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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觉得和这种小队打太掉价了,影响我打赢游戏的心情。”瓜瓜斜眼看了几眼认真赴战的队友,觉得他们过于大题小做。

“行了行了,好好打,别他么一会儿整输了,多尴尬。”

游戏开局两分半,徐天带着公孙昝和钱嘟嘟,在下路附近击杀了埋伏在草丛里瓜瓜的太乙真人。

游戏开局五分钟,徐天拿下暴君以后,又反向入侵才才的野区,由于太乙真人大招释放的一秒误差,一波小团,五队又压了三队两个人头。

瓜瓜这才感觉到,自己好像坏事了。

一个辅助……开局送了两个人头。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自己已经严重拖了队伍的后腿,被他所看不起的五队摁在地上,狠狠地摩擦了。

瓜瓜想要靠着后期来弥补自己所犯下的错误,可刚刚连任队长并且打了鸡血的徐天哪里会再给这样一个机会。

比赛进行到刷新第一条主宰,两边的人头比已经变成12:7,五队以五个人头的优势绝对领先。

徐天的李白只因为一些失误不甚死了一次,而瓜瓜引以为豪的太乙真人,送出了四个人头,占到五队所拿人头的13。

他的脸色愈发地不好看了。

“瓜瓜,你到底有没有在认真打。”瓜瓜的态度从一开始就不是很好,被一个最末尾的五队打成这样,就算才才心态再好,他也没忍住发出了灵魂的质问。

瓜瓜一脸菜色,几次开口想要为自己辩解,可话到嘴边,却成了最难听的嘲讽,“怎么一出问题就全怪辅助啊?你们就没有失误?我太乙真人现在起不来cd长,你们又频繁开团,有没有想过我太乙能不能跟得上?怎么一个个就站着说话不腰疼呢?”

“瓜瓜,你少说两句,才哥没有怪你的意思,他只是觉得你在面对五队的问题上,态度有问题。”

“我他么有什么问题?”瓜瓜不屑一顾,“怎么还能怪到我态度的问题上来?我瓜瓜天生就是这个脾气这个态度,你们爱要我辅助就辅助,不要我辅助我就卖宝石单干。”

“你怎么那么牛呢?”

才才被激得实在生气,一整局比赛都带着情绪再打,毫无意外,输了。

三队没能打过五队,虽然积分高的那些摆在那里,但对于三队来说,那是赤条条的耻辱。

才才气得直接没说话,甩下手机就离开了训练室。

“瓜瓜,我觉得你应该向才才道歉。”眷眷话刚一出口,瓜瓜就给了他一个白眼,他也自知没趣,闭上嘴,和旁边的荣荣讨论起自己的失误和前期总体失败的原因。

兰栎在总指挥室随时监控着各队的积分情况,注意到五队的积分浮动得很大。他收了文件板,提了一沓提前准备好的资料,就赶往五队的训练室。

“兰教。”

兰栎才刚走进训练室,徐天就立刻向他挥手致意,兰栎点头一笑,有些诧异地问,“刚才赢一队一把什么人员分布?赢三队那把呢?”

“一队我带的。”祁易诚站起身,拍了拍兰栎的肩膀,指向徐天,“三队那把,是这个小伙子。”

兰栎眼底透出浅浅的笑意,他刚要张口点评两句,徐天却打断了他,“兰教,虽然刚才我们赢了,但是三队的态度明显不对,他们到后期经常散人开团,辅助几乎也没有跟过团,所以我觉得,这一把我胜之不武,我想和他们再打一把,证明自己的实力。”

“不要操之过急,慢慢来。”兰栎笑容愈发柔和,“药换过了吗?要不要明天我带你再去换一次?”

“不用了兰教,我已经换过药了。”徐天指了指钱嘟嘟,“嘟嘟陪我去的!昨天才去!”

“好。”兰栎点头,“那既然大家都没什么太大的融合问题,那都坐下来,听一听我的战局分析?”

兰教的命令没有人敢随便不服从,话刚说完,几个小少年就很有眼力见地散坐在桌子的两侧,徐天选了个最靠近兰栎的位置,坐了下来。

“从今天一整个上午的输赢分布来看,第一次打一队的时候,你们输得很惨。那你们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在第二把的时候,一样是由祁神带队,你们就能赢?我不否定你们都是有实力的,但是两把的kda确实差了不少。”

“我来说吧。”公孙昝推了推眼镜,“第一把遇到一队的时候,我们心态有点炸,就觉得自己赢不了,肯定是必输的局,心态上就不是很端正。后来祁神骂醒我们,我们知道自己不应该在比赛中抱有这样的情绪,才把团战中的状态调整过来了。”

“很好,说明找前辈带一带你们这个思路还是有效的。”兰栎看向徐天,“你在一旁观战两局,有没有什么特殊的感悟?”

“我当时光顾着看祁神的操作了,只注意到祁神的开团思路要比我清晰明确很多,操作也细得多,其他的也没注意。”

“有发现总是好的,总结经验教训吧。”兰栎一直挂着浅浅的笑,“你们和三队的比赛我也看了,确实是他们内部出了问题,我会找到他们的队长详谈,到了今天晚上总结的时候,一起开个大会。

徐天,晚上开完大会,到我房间来一趟,有话和你说。”

“好的兰教!”徐天眼睛晶晶亮,他目送着兰栎走出训练室,脸上含着满满的激动之色。

……

“不对啊!”四个小少年在荀倾城和祁易诚带着祁思甜离开后,把徐天逼进了角落,“说,你和兰教直接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突然对你那么关照?要不是兰教结婚了并且性取向正常,我们真要以为你们有什么不纯洁的关系了!”

“没什么啦!”徐天笑得很腼腆,“我之前说,我的家庭条件不好,永远也不可能飞上枝头做那个最璀璨的星星,然后兰教就拿他小时候的事情来安慰我。后来,又提到了他和安笙姐姐的很多事情。我才知道,原来在小时候受的伤,是真的可以通过慢慢长大愈合的。

兰教说,他告诉我他的事情,是希望我能走出我父亲给我带来的阴影。他同样也希望,我可以用他的经历,激励更多的人。

或者……你们会想听?”

“要!”

“要!”

“我要听!”

“快讲啊别卖关子了!”

第五百六十四章

我出生在春天里,却从未沐浴过春风。

为何春风渡万物,却从来不渡我。

——兰栎

一年四季,我生在春天。

本该是春风送暖的日子,那一年的春天却格外寒冷。

我的出生,便是一个错误。

母亲生我后撒手而去,父亲很快将一个女人娶进门。

随之而来的,还有几个月后嗷嗷落地的弟弟。

弟弟与我不同,出生开始便受尽宠爱。他有的,我没有,已是常事。

童稚时曾向父亲哭诉过后母的不公,可父亲却早已不是我兰栎的父亲。

我母亲的死带给他的只有解脱和放纵。

在经济上解脱,在那女人身上的放纵。

是的,我父亲本就是为了资产才娶了我母亲,又怎会对她动一份真情呢?

不会的,直至她死,他大抵都没有哭过。

前一辈的恩怨我儿时不知晓,只心里到底存了一分对母爱的渴求。

我勤做家务,努力学习,帮忙照顾只小我半岁的弟弟。

我做这一切都只是为了让后母高看我一眼,为了能够得到那份从不存在的母爱。

可我发现,不管我优秀,不管我做得有多好。后母却几乎没有正眼瞧过我。

这个家里没有人会认可我。

哪怕我的弟弟是个什么都不会的纨绔子弟,我父亲和后母也总能把最好的安排给他。

从八岁开始,我便知道,这个家里容不下我兰栎。

一个八岁的孩子能做些什么?

除了好好学习,似乎无事可做。

我沾了兰家长子的光,为了明面上那些关系,宴会上我父亲总会带着我。

那些人眼神凌厉,大抵也能看出我是个不受宠的,莺莺燕燕,永远都不会围绕在我身边。

倒让我也图了个清净。

遇见他们,纯属算是走运。

一个六岁的小男孩,板着脸。身边跟着两个约莫两三岁的小小男孩。

三个男孩都生得俊俏,那最小的一个,像是最皮的。

他是程敬阳,这时只有小小的一个,一推就倒,还爱哭闹,小哭包似的。

许是惺惺相惜,我走了过去。那六岁的男孩见到我一个大龄孩童靠近,竟一点不慌,面上未动分毫,而是悄悄打量我。

“你是兰栎?”他问。

我答:“是。”

“我父亲跟我提过你,你很优秀。”

优秀这个词,除了在学校,我还是第一次听别人这样夸我。

多数是什么呢?

在家中,因为生病拿不稳筷子要被罚,衣服蹭脏了也要被罚,若是无意中惹了弟弟不快,后母多是要拿鞭子抽我。优秀这个词,似乎离我太远太远了。

背上被抽出来的伤口还隐隐作痛,我没有很好的药敷,只能克扣下饭钱去小诊所买药。因为没有钱,买的药也不好,前几次挨了打,背上留下不少疤。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男孩子身上有些疤,能多些阳刚之气。

“祁易诚。”那六岁男孩朝我伸出了手,还没有等我握上去,那个小一号的他就握住了他的手,软软地附和,“我叫祁易谨,今年四岁了。”

而这时的阿阳,身高只够抱住我的大腿,然后说一些我听不懂的话。

咿咿呀呀,一说就停不下来。

本以为只会是萍水相逢,却不想九月开学,我又遇到了祁易诚。

他还不算是少先队员,胸口没有系红领巾。他穿得齐整,连书包都是时下最新最潮流的款式。

而我的书包,背带处却是已经烂了。

我比他高了两届,他经常会问我借书看。我乐于借他书的同时,也与他谈一些知心话。

他似乎是知道了一些我家里的事,有次还我书时,里面夹了一支药膏。

专治跌打损伤的药。

这药我见过,可是买不起。

第二天中午午间,我去他班里喊住了他。

他似乎并不意外,还拎了一个鸡蛋出来给我。

我有些红了眼:“我不需要别人给我施舍。”

他却是面色不变地把鸡蛋和药膏都塞回我手里,“昨天看了你的书,不太懂设xy的解法,明天中午十二点如果你有空,操场观众席下见。这不是施舍,这是给你做我老师的报酬。”

我还是没能拒绝鸡蛋和药膏。

我昨天又挨了打,现在一动还能感受到皮肉和衣服摩擦的痛感。父亲罚了我一周的饭钱,我这个中午,只买得起一个白馒头。

人饿极的时候,一个白煮蛋也是美食。

我狼吞虎咽地吃掉那个鸡蛋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脸很湿。

挨打时我都不曾哭过,吃个鸡蛋居然哭了。

我在心里暗暗埋怨自己的没用,下一刻却擦干眼泪坐起来,回到教室继续上课。

日子一直这样平淡无奇地过,一直到十五岁上了高中,才有了变化。

十五岁,正是青春期懵懂,少男少女情窦初开,本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书桌里的情书渐渐堆积,我往往都是尽数全收,然后经过垃圾桶的时候,把他们一封一封丢掉。

我一直以为,我这样的人,不配被爱,直到她的出现。

她长得不算特别惊艳,但笑起来脸上会有两个浅浅的梨涡。她也并没有给我写情书,而是从路边折了一株狗尾巴草,像模像样地递给了我。

“我叫刘莜莜,收了我的草,就是我男朋友了。”

我没有答应,她看起来非常失望,到底没有再跟着我。

但我也没有丢掉那株小草,而是把它夹在书里,每每念到“曾因酒醉鞭名马,生怕情多累美人”时,我都会看到它。

时间久了,鲜绿褪去,只剩枯黄。

那一日午后,我推开窗,却发现她站在我家花园里,正朝着我的房间张望。

见我发现她,她又是一笑。

两个梨涡又嵌下去,似乎比之前更深些。

“兰栎,我从班主任那里翻到你的家庭住址,从花园偷翻进来找你玩的,你要不要邀请我进去?”

不要。

我果断摇头。

这宅子连我都觉得脏,笑得这样好看的姑娘,不该进来。

我还是没能阻止她进屋,她说话的声响惊动了屋里的后母,后母亲切地邀请她进了屋,表现得一派温和,却独独把我和她隔绝开来,让我弟弟和她待在一起。

我不曾想到过,这会是我和一个家庭的噩梦。

在后母不注意的时候,我总会偷偷听上两句。

刘莜莜同学大多在跟兰柘打探我的事情,兰柘自是不会说我的好话,可刘莜莜定然不会信。

她的笑容里总有些能够安慰我的东西,至于兰柘对我的那些负面评价,她也只当是嫉妒。

也确实是嫉妒。

我听到她对兰柘说,要在我生日时候送一只草编的蚂蚱给我做书签。也真难为她这样粗心的人,还会知道我爱看书。

我希望那天以后,她依旧会是那个夕阳下折狗尾巴草的女孩,可后来的多次见面,她总像是换了个人一般,见到我,就低下头绕着走。

校园内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传出了一些她的负面言论,我开始只当是玩笑,直到我注意到她打饭时露出的左手手腕。

上面血红色的划痕触目惊心,我实在无法想象,这样一个积极爱笑的姑娘,为何会对自己下这样的重手。

可很快,我就明白了。

有天放学,我被后母的人拖上了一辆面包车,一上车,他们就用黑色的胶布封住了我的嘴巴,捆住了我的手脚。

我没有挣扎,因为挣扎没用。

他们把我带到了兰家一处荒废的工厂里,在那里,我见到了她。

从我这个角度,刚好能看清全部。她全身青紫,眼神麻木,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好的地方。她的身侧,站着以兰柘为首的五个十几岁的少年。

他们的面色不善,不用想就知道要做什么。

我恨得发抖,可我什么都做不了。

挟持我来的人似乎给了那边一个信号,我听到兰柘狂笑了三声,像只饿狼一样扑向刘莜莜,紧接着,就是她绝望的惨叫。

兰柘过后,另外四个少年也做了同样坏的事情。她的惨叫声越来越微弱,到最后,只剩下重重的喘息。

“怎么样?小爷我厉害不?”兰柘踩在刘莜莜的小腹上,越踩越重,“瞎了眼的东西,喜欢那个废物居然敢追到我家里来!你知道兰栎是个什么玩意儿?只不过是一个没人要的废物而已!小爷我大发慈悲给他一口饭吃,你居然还把他当个宝!草编的蚂蚱?他也配?”

刘莜莜大概是疼得说不出来话,只一个劲地发抖。我死命挣扎,换来的却只有一记记重踢。

兰柘朝我这里看来。

“你心心念念的兰栎,他也在这里啊!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被我欺负!他为什么不来救你?因为他就是个废物,一个乞丐一样的废物!”

“不。”我听到刘莜莜用沙哑的,很小很小的声音说,“你才是废物,你和你的母亲,都是这个社会的败类!”

响彻厂间的巴掌声。

我看到刘莜莜的脸向我这里歪过来,面无生气,却偏偏吊着一口气。

她似乎看到了我,僵着嘴角,冲着我勉强挤出了一丝笑。

她走了。

走得不算舒坦。

我用牙咬掉了捆住手的胶带,又用手,撕掉了脚腕上的。

腿脚早就捆麻了,我忍着极大的痛楚,一步一步挪到刘莜莜身前。

我跪下来,拉起她的手。

我还记得这只手,递给了我一根狗尾巴草。我还记得这只手,在家中的院子里朝我挥舞过。我还记得这只手,曾在夕阳下插着腰,它的主人对我说,“我叫刘莜莜,收了我的草,就是我的男朋友了。”

可这只手现在,已经青紫不堪,甚至发硬。

她的全身,都是这样。

她不能体面地离开,但我却想尽我所能,给她体面。

火势渐渐凶猛,我已能感受到从一楼冲上来的热浪火舌。

他们是真的要烧光这里,要烧没我。

我的心中似有一抹电流闪过,在这一瞬间,我似乎明白了恨的感觉。

我好恨。

我恨他们带走了这样一个,笑若繁星的姑娘。

我恨他们羞辱我,羞辱我的母亲。

我恨这世间恶人,得不到惩治。

我也恨自己无能,救不了一个无辜之人。

火势越来越猛,已经有烟飘过来,我被呛得咳嗽连连,渐渐呼吸都困难。

我知道,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可我却犹豫了。

大不了就是一死,也总好过我这些年压抑地活着。

可看到刘莜莜的尸体,毫无生气,满是冰冷,我却想活下去了。

一楼是火源,肯定逃不出去。我迈着早已发麻的腿踉跄着来到二楼窗前,拉开窗子,眼一闭,跳了下去。

工场一楼层高往往很高,虽说是二楼,可离地面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落地的时候,我能很清晰地听到到脚腕上的骨头断裂移位的声音,也能感受到脚底疼得无法着地。

一时之间的痛楚麻木了我的神经,以至于我忘记现在身处火海附近。

和越发汹涌火势作伴的,还有滚滚的浓烟。

我被浓烟呛了好几口,才恢复了意识。

脚不能行,我就以爬代走。本以为至少得爬他个几十公里,却没想到,刚爬出不远,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就停在了我面前。

看不清车牌,但这车很眼熟,我那所谓的父亲就有一辆。

我不想让他瞧见我这幅狼狈的样子,强撑着地想要站起来,可却徒劳无功。

所幸,从车上下来的不是我父亲。

“兰栎哥哥。”

我们不过只有数面之缘,他却还记得我。阿阳那时说话还是奶声奶气,他背着书包想要把我从地上扶起来,可到底相差六岁,我全身的重量压根不是他能承受的。

最后是司机把我抬上了车,送去了医院。一路上,阿阳静悄悄地打量我,想问问题,但都憋住了。

我呛坏了肺,咳嗽不断。一直到我包扎好躺在床上,阿阳才解开红领巾,折好放在书包旁边,搓搓手问我:“你这伤是从楼上跳下来了?为什么要跳楼?”

我笑笑,还是没有瞒他,“不跳下来,会死。楼里有大火,可我想活下去。”

阿阳早已过了追问“为什么想活下去”这个问题的年龄,我的事情他在家大抵也会听说一些。他没有再问下去,而是转身出门,替我打了碗清粥回来。

“林女士说,生病的人喝粥会好得快,我已经让徐叔回去盛骨头汤送来了,一会儿给你喝。”

“谢谢。”

我低声谢过,转头看向窗外。

楼层很高,抬眼即是白云。我是第一次住进这种豪华单人病房,独享安静的同时,也必须承担寂寞。

阿阳是被他母亲接走的。

临走时,她付清了我住院所需的所有费用,还提了一袋我从没有尝过的进口零食放在我的床前。

她看我的眼神里没有厌恶,只有那一抹没有被隐藏住的同情。

我已经沦落为被别人同情的对象,可却不是堕落。

大火烧没了刘莜莜,烧掉了我过去所受的耻辱,现在的我,是新生的我。

一个身披仇恨,向善诛恶的兰栎。

阿阳的母亲并没有告知我家人我住院的消息。

两个月后我回家时,我后母像见了鬼一样疯狂尖叫。她疯狂质问我去了哪里,可我却闭口不谈。

迎接我的,自然又是一顿鞭刑。

可受完以后,我竟然高兴地笑了。

因为我能借着这伤,作出第一次反击。

天气渐暖,衣服越穿越少。

一次宴会上,我刻意撞翻了服务员手里的汤,如愿以偿地脱下了外套,露出了满身的鞭伤。

坐在我对面的祁易诚只是不显山露水地看了我一眼,他很聪明,定然知道我要做什么。

鞭伤当然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我身上。一向刻薄的后母当然成了一众人背地里议论的对象。

从前是在阴暗面,现在摆到明面上看,自然是不光彩的。

那次宴会后,祁易诚找了个顺理成章的理由让我去做他的武术陪练,父亲碍于祁家的面子同意。后母虽嫉妒自己的儿子为何没有被选上,但因为是祁家,到底不敢对我动什么手脚。

火灾后我就落下了肺病,情绪过高或者运动过量都会咳嗽不止。

练武的时候,往往阿阳都能连续打个小半小时,我却只能打十分钟歇一歇,再歇一歇。

那段时间,端游LOL很火。

我也是在那时候,认识了林知意。

她和我寻常认识的女生都不一样,不管是操作和意识,总能够给我眼前一亮的感觉。

阿诚曾经打趣我与知意,可我自是知道我和她只有知己间的惺惺相惜。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之间,阿阳都窜得比我高了许多。

那天他找到我,来时穿着白卫衣,满身的汗,一看就知道是跑来的。

他把双肩包甩在桌上,一捋头发,说:“栎哥,我想打电竞,手游电竞,王者荣耀。”

王者荣耀刚开始时,被戏称为手游LOL。

阿阳英雄联盟打得极好,在王者荣耀里成绩也很出色。

他从S3赛季开始就是最强王者,每个位置他都摸得很透。

可这时在国内,电竞行业还没有被认可,就算有零星几个小战队冒了头,也极少有长辈愿意送小辈来做这一行。

简而言之,这行并不好做。

起码在最近几年,是稳亏不赚的生意。

程家的公子当然不会在意这些亏损,对于我的分析,阿阳只是耐着性子听了会儿,就从背包里翻出一张银行卡,递给我。

“栎哥,这是我这二十年以来的积蓄,战队起步的钱肯定够。我都跟我妈商量好了,她给我三年时间,三年间断我生活费,三年以后,不管我的成绩怎样,我都得回去跟我爸学经商。起步的队员我都找好了,就等你一句话,咱干不干?”

说这话的时候,我清楚分明地看到了阿阳眼中的光亮。

阿阳自小就是个随散的性子,鲜少对事情提得起兴趣。打游戏是他为数不多的爱好之一,现在要发展成工作,也未尝不可。

我当时手里已经掌握了兰家的几家子公司,手里头有了点积蓄。

作为一个算是合格的商人,不管是投资还是理财,都要以盈利为最终目的。

而像创立电竞战队这种基本是稳亏不赚的生意,我起初是不大愿意做的。

阿阳似是看出了我的犹豫,他睫毛微垂,像在思索什么。

我问:“为什么是我?”

他回答:“诚哥出国了,国内我就信得过你这一个哥哥,不找你,我还能祸害谁去?”

他说话时搭了只手在我肩上,手间充斥着他身体的余温,我竟鬼使神差般同意了。

不管经历了多少磨难,RT战队最终还是创立下来。

阿阳倒没说大话,在基地剪彩的前一天,还真领了四个人回来。

除了秦煌以外,其他三个都是他平时排位里遇到的队友。

算上阿阳,五个人刚好组一支战队。

战队起步艰难,为了赶上比赛进度,我陪着他们没日没夜训练,终于赶在常规赛前,训练出了一支还算不错的队伍。

队伍练出来了,我却病倒了。

肺炎发作,进了医院。

是我在火场里落下的肺病,自那以后,再未好过。

阿阳送我去了医院,我醒来的时候,他还像九岁时那样,坐在我床边看我。

只是这回,眼眶有些发红。

他不会骗人,我接过治疗单,上面赫然写着我的身体情况。

不过是病得比之前更重了些,也难为这小子为我担忧了一场。

见我不以为意,他皱眉道:“医生说你的肺炎越来越重,恶化成肺癌也不是不可能。我送你出国医治,你的公司,我想办法找人接管。”

我笑着拒绝了他,眼底却浮上一层冰霜。

阿阳不会强迫我,他和林阿姨一样,总是会尊重别人的选择。

我病了许久,一直病到常规赛结束,我都没有在战队露面。后来还是阿阳电话通知我,战队打进了季后赛,有资格冲刺kpl的冠亚季三军。

病好以后,我又回了趟兰家。

这里依旧没有我的位置,他们母子,其乐融融。

见我回来,连佣人都没有招呼一句。我径自往楼上走,可总有人会想要寻不痛快。

“兰栎。”后母叫住了我,“进了门,都不知道要和长辈打招呼?这些年规矩白学了?是不是又想吃家法了?”

“哎妈,你不说我还真忘了!”兰柘最爱凑这热闹,“兰栎他最爱吃家法,这一天不打,他这贱如蝼蚁的身体就痒得很!”

我没有理睬他们,连脚步都没有停顿。

后母在身后叫骂不休,兰柘突然扬声叫喊:“兰栎,你就是贱!那姓刘的也贱,贱死活该!”

活该么……?

我扯扯嘴角,释然一笑。

那件事情过去之后不久,我终于知道了刘莜莜郁郁寡欢的原因。

往事不可追忆,我也不愿追忆,我只当那是我儿时的一场梦,醒了,就像大梦一场空。

我回过神来,轻笑一声,进了自己的房间。

没有人知道这些年我是怎样熬过来的,内心背负着仇恨,表面上却要滴水不漏。

似乎是带惯了伪善的假面具,我在面对后母和兰柘的时候,居然还能够笑。

我所训练的RT战队,成为了季后赛的一匹黑马。阿阳带着他的四个队友,一次次披荆斩棘,最终以4:2的成绩,拿下了kpl的总冠军。

可正当RT战队炽手可热的时候,中单杜冉退役了。

他的退役,明面上是父母要挟,实际情况却是对手作祟。

历来的kpl战役,总是明面上光鲜亮丽,背后的种种手段,往往不尽如人知。

看破不说破,只是不想多管闲事,多费口舌。

平日空闲时,我会多看电竞直播来调整指导思路。

我关注的主播苏瑜,是一个非常强劲的中单法王。

他直播时很安静,不露脸,不说话。偶尔必要的交流,他都会通过打字来解决,从他的走位操作和意识上,我找到了杜冉的影子。

我联系了他,征询意见,也约好了见面的地点。

我本以为见到的会是一个沉稳内敛的青年男子,却不想推门进来的,是一个满身活力的姑娘。

“你好。”

这是白苏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我差点就要以为,这位小姐是走错了门,可我又觉得,就应该是她。

她不拘束,对于签合同这种事情似乎也不陌生,我们的第一次见面很愉快,她也并没有让我失望。

她是cos圈数一数二的coser,她是直播界的翘楚,她是RT战队的首发中单,她同样也成为了阿阳的妻子。

除了必要的心理辅导和战术指挥,我与她私下里并未有太深的交情。可命运终于决议要厚待我,给了我后半生一位不错的知己。

RT的发展顺风顺水,一连拿下了两届kpl的总冠军。

看着他们登上领奖台,一个个满足地笑,我突然感觉浑身轻松,像是什么东西可以卸下来了。

我倒在了会场里。临昏迷前,我看到了阿阳惊恐的神色,也看到白苏吓得脸色煞白,拼命冲我跑过来的模样。

医院最终确诊,肺癌早期。

对于这个诊断结果,我一点不意外。从那次诊断出肺炎开始,我就有了心理准备,只是没想到会那么快。

阿阳再也没有给我留下反抗的机会,有了白苏以后,他行事更加果决。不过才三天时间,他就安排好了我出国诊疗的一切事宜,把我扭送上了飞机。

我还是没有按照他给我安排的路走。

我偷偷修改了行程,去了另一个国家。

这个国家的医疗水平虽然不是全世界最高,可这儿有草场,有牛羊,是我最向往的地方。

我接受了化疗,头发一把一把掉。

我能感受到身体上的变化,医生让我住院静养,我没有听。

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如果赖在病床上,我这些年以来的筹划都会化作一场空。

我是为恨活着的,我不能倒下。

我找了个安静的咖啡馆,用笔记本电脑处理事情。

依旧点了一杯蓝山咖啡,在等待咖啡豆磨煮的过程中,我想了很多很多。

肺癌早期虽说可以治愈,但癌细胞一旦存在身体里,就会有无限复发的可能。

我生命这前二十八年,不说平淡,起码在这近十年里,我很舒适,不幸福,也不去追求幸福。

幸福对我来说虚无缥缈,遥不可及。每当我想要去追寻它的时候,眼前总会出现刘莜莜毫无生气的脸。

这是我成长的代价,也是幸福的代价。

我来这里以后,阿阳联系过我,白苏也给我打了电话。

阿阳还是那般性子,恨不得掘地三尺将我寻出来拖去治病。

可白苏就不一样,她理解我需要的体面,理解我的灵魂。

不知她是说了什么,总之阿阳再也没提过要接我回去治疗的事,倒是电话,还会隔三差五打一回。

当真是一物降一物。

————我是第一人称和第三人称的分割线————

“Oh,MyGod!Iamsosorry!sorry,verysorry!”安笙嘴上不停道歉,手里的动作也没闲着,拿着一块擦桌子的抹布,拼命往兰栎领子上擦。

兰栎领子上刚刚被她泼了咖啡,原本面积不大,被她这么一捯饬,咖啡色的污渍更加明显。

兰栎正巧分神,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泼吓得半懵,任安笙在自己领子上用抹布来回擦了半晌,才回过神来,伸手推开她。

他刚才低着头,安笙并没有看清他的外貌。而今他为了让她挪开手用力,愣是露出了他那副好看的眉眼。

安笙呆呆地立在原地看着,一时忘记了自己在干什么。

“Chinese?”她试探性地问道。

兰栎幅度很小地点头。

她死死咬着下唇,言语间尽是纠结:“那个……那个……帅哥你能不能不要跟店长举报我,我这个星期已经犯错两次了,再被举报犯错我就过不了试用期了。咖啡我重新给你做,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