洁白的纸张上，好像有几个毛毛虫在爬一样。
大的太大，小的太小。
“噗嗤——”
琉璃在一旁伺候着，看的有些忍不住笑了，见米狸回过头来看她。
“笑什么？你家姑娘我这是刚开始学，不得学个三年五年的才有底蕴啊。”
琉璃被训了也不怕，反而笑眯眯的道。
“姑娘又忘了，如今您是郡主了。我是笑那笔定是太粗了，所以才使得郡主写不好字。”
“就你会说话。”
“嘿嘿……”
米狸撇撇嘴，有些无奈，从前看米裕写字跟玩儿一样。
怎么轮到她这里，写得如此的丑？
不过她写着开心就是了。
要那么好看有什么用？
“你去瞧瞧，芙蓉居的生意怎么样？”
米狸开口吩咐琉璃道。
“是。”
琉璃笑盈盈的应着，心里没有半点着急，如今京城百姓谁不知道她们姑娘乃是当今皇上亲封的善宁郡主。
出了名的才女。
说起来，若是一个无名无姓没有任何背景身份的孤女被封了郡主。
这身份怎么看都有些太高了。
让人忍不住怀疑是不是这孤女容貌倾城，惹得皇上别有用心啊。
然而这位善宁郡主的功绩，整个京城百姓都是清清楚楚的。
原是淮阳候府的二姑娘，结果淮阳候突然发现不是亲生的就给赶出府了。
偏偏这二姑娘性子也不是个柔善可欺的，自己有本事有手艺，开了一家芙蓉居，里面的品种无一不是世所罕见的珍贵。
本朝的首辅沈大人买了一盆水晶兰花，做为寿诞之礼献给了当今皇上，听说此花具有养神增寿的疗效。
皇上便将其养于寝宫，之后竟是奇了，夜夜酣然入睡不说。
连多年的暗疾都好得七七八八了，变得精神百倍起来。
有此功劳，谁还会八卦她到底是不是侯府的亲姑娘。
如今即便是侯府嫡女的见了，也得行礼。
都是生亲不如养亲，毕竟在一个府邸生活了十多年呢，人家还救了淮阳候府世子，毁了一双腿无法行走，如今说不要就不要了。
淮阳候府现在反而成了热锅上的蚂蚁，百姓们的茶余饭后。
现在后悔了，晚了。
琉璃走了，米狸又拿起笔来练习书法，一手托着腮。
渐渐有些困意，小脑袋一点一点的，眼皮也缓缓闭上。
“又不听话，好好写字。”
低沉清冷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紧跟着米狸便感觉到自己的下巴被一只有力的手托住。
眨了眨眼，然后呆呆的反应过来，扭头朝身旁的人看去。
整个人顿时愣住。
“怎么，不认识了？”
米狸摇摇头，张了张嘴，笑盈盈的一把抓住米裕的手。
“哥，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
“你去哪儿我不知道？好好写字，写字的时候也能睡着，那你这字得多会儿才学的好？”
米裕抬手在她脑门儿轻弹了一下，清冷的声音透着一丝宠溺。
“你写好了，我教你下棋，可好？不是一直都想学吗？”
米狸闻言连忙点点头，执起笔重新写。
写一个字，就抬头看一眼对面斜倚在窗边自己互博棋艺的米裕。
颇有些欲言又止。
“别看了，再看也要把这帖字练完，今天若是写不完，那就明天接着写，几时等你写完了，才能下棋。”
米裕头也不抬的道。
米狸放下毛笔，抱怨道。
“哥哥，我识字就好了，难不成你还打算把我教成鸿儒？我可没那个天赋，要不然我们先下棋好不好？”
“就是你有那个信心，我也没那个信心？”
米裕轻嗤道。
米狸撇撇嘴，偏又他说的事实话，无从反驳。
米裕嘴角微弯，话中却满是嫌弃。
“听说沈大人的侄女儿为了逃学，能在他跟前打滚耍赖撒娇，满朝都知道了，你也给哥哥滚一个看看。”
“还有，你那棋品实在太臭，让你十子不算，走两步竟能悔三步，不若我左右手互博。”
想到满朝皆知，米狸颇觉丢脸，更有几分打皇上的脸。
人家前脚刚封了你为才女，你后脚就不想写字。
米狸扶额叹道。
“说话就说话，干嘛掀别人老底威胁，我写还不成么。”
书房内又安静下来，两刻钟后，米狸用笔杆敲击砚台。
“今儿的字帖都写完了，哥哥你来看看。”
米裕放下棋谱走过去略看两眼，摇头叹气，“怎么还是没有长进？有形无神，力道绵软，连写个拜帖都嫌丢人。”
米狸甩了甩酸软的手腕，有些气馁道。
“我天生力气就这么点大，如何能做到你要求的力透纸背？哥哥你太强人所难了。”
米裕莞尔，取出一张白净宣纸铺开，将米狸抱在膝头握住她拿笔的小手，柔声道。
“哥哥带你练，你自行琢磨到底该怎么使力。字迹有无劲道并非靠人本身，而是运笔的角度和手腕的力度。”
清雅的檀香味将自己包围，强健的臂膀从腋下环绕，背后靠着宽厚温暖的胸膛，隐隐还有沉稳的心跳透过布料传导过来，那感觉说不出的偎贴悸动。
米狸纵使有满肚子牢骚也发不出了，乖巧的点头答应，然后耳尖红红的偷瞄米裕的侧脸，心跳如雷。
米裕故作不知，握着她的小手一笔一划写得十分缓慢，几行诗句在纸上延展，诉说着难以言表的情愫。
击鼓其镗，踊跃用兵。
土国城漕，我独南行。
从孙子仲，平陈与宋。
不我以归，忧心有忡。
爰居爰处，爰丧其马。
于以求之，于林之下。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于嗟阔兮，不我活兮。
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写完后，米狸情不自禁的喃喃念了几遍，心湖似投入一粒小石子，荡开层层涟漪。
还有一种十分微妙的，难以言喻的感觉飞快从脑海里滑过，待要去抓时却似青烟般消散。
本来她是随便翻了一页照着练的，如今倒像是特意选的这篇。
米狸眨了眨眼，目光略有些恍惚，脱口而出的问道。
“哥哥，可有遇见想要携手到老的姑娘？”
米裕摇摇头，少顷后叹息道。
“哪能那么容易，你放心，哥哥若是有心上人了定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