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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温煦的阳光穿越竹叶稀稀疏疏的缝隙间折射下来,在地上形成斑斑点点的影子。几只黄鹂啁啾着缠绕在竹间欢快飞翔盘旋,清新的自然气息令人心旷神怡,远处幽幽的钟声仿佛能够穿透灵魂。

戏子没有想到,绝尘那个老头会一大清早就叫徒弟过来请他去后院竹林。他恢复了往日的慵懒邪魅,踏着翠绿匝地的青草慢条斯理的走来。

竹林的深处,身着金黄袈裟的僧人岿然而立,他的侧脸沐浴在绚烂的阳光下,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大师真有雅兴,一大清早就来踏青赏景。无情当真罪过,竟然睡过头,忘了来给大师请安。还好寺中小师父及时提醒,否则又要惹得大师不悦,到时无情岂不是得卷铺盖走人了?哈哈……”漫不经心的话语由远及近,戏子半开玩笑地走到他身边,负手而立,薄唇勾起一抹妖魅的笑痕。

绝尘笑而不语,一直攒紧的眉头渐渐松弛下来,他从怀里摸出一张银白色泛着寒光的面具递到他面前,淡淡道:“施主上回不小心把它丢在寺内,刚好被老衲捡到,如今物归原主。”

戏子狂傲的眼眸盯着他,双手依然负在身后,丝毫没有接过来的意思,他的声音残戾而冷漠:“戏爷扔出去的东西从来都不会再捡回来,大师喜欢就收下吧!若无他事,无情先行告辞。”阴冷的脸庞没有一丝血色。戏子冷哼,转身愤然离去。

“站住!”

出人意料的一声大喝,戏子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却久久没有回首。

绝尘转身,布满沧桑的脸上露出慈父般的亲切蔼然,他低头看着手中莹然有光的银制面具,复而抬头看着他,无可奈何地长吁短叹,“戏儿,你为何,还不能原谅她?”

戏子冷静下来,一席话尽是无情冷然:“既无爱,何来恨;既无恨,又何谈‘原谅’二字?大师颂佛念经了十四年,难道还参不透这其中的因果?”

绝尘茫然叹息,抬头望着天空,有一种道不明的悲伤,“这样的话,你娘亲也曾经说过。有时候她就像一个谜,至死方休我也参不透。”

他一直觉得她还活着,活在那银色的面具里,活在世人永远也看不见的伪装下,永生不灭。

那一年的烟花格外的灿烂,星星点点地散落在夜空里,转瞬即逝……

三十三年前,正值夜冥国繁荣昌盛的年代,那时候的百姓安居乐业,很少会有战乱。这一切除了要归功于当朝有个得道明君外,还因为夜冥国有一支铁骨铮铮的军队——冷家军。他们无往不胜,为朝廷立下了不少汗马功劳,久而久之,杀怕了那些边境小国。皇帝封冷毅为护国大将军,朝堂上的股肱重臣。那时候的冷家,是何等的荣耀,何等的辉煌。

身为大将军长子的他自小骨骼清奇,是个练武的奇才。可是奇怪的是,他并不喜欢习武,相比之下更喜欢舞文弄墨,陶醉在如梦似幻的诗画之中,每日闲来无事寥寥几笔,对月饮酒当歌,惬意快哉。

元宵节,一直是夜冥国充满喜气的重大节日。那天,国都紫荆州像往年一样到处都是拥堵的人群,惟妙惟肖的彩色灯笼和不绝于耳的欢声笑语。人们沉浸在节日的喜庆氛围中,观望着夜空中迸发的七彩烟火,雀跃着呼喊着。所到之处无一不洋溢着难以言表的欢乐和喜悦。

那天,他不过为了躲避人群的拥挤,才偶然间来到一座凉亭歇脚。那是城外的望月亭,站在这雕栏玉砌的凉亭内,可以从各个方向看到悬挂在天际的一弯明月,那银白的皎洁明月仿佛就在头顶,伸手便可触及。

凉亭后面,是一汪花海。一望无垠,都是纯白的雪兰。他为眼前的美景惊呆了,惊喜的瞳仁里倒映着一片白色。折扇轻摇,他满心雀跃地走进了那片花海。震慑人心的一幕蓦然间惊现在他的眼前,几乎令他停止了呼吸。

她戴着银色的面具,穿着雪白的的纺纱长裙在花丛中翩然起舞,玲珑纤巧的身姿盘旋飞舞,清风中飘扬的衣袂仿佛一对透明的羽翼,展翅欲飞。娇笑迷人的唇畔,纤纤玉指舞动在夜空中,竟是如此的神采飞扬。她全身沐浴在柔和的月光下,周身散发着萤动的光芒,仿佛午夜的精灵,花神下凡。

他怔怔凝视着忘情起舞的女子,惊艳的神情渐渐转化成激赏赞叹。再看她脸上的那张几乎连嘴唇一并遮住的银色面具,心中不禁有丝遗憾:如此美妙绝伦的舞技真不知是出自何人。

自顾遐想间,一个呼唤的声音自远处的凉亭急切的传来。

少女一怔,脚下的舞步戛然而止,回头望向凉亭,却立刻对上一双痴迷的眸子。她竟不屑地冷哼,嘴角一抹不易察觉的轻笑。一阵清香扑鼻,她旁若无人地从他身畔掠过。失落地愣在原地,他久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回到书房,立刻将宣纸铺就,拂袖磨墨。一切就绪,他二指提笔,在落笔的那一瞬间他突然闭上双眼,脑海中立刻浮现一片花海舞动之景……

他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摇头叹息。如此惟妙灵动的画面他竟良久不知如何下笔。后来,他花了整整五年的时间钻研书画,一直想把那晚看到的绝世美景用笔描绘下来。五年的时光荏苒,他脑海中的那个令人窒息的少女没有变模糊,反而愈加清晰。即便如此,他依然画不出那晚的感觉。于是在沉迷了整整五年之后,他终于停下了手中的笔。

也就在那年,北荒之国聚集京畿大小番邦,开始屡犯夜冥国边关。父亲冷毅奉旨□□,他被挂名先锋镖骑将军。那是他第一次领军打仗,每天面对的是惨烈的战争场面,再也不是诗画里的风花雪月。他坐在矫健的骏马之上,看着敌人的鲜血染红了盔甲,熏红了夕阳。他开始讨厌杀戮。

翌年,冷家军凯旋而归,已经功高盖主的冷家再一次受到了无比的荣耀。

那晚,皇帝摆宴亲自犒劳三军,还命他最宠爱的女儿夜岚帝姬跳舞助兴。他坐在金碧辉煌的宫殿一隅,静静地饮酒,直到那一袭雪袍舞衣的女子悄无声息地从天而降,携带着细碎的雪兰花瓣漫天散落,舞袍飞扬。他也整个人怔惊住了。

顿时,全场惊艳,噤若寒蝉,人人呆愣住。

恍如天籁之音的琴音响起,人们竖起耳朵的同时,目不转睛的望着眼前翩然起舞的女子。她的舞姿优美空灵,步伐轻盈如燕,曼妙的旋转跳跃,收放自如。妖魅纤柔的身姿扭动着,仿若无骨的精灵。她唇角含笑,眸子流转,莹然有光。绝世华美的容颜倾国倾城,只一眼便教人痴迷惊叹,惊为天人。

他紧紧地盯着那张惊世的面容,脑海中浮现出雪兰花海的那场绝世之舞,和那张在月光下泛着荧荧光芒的银制面具。渐渐的,眼前女子的巧妙舞姿慢慢地和脑海中那个光影重合。心怦然一跳,顿时酒杯碎裂的声音打破了眼前的美好。

顷刻,舞步止,漫天飞花。

她蓦然回首,顾盼流离。

众里寻他,千百度。

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三日后的朝堂,在满朝文武的众目睽睽之下,他应声跪地,冷静地听着头顶高昂飘渺的声音: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冷亦辰首次随父出征,便见其骁勇善战,击退敌军十万有余。年少有为,朕,深感欣慰。自古英雄配美人,夜岚公主及笄两年尚未婚配,朕遂许下嫁于尔,命其择日完婚,钦此。

他茫然失措,不敢置信,怔忡着,竟忘了起身谢恩。

自此,一卷圣旨成了他人生的转折点。

他以为自己娶到了天下第一至宝,满心的雀跃激动。岂料新婚之夜掀开红绸的那一刻,映入眼帘的竟然是一张溃烂的狰狞面孔。

他吓坏了,连连倒退。

她冷笑着,步步紧逼。

直到被逼得无路可退,他惊恐地质问: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她笑的狂妄而邪恶,满嘴的冷嘲热讽:怎么?害怕了?你不是很喜欢我,很想娶我的吗?我还记得六年前,你跟所有的男人一样,一看到我就痴傻了,那种垂涎三尺的样子真真是恶心至极。想不到我们六年后还有机会重逢,你一定特别惊喜吧。没错,我是不想嫁给你,但是我又不得不嫁给你。嫁给你,总要比将来成为他的女人强。你说,是不是啊?哈哈哈哈……

那一晚,她成了他的噩梦。

此后,她就一直戴着银色的面具,除了洗漱,从来没有摘下过。他们同床共枕,却形同陌生人。不久边关告急,不知是谁的建议,皇帝竟然下旨命他们夫妇即日起程前往玉门关镇守。皇命不可违,他只好带着新婚不到一个月的夜岚公主背井离乡。

到达玉门关,他便开始着重忙于军中大事,很少再去过问她的种种。她也漠不关心,对他呼来喝去,动不动就摆出一副高傲的公主架子,俨然从未将他当成丈夫。曾经舞姿倾城的她再也没有跳过舞,他不知道这其中究竟哪个环节出了错,她是性情本就如此,还是因为厌恶他而变得如此。

每每夜深人静,他会坐在桌前,一边看着戴着面具熟睡的她,一边苦笑着借酒消愁。这样的生活日复一日,终于有一天,一件令他恼羞成怒的事情发生了。

那天,她偶感不适,吐了几天几夜人几乎要虚脱了,却还依然固执地不让大夫靠近。他站在一旁无可奈何,一次次的好言相劝换来的是一次次满脸堆笑地送大夫离去。直到有一天,侍女来告诉他,她因为虚弱过度晕倒了。他焦急万分,立刻叫来大夫。看着她失去血色的薄唇,他满脸的忐忑不安。

不料,大夫竟满脸喜悦的告诉他:将军莫要着急,老夫方才替夫人把脉,夫人脉象透着一股强韧之力,可见腹中胎儿的生命力异常顽强,夫人身体嬴弱难以负荷,这才造成极度虚弱。依老夫所见,将军喜得的不但是贵子,且是人中龙凤哪。

仿佛万里晴空一道轰然霹雳,他整个人都震慑住了。大夫以为他惊喜过度,笑呵呵的走了。

良久良久,久得连他都忘了自己身在何处,久得他把刚才的一切当作了一场荒诞的梦。

他步履维艰地走到床前,双眼直直的盯着那张戴着面具的脸,双手缓缓地紧攥成拳,咯吱乍响,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他却浑然未觉。

他死死地盯着她,暴怒残戾的眸子几乎要喷出火来。

怀孕,她怎么会怀孕呢?这将近三个月来,他连她的手都没碰过,谈何怀孕?难道就因为她贵为公主,连这样的耻辱他都得默默承受?凭什么?凭什么她红杏出墙了,他还要把她当成妻子一样呵护?

他真想看看这张面具下,究竟隐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的手,缓缓地接近那张银制面具。倏地,摘下。

他又一次震惊——那是一张白璧无瑕的脸庞,未施粉黛,苍白的让人心疼。他定睛又定睛,实在难以置信。新婚之夜的那场噩梦他依然记得清晰,那是一张怎样可怖的脸孔,狰狞着咆哮着。如今,呈现在眼前的竟是一张如此憔悴惨白的面容,冷然的美丽令他的心为之一恸。

他轻轻地在床畔坐下,静静地凝视她,他有好多好多的疑问需要她来解答。这些问题压在他的心上,几乎让他不能呼吸了。

他等了很久很久,等到快要迷迷糊糊睡着的时候,她终于醒了,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眸子眨也不眨。他直视她灿若星辰的瞳仁,不动声色。诡异的气氛在他们四目对峙间蔓延。

你怀孕了。

……

他是谁?

……

他伸手陡然掐住了她的脖子,目光残暴:告诉我!他!是谁!

她轻笑着,邪魅的宛如一只妖精,只字不语。

他气急败坏,猛地将她拖下床,狠狠地摔在地上,倾身上前,眸子猩红,声音森冷:“信不信?我会杀了你!连同你肚子里的孽种!”

她皱起眉头闭上双眼,不但不挣扎,甚至还抬起头将脖子伸出去。不哭不闹也不求饶,一脸的求死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