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是厌离，圣灵学院这边所有人，包括已经毕业了的巫士和巫师，看擂台上的那个白衣女孩的眼神都带着几分悲戚。
而银皎，眼眶湿润，仿若快要哭出来了。
白牙握住她的手，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银皎微微仰头，眨了眨眼，想把眼泪咽回去，“她不是水系巫师，她是冰系巫师。”
冰系巫师？
还有这种灵力属性的类型的巫师？
秦延给白牙解释道：“是水系巫师一直在研究的地下实验，没想到成功了。”
只一句话，白牙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巫师世界普遍认为，水系巫师不擅长战斗。实际上是，不擅长战斗的只是巫师级以下的水系巫师，而在到达巫师级之上以后，水系巫师的战斗力并不比其他系别的巫师差，甚至还要强一点。
至于原因，主要是因为水系巫师在初期一般都只能使用水种巫术。在从前实力为尊的时期，战斗型水系巫师成为正式巫师的一个很重要的标识就是能够熟练的掌握水与冰的相互转换，而雪种巫术则是宗师级巫师才能熟练使用的战斗方式。
水、冰、雪，三种不同的巫术类型，让水系巫师在成为宗师之后作战方式十分的灵活，在攻击力和防御能力两方面都达到极高的等级，这是其他属性的灵力所没有的优势。
不过，水系巫师要走战斗巫师的路线，在弱肉强食的世界里，能够活到成为正式巫师的那一天并不容易。
很久以前，有个水系巫师提出了一个想法——将冰种巫术从水系巫术中独立出来，创造一种纯粹的冰属性灵力。如此一来，在血脉觉醒之后，巫师在巫童期间就能掌控冰系巫术，能够极大的增强战斗力。
这个愿望很美好，但有一个问题——
灵力属性是天生的，非人力可创造的。
所以，最后的研究的内容渐渐偏离了原本的方向，水系巫师开始研究如何让水系巫师以冰系巫师的方式觉醒。
听上去似乎也没什么问题，若是实验成功了，水系巫师的生存率将得到极大的提高，应该是一件好事。可是，事实并不是这样的。
首先一个问题，这是一个实验，实验的对象是什么人呢？还未觉醒的水系巫师——他们都是孩子。不管在哪个世界，无论有多么高尚的理由，把人类当做实验体都是不被允许的。
第二个问题，在灵脉觉醒之前，是无法确定一个孩子是否具有巫师血脉的，更加无法确定他的灵力属性。的确，巫师的后代中，具有巫师血脉的孩子会比较多，子女的灵力属性大多数也都是跟父母的灵力属性相关的。可是，这并不是一定会发生的事。比如说，朝风学院的连曳院长，他是朝风城唯一的大宗师，但他的子嗣却都没有觉醒；比如说萧北，他的灵力属性就跟家族传承的灵力属性完全不一样。
所以，这个实验即便成功了，在真正实施的时候，若对象是一个会觉醒火属性灵力的孩子，或者只是一个普通人，会发生什么呢？
第三个问题，对水系巫师来说，这真的是一件好事吗？
并不是。
秦延在告诉白牙关于元脉者的事情之时，就曾说过，巫师世界，像他们这种灵力属性单一的巫师是很少的。当时白牙不明白这话背后的深意，直到她对这个世界逐渐了解，才知道，这句平淡的话背后隐藏了多少伤痕。
在神隐传说中，神赐之战的最后写道，巫师的力量并不是天生的。它原本是属于自然的力量，是神明将它赐给了人类。而这，也是“神赐”的由来。
或许，正是因为这个缘故，因为灵力并不属于我们自己，所以，它能伤人，也会伤己。
实际上，在很久很久以前，水系巫师存在多种不同的觉醒方式，水、冰、雪，但最后，留下来的只有以水种觉醒的水系巫师。为什么呢？因为冰系巫师和雪系巫师都不长命，不是死于非命，只是活不长久，很多甚至就在灵脉觉醒之时就死去……
所以，那个所谓的地下实验，对水系巫师而言，并不是一种进步，而是一种倒退。
秋冬生很强，也很悲哀。她就像是一株被移植到雪山之巅的格桑花，不得不开出雪莲花的形状，每一次的绽放，都能听到死亡的声音。
擂台上，秋冬生没有回答厌离的话，转身离开。她没有回自己学院的位置，而是直接走出了赛场。
厌离从擂台上跳下来，落地的时候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他的腿受了点儿伤，引来周围一阵善意的嘲笑。他走到银皎身边，伸手抱了抱她，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挑眉，咧嘴一笑，“小银，看我对别的女孩好就哭了？哈哈，原来你这么在意本少爷啊。”
啧，刚刚还是深情暖男，一秒钟破功。
银皎抬手敲他，厌离躲开了，还做了个鬼脸，“嘿嘿，你打不着。”
银皎追，厌离躲到自家组长身后，绕着长佑转圈，“小银，别追了！我的腿还伤着呢，胳膊还在流血……组长，你帮我治治！”
银皎一边追一边喊道：“组长不许动！你小子活该！让你嘴欠。明天擂台上我看你还能往哪儿躲，本姑娘定要打得你血流成河！”
长佑被两人围着，仰头望天，一脸的生无可恋……
第二天的比赛顺利结束了，少年们回家，吃大餐……
***
庭阳城的一间客栈，客房里，桌上的烛火摇曳，火光照在一张黑面具上，冷冰冰的没有温度。
房间的门打开了，一阵风吹进来，烛火明灭不定，一个白衣女孩提着茶壶走了进来，关门，走到桌子旁，取了茶杯，倒茶，送到黑面具的巫师手边，然后，沉默着站到一旁。
黑面具的巫师手指摸了摸茶杯，却没有端起来，道：“我最后问你一次，钟青，你是不是想杀了他？”
在黑面具的对面，房间里还有一个人，正是那位在擂台上使出幽莲闪电的钟青同学。黑面具的巫师就是在城防军主帅手下保护他的巫阳，而那位白衣女孩，就是秋冬生。
此刻，钟青正跪在阴影里，低着头，看不清面容。
巫阳的问题问了三次，都是相同的语调，没有逼问，甚至没有责备的意思。
钟青仍旧沉默，身体却忍不住开始轻轻颤抖……
巫阳没有得到回答，起身，从他身边走过……在他的衣摆拂过他的额头之时，钟青感觉心脏在那一瞬间几乎停止了……最后一刻，在听到开门声的时候，钟青终于忍不住回头，喊道：“巫阳大人，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我愿意接受任何惩罚，求您，别放弃我……”
说到最后，素来坚韧的男孩终于哭了出来，泣不成声，像个真正的孩子。
巫阳却没有因此而停留，脚步没有一丝丝的迟疑，出了房间……门口，一个白袍巫师朝他行礼，目送他离开之后，转身进了房间，叹了口气。
钟青伸手拉住他的衣角，仰头，泪流满面，“老师，我知道错了，您帮帮我好不好……帮我求巫阳大人……我知道错了……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