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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亏得这支临时拼凑起来的“军队”执行的是伪装成流寇马匪的任务,营中气氛自然也比一般军营要松懈许多。何莽在其中,也算是混得如鱼得水了。

于是还真就被他咂『摸』出一些门道来。不过他也未曾想到,这些门道这个时候竟然就成了他的救命灵『药』。

他最早留意到的,确实也是那些马匹。借着在马厩里值勤的工夫,他调查了一番,确定马匹来自三个不同的大营,这一点和方铭琛所见一致。

随即他还趁着值班、巡逻的当口,暗自隐藏在主将的住房之外;以及在下山“行动”——也就是劫掠——的时候,刻意多弄了些美酒回来,时不时约上级别高的那些人一起来个不醉不归。

就这么着,他或偷听,或套话,倒是从那些人那里弄来不少情报。其中对他来说不啻于晴天霹雳的就是,这一次行动,并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秘密行动。只不过是某个位高权重之人,为了某个目的而擅自安排出来的一场戏。

参与这次行动的人,那些被抽调而来的亲信们,自然是为了控制这个消息不外泄的,事成之后拿了封口的财帛,自然能回去过他们应该过的日子。

而其他人?当时不小心聊到这个话题的军官虽然醉得像只癞皮狗一样,但还是足够警觉地止住了话头,只留给何莽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何莽心中有所警觉,就想着觅个机会逃掉算了。反正他当年没死在无根山上,已经是他命大,白捡了这么多年的活头。何况这些年来,不会溜须拍马的他又陆陆续续得罪了不少人,眼看着这么多年还只在个大头兵的位置上磕磕绊绊,晋升无望,早就有了撂挑子的想法。

这才有了那一日方铭琛和成元白潜伏在马厩外面听到他和老八聊天的那一幕。当时何莽其实主要目的还是问问什么时候会有下一步指示,他才好根据这日子做计划。

谁料计划还没做完,方铭琛就带着天兵天将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何莽甚至还没想好是趁这个机会“失踪”了事,还是努力救出个把高阶人士,再给自己混一条晋身之路出来,就被擒下了。

方铭琛听了何莽的话,自忖应不会假,便点头问道:“你们此前可接到任何命令?下一步要去哪里?”

何莽面上浮现疑『惑』之『色』道:“倒没有具体的行动指令,只让我们今日撤退时,从枚苍山那边走。”

枚苍山三字勾起了方铭琛的警觉,他挑了挑眉,追问道:“具体是如何说的?可有说为什么要从那边走?”

“具体?没什么具体的,便是让我们急行军,到了枚苍山再做休息。说是为了不惊动沿途的城镇百姓。”何莽面『露』『迷』茫。

“笑话。这会儿倒不要惊扰沿途百姓了,之前四下劫掠的时候怎么不考虑了?”成元白冷笑道。

方铭琛摇了摇头:“或许是真的为了不惊动沿途官府百姓。”他那双天星般璀璨光华的眸中阴霾渐浓,微微皱着眉头似乎在思考什么问题。

成元白见状也不敢惊动他,只好和在地上的何莽两人大眼瞪小眼。

须臾,方铭琛霍然起身道:“我大概知道他们要做什么了。”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方印信就抛给成元白。后者猝不及防,手忙脚『乱』地把那印信接好,再看方铭琛,对方已然快步走到房门之前,直接扯开门就走了出去。

“哎哎哎,这是怎么了?”成元白赶紧跟在后面叫道。却听见方铭琛在那里大声吩咐道:“来人,备马!”

“殿下、我的好殿下!你这又是要干嘛?”成元白急道。

“我有要事得离开这里。你拿了我的印信,主持处理后续事务。”方铭琛简单地吩咐道。

“可我不会啊!”成元白欲哭无泪,说到底自己前不久刚被对方从训练行伍之中拎出来,这会儿就突然要自己代替掌印了?赶鸭子上架也没这么急的啊。

方铭琛无奈地叹了口气:“现在没什么要你做的。他们都有经验如何打扫战场。等大部队来了,就自然有人会告诉你该怎么做。”

“那……要是有人问起殿下您呢?”成元白眼看着方铭琛的坐骑被人牵了来,知道方铭琛眼看就要上马离开,连忙抓紧最后时机问道。

“告诉他们我知道了马匪的下一步行动,先去解决了。”方铭琛果然一刻都不耽误地纵身上马,飞快地回答了成元白的话的同时就是一踢马腹,如离弦之箭一样『射』了出去,只留下半句话在他身后飘『荡』:“何莽不能死。”

成元白欲哭无泪,掌中的印信似有千钧重——自家这位皇子,这是给自己留下了个什么样的烂摊子啊!但是没办法,他还是得认命地收拾起来。首先就是何莽……既然不能让他死,那该怎么办好呢?

不如……就把他藏起来报死亡,然后顶在二皇子亲卫队中瞒天过海混出去吧!

成元白这边如何折腾先不去说它,枚苍山那边的大佛寺里,赏花宴的后半场还是按照原定计划进行着。

贺疏雁本来因为衣物被贺凌韵毁了大半,剩下的也凑不成套的缘故,并不打算出席。谁知道也不知道三公主是怎么知道了这事,特特给她送来了一套华服,说是赏花宴若是少了贺疏雁难免不美,竟似软磨硬泡地磨着贺疏雁如约出席。

而贺凌韵那边,却是真真切切没法出席了——且不说她那被打得又红又肿的脸,单单就是她被贺疏雁最后那句“罪不至死,大概也就是流个三五千里”的话给吓破了肝胆,吓飞了魂,在贺疏雁走了之后好半晌,还呆呆跪坐在地上回不了神。

金盏原本在一边低头垂泪,却在看见贺凌韵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之后,哀嚎了一声,扑在了贺凌韵身上一边哭一边说起话来。

“三姑娘,我的好三姑娘,您可别这样,别这样吓唬婢子啊!”她大声在贺凌韵耳边说道,“大姑娘真是心狠手辣,姨娘要是看见您这副样子,还不知道要怎么心疼您呢!”

许是听到自己生母的名字,贺凌韵的眼珠缓缓转动了起来,她悄无生气地开口道:“姨娘……我娘……会怎么样呢?我要是被流放的话……”

“不会的,姑娘,别听大姑娘吓唬您,您不会有事的!”金盏抱紧了贺凌韵道。

贺凌韵却死气沉沉地摇了摇头:“不……大姐姐说了,就一定会做到的……”

“不会的!”金盏大声打断了贺凌韵的话,“姨娘不会允许她加害于您的!就连太子、太子殿下也绝不可能坐视不理的!”

“对啊……姨娘,还有太子哥哥!”贺凌韵的面容中生气渐渐回来了,她反手握住了金盏的手,带了几分喜『色』道:“姨娘和太子哥哥一定会救我的!金盏,谢谢你,我怎么没想到呢!”

金盏却压低了声音道:“其实,也不一定要全靠姨娘和太子殿下,就是姑娘您,其实也是有办法从现在这种情况中解脱出来的啊。”

“我也有办法?”贺凌韵疑『惑』道,“我能做什么啊?就现在这种局面……”

“当然能有啦!”金盏急道:“本来这事不就是只有大姑娘和姑娘您,还有绯雁和婢子知道吗?”

“是啊……啊!”贺凌韵低低地叫了一声,顿然有所悟。“金盏,你说……如是贺疏雁不能把这事说出去,我是不是就没事了?”她激动地拉住了金盏的手,语速飞快地问道,一双泪光盈盈的眼眸还充满期待地看着对方。

金盏被那双眼睛看得有些迟疑,她犹豫了一下方才点头道:“话……是这么说没错……”

贺凌韵顿时激动了起来:“那这事情不就解决了?!只要贺疏雁去死,我就没事了不是吗!”

去死?金盏有些晕,怎么贺凌韵的反应和她所期待的相差这么多?想她金盏自从得到杜姨娘的吩咐,要她在贺凌韵耳边多说说忍耐一类的话,好让贺凌韵不在贺疏雁嫁方铭绝的事上横生什么枝节,她可一直完成得很好。

就连这次这件事,她本来也不过是打算提醒贺凌韵接下去继续遵照太子方铭绝的计划行事——只要事情成了,贺疏雁自然就没有了机会回去告贺凌韵的状——可是怎么就让这位小祖宗把思路歪到“除掉贺疏雁”上面去了呢???

“三姑娘……这样不妥吧……”金盏吞吞吐吐地回答道,“您也没有人手来做这事啊……”

“我可以让太子哥哥帮忙啊!”贺凌韵想也不想地回答道,“反正太子哥哥又不是真的喜欢她,只是要娶个贺氏女罢了!没了贺疏雁,贺家还有我啊!”

金盏欲哭无泪,太子方铭绝对贺疏雁志在必得,这是谁都看在眼睛里的,怎么这位小祖宗还能一厢情愿地认为太子不过是为了和贺家结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