巫师的原因。
轩辕帝道：“非歆说她有很重要的事要做，不是为了给母亲报仇，而是为了神隐大陆的未来。可是，对一个父亲来说，没什么比女儿的生命更重要。”
白牙点了点头，“我能理解。我暂时还不知道该如何解决这个问题，原本是没有资格再说服您。可是，很抱歉，我有几句话想说，您能听一听我的想法吗？”
轩辕帝点头。
白牙站了起来，行了礼表示感谢，也对自己的冒犯表示歉意，道：“以我对黑巫师的了解，血师虽然以血为修炼或施术的媒介，但他们并不是非得吸血不可的。嗜血，并不是血师的特性。另外，血系巫术实际是没有血脉界限的，任何灵力属性的巫师都能够掌握。所以，我觉得，先皇后从丹兰血师那里回来之后喜食人血，很可能并不是因为体内被种下了黑巫师的血脉。”
她顿了顿，继续道：“若是您不相信的话，可以去问问大祭司。即便先皇后真的被种下了黑巫师的血脉，非歆也真的继承了那种血脉，也绝不可能是所谓的血系灵脉的，这世上并不存在这种类型的灵脉。”
轩辕帝微微蹙眉，道：“可是，即便如此，她仍旧可能继承了黑巫师的血脉，不是吗？”
白牙点头，“的确。可是，你也知道，不修炼，只能延缓血脉觉醒的时间，并不能完全阻止。”
轩辕帝抬眼看她，眼神带着惊讶，“你的意思是，有办法阻止？”
白牙道：“我的意思是，我们不能逃避问题。若是歆子的黑巫师血脉觉醒了，该怎么办？您要把她送上处刑台吗？”
轩辕帝微微一震。
白牙摇了摇头，“您不会的。即便您会，我、我们，歆子的朋友，也一定会救她。”
轩辕帝握紧了拳头，眼圈微微发红，说不出话来。
白牙再次躬身行礼，道：“请原谅。我还有最后一句话，或许最后能够救歆子哥的，只有她自己。我有一个想法，若是她的风系灵脉足够强大，或许能够压制黑巫师的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