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是要提前恭喜广平王了。”
姜怨的样貌本来就算不得上乘，不……不只是算不得上乘，还有些……丑，配上脸上的皱纹，这么在晚上笑起来的时候，总让觉得觉得一种突兀的恐怖。
周浩白皙的脸上扬起一抹笑容，倒是和姜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多亏了军师的功劳，若没有军师鼎力相助，我周氏一族起事也绝不会如此轻松。”
“他日待我重夺皇位之时，定然会以国师之礼厚待军师，让军师享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利。”
“呵呵。”姜怨笑着摇头，“不不不，广平王客气了。”
“草民不过是一阶布衣平庸，对于朝堂权利并无兴趣，之所以出手帮殿下，不过是因为公理这二字。”姜怨说的义正言辞，“这宝川的江山原本便是殿下和周氏的，却是无端的被他人强行夺走那么多年，也该是时候偿还的了。”
“殿下无需介怀，待殿下成功登位，也是草民离去仙游之日。”
周浩不着痕迹的面『色』一动，看着姜怨的眼神也多了几分亲近。
姜怨抿唇笑着，看着周浩的眸底划过一抹冷笑。
两人各怀心思，却也都默契的选择并不拆穿，表面主仆做的到位了。
——
夜深寂静。
蔡太后屏退了宫人，独自倚身在乾坤宫之中。
宫殿内熄了大半的烛火，只留下身边的两台凤凰烛，就好像当年她和先帝成亲的时候那一对喜烛一般。
大殿之中渐渐响起了脚步声，借着微弱的烛光驱散黑暗，眼前出现的人影也缓缓清晰在蔡太后的面前，蔡太后眼睑微抬，“你来了。”
“是的太后，微臣来了。”
温润的声音响起，广平王周浩薄唇轻启，“太后已经明言相约，倘若微臣不来，那便是让太后失望了。”
撤走东边的守卫，故意留出来一个缺口，蔡太后所作所为并非是要故意投降，而不过是在传递一个消息罢了，不管这场皇权的争端究竟是谁最后输赢，她都想在这之前去见一见广平王。
“哀家待你不好吗？”蔡太后声音平静，看着周浩那张柔美的脸庞淡淡的开口。
先帝去世，朝中大权便尽数落在她的手中，周氏宗族自然不满，皇族更是站出指责她祸『乱』朝纲，想要将她赶下台来，她怎么肯？
那些违逆她的皇子不是被她秘密处死，便是被她流放打压，唯独广平王周浩被她养在身边，并且还以亲王的仪仗养着他，除了她在周浩之上，便是连蔡家的人见到周浩也是要客客气气的行李请安，哪怕到了现在，蔡太后仔细想想，也觉得对周浩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好。”
“太后对待微臣很好。”
周浩想也不想的回答，“可是太后，这宝川原本就是姓周，太后您给微臣的一切，都是微臣本来就该有的东西，甚至……本来就该有的更多！”
蔡太后的确是对他很好，但无论再好，终究都是寄人篱下，况且，还是因为是蔡太后先抢了他该有的东西，所以才会对他那么好的，当年他的兄弟叔伯们沉不住气，皆是选择了和蔡太后光明正大的叫板，最后不敌惨败，唯独他忍辱负重，对蔡氏恭敬低调，这才没有被赶尽杀绝。
周浩眼眸划过一抹杀意，“何况太后，您只是对微臣一个人好，周氏却并非只有一个人。”
那些被蔡太后打压的皇族血脉，皆是周浩的至亲，在宫中委曲求全的这么多年，周浩一心想着的是替他们报仇。
“呵呵，也对。”
蔡太后突然低声笑了起来，看着周浩清瘦的身影倒是眼底起了几分赞许，“你们周家，到还真的是有你这样有情义的孩子的。”
“倘若当年先帝能这么有情有义的对待哀家，哀家也便不会走到这一步了。”
周浩很是有耐心，对于先帝和蔡太后之间的对错他不做评价，他今日来，只有一个目的，那便是，拿回他该有的东西，拿回他们周氏该有的江山。
“小时候您对微臣不薄，现在微臣长大了，一样不会苛责太后您，您只需要打开城门，让微臣和属下进来，这宝川的太后便始终都是您一个人的，乾坤宫内永远以您为尊，微臣也愿意侍奉太后终老。”周浩不紧不慢的说出这样的话，语气很淡，但却很强势。
他不会杀蔡太后的，就像小时候蔡太后没杀他一样，当年宝川大变，他不过是个默默无闻的皇子，险些因为得罪蔡家一个了不起的后辈而丧命。
多么可笑，堂堂一个皇子，竟然会因为得罪一个臣子而丧命，但是没办法，谁让他没有母妃和母妃背后的家族支持，先帝不管活着还是死了，对他都是不管不问，不仅是没有让他的处境便好，反而更加艰难，是蔡太后，看到了正在被欺负的他，顺手将他救了下来，还好吃好喝的养在乾坤宫。
就算他夺了地位，蔡太后的身份也不会变，他还是会尊敬她，还是会一样给她天底下女人最尊贵的身份。
蔡太后微微愣神，是什么时候起，眼前的少年竟也有了帝王的气势，又是什么时候起，眼前的少年这样出众，却是让她半点也无法和从前待在自己面前唯唯诺诺的孩子联想到一起了。
“你该是知道哀家的脾气的。”蔡太后回过神。
周浩温柔的笑了笑，“知道。”
“这么多年微臣做的最多的事情，便是琢磨太后的心思，讨太后欢心，这样微臣的日子便会更加好过一些。”
“所以哪怕知道，微臣还是想要亲自来问一问太后，是愿意继续入住乾坤宫，还是愿意看着宝川血流成河，连太后最后的那三万亲信也齐齐丧命？”
蔡太后眼神凌厉，“你就不怕哀家杀了你！”
“不怕。”周浩始终是笑着的，可是蔡太后却觉得头皮发麻，这是她从来都没有过的感觉。
“从前的时候您是没打算杀过微臣，而现在……您是杀不了微臣，所以微臣不怕。”
哪怕知道蔡太后故意放松东边守卫是为了要见自己一面，可若是周浩没有做了完全的准备，也是断然不敢轻易孤身一人回到皇城之中的。
“您可以好好想想，但这盛夏转眼就要过去，微臣的二十万大军，怕是等不了太久。”周浩向着蔡太后拱了拱手，目光不经意间瞥到了蔡太后鬓角的白丝。
是从什么时候起，蔡太后竟然老了呢？
他的心中始终记得蔡太后身穿大红喜服，万人拥簇之下被先帝迎娶到了乾坤宫的时候的样子，那时候的蔡太后明艳的好像真的如同一株海棠花，璀璨的让人移不开眼睛。
他的出现，本是先帝醉酒宠幸宫女留下来的意外。
其实细算起来，蔡太后也不过比自己大九岁，她却在自己的面前永远都是高高在上，稳重老练的模样。
周浩收回自己的目光，发现有些僭越了，“微臣告退。”
直到周浩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乾坤宫，蔡太后也没有察觉，她的脑海中一直在回忆着过去的事情，只是觉得很累，褪去华服宫装，摘掉凤冠霞帔，突然觉得很轻松。
蔡羡望着周浩的身影摇头无奈叹息。
——
蔡太后殁。
谁也没想到宝川本该是一场腥风血雨的厮杀，却是突然以蔡太后，这位宝川十几年掌权人暴毙结束。
听闻蔡太后好像当日有感觉一般，自己遣散了所有的宫人，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待在寝宫之中，就这么悄无声息的离开了人世，具体什么时辰死的都没有人清楚，还是第二天蔡羡前去请安的时候，才发现人已经没了气。
更有传言，蔡太后这是心知自己的江山不保，未免遭到周氏后族凌辱，这才自尽身亡，留的个全尸。
顿时间让宝川的百姓唏嘘不已。
皇权掌舵人死后却太过凄凉、
蔡太后身死，皇城无主，周浩带领二十万大军长驱直入，理所当然的坐上了皇位，宝川江山终究还是回到了周氏一族身上。
蔡家因为在夺权的时候没有『插』手，倒是格外受到了周浩的恩赐，地位不变，只是再也不能像从前那般显赫和权势滔天了，并且，周浩还下令推迟登基大典，全国上下替蔡太后守孝三日，更要以国礼下葬蔡太后，她的太后身份，始终没有变过。
宝川的百姓都在称赞周浩的仁德，蔡太后生前那么过分，死后竟然还能依旧风光荣耀，这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唯一让天下人看不懂的是。
周浩依旧重用蔡羡，就像蔡太后对蔡羡的感情一般。
周浩放过蔡家，可以说是蔡家根深蒂固，不是短时间就能解决，他初登皇位根基不稳，以待日后图谋，周浩给了蔡太后殊荣，也可以说是为了宽宏大量，况且一个人死后是风光还是落魄对于活着的人来说，都没有那么重要的，可……
蔡家受到打压，蔡羡却是那个例外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