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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紫芊轻轻抚了抚白雪的头发,叹气道:“具体情况我也不能多说,总之你回去告诉三姑娘,让她多忍耐些,这次宫宴的事不要放在心上,我们来日方长。”

白雪查言辨『色』,看杜紫芊的神情虽然疲惫,但是却很坚持,便心知这回三姑娘谋算的事看来是不成的了,只好悻悻地辞别了杜紫芊,回去复命。

至于贺凌韵听到杜紫芊这样的回复后又是好一顿大闹,那便也算是题内应有之义。只是她也苦于无法出门,什么事也做不了,只好眼睁睁看着晴川院那边欢欢喜喜地给贺疏雁准备入宫。至于她心中各种辛酸复杂滋味,便也没什么特别好说的了。

却说这一边晴川院里一派热闹,临近太后千秋,宫内为了给太后添福寿,也应景地发下了各种赏赐,江氏也不讲究什么一碗水端平不端平的,只要贺疏雁用得着,便就流水般地进了晴川院。

绯雁和雪鸢也忙碌了起来,临近入宫,几日前就开始给贺疏雁调理饮食——贵人面前,总不能有些什么失礼的气味或者控制不住的举动吧。

是以每日菜单都由江氏亲自过目后,还特意委派了一个老嬷嬷过来把关。除此外,还特意请了位女师傅,来给贺疏雁的礼仪举止做最后的纠正。

女师傅姓段,名婉清,是太后娘家族人,早年也曾随侍太后入宫,做了一名女官,但是太后体恤她有婚约在身,便在二十五岁的时候放她出宫而来。

然而她完婚之后没过多久,丈夫便因病不治身亡。大熙朝并不鼓励女子守节,是以她也因此而回了娘家。

只是她与死去的丈夫感情极好,所以也并没有再嫁的心思,如此一过便是数载。后娘家父母先后去世,哥哥嫂嫂当家,虽也不曾苛待于她,但她也不好意思在哥哥家还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地娇养着,便出来给权贵官宦人家的姑娘做教习。

也因她久居宫中,算是对规矩礼仪的最高规格都了如指掌,何况是太后宫中旧人,各种阴私心肠鬼蜮伎俩都见得多了,是以不少人家都纷纷高薪聘请。

贺家这回一是赶得巧,正好她前一位女学生出阁没多久,二是当年未出阁时,江氏曾和她相交甚好,故而出面一说,段婉清便欣然应允。

只是段婉清话也说得透彻,交情归交情,能不能教下去也要看姑娘自己的天赋才能和心『性』。

有句话没说还是看在江氏的面子上,那就是贺大姑娘在外名声可不怎么样,据说是琴棋书画一窍不通,诗词歌赋乏善可陈,女工持家也一塌糊涂,虽说对闺中老友的能力还是相当肯定的,但段婉清对她的这个女儿并没有多大信心。

然而在江氏那里的初次见面,贺疏雁就成功地洗刷掉了身上所背负的污名——虽然琴棋书画等等技艺她并不擅长,也不曾考校她的诗词歌赋,但这个女孩子眼中的那股灵秀做不得假,有这样的眼神的人,绝对不会如传闻那样,是个一包草的绣花枕头。

再看她从容不迫、落落大方、有礼有节、不卑不亢的举止,段婉清便从心底里喜欢上了这个新学生,当下便笑道:“大姑娘的礼仪堪称典范,我并没有什么好教的了。”

江氏笑嗔道:“哪有你说得那么好,我怎么看着就是觉得雁姐儿还太跳脱了些。”

“采菱你这是明贬实夸啊,女儿家私下底撒个娇活泼些有什么不好,在外人面前端着点,自己家人面前则要鲜活些,这才是‘文武之道,一张一弛’啊。”段婉清笑着掩唇。

江氏却不依,向着贺疏雁招手:“快来见过你段姑姑。段姑姑的能耐,你但凡学了十之一二去,这辈子也受用不尽了。”

“哪有你说的那样。”段婉清笑着,却还是受了贺疏雁的礼。

“姑姑,疏雁此后,就劳您费心了。”少女的眸子明亮而温润,带着恰到好处的孺慕和崇敬。

段婉清心下顿时就软了几分,伸手褪下腕上的红珊瑚镯子就给贺疏雁套上:“拿着,别看你娘,姑姑给你的,就收着吧。”

江氏哭笑不得,抬手示意贺疏雁将东西收好,边道:“这种好东西你也就这么随随便便给了人?也不怕糟蹋了。”

段婉清怡然笑道:“我既然给了人,自然就不担心会被糟蹋。”

贺疏雁将镯子认认真真地戴在了手腕上,少女白皙如玉的肌肤和嫣红的镯子相映成辉。她看了看那个镯子,抬眸郑重道:“疏雁必不会疏忽以待,姑姑请放心。”

段婉清笑弯了眼,道:“如此,我便来给你上第一节课吧。今儿我们就说说太后她老人家的喜好。”

这边在说着太后,那边太后宫中,当朝太子方铭绝也正和太后说起贺疏雁来。

太后年过半百,面容慈和地看着眼前的这个长子嫡孙:“绝儿是说贺相家的大姑娘吗?”

“正是。”方铭绝恭恭敬敬道。“贺大姑娘秀外慧中,孙儿很是倾慕于她。”

“哀家倒也还记得贺相家的那个姑娘。”老人家的眼神渐渐悠远起来,仿佛回忆起了陈年旧事。

“那时候她还经常跟着贺相到宫里来玩。多大的女娃娃啊,大概也就这么高。”太后的手在桌前虚虚一比划。

“我们都说,也亏了是贺相那副好相貌,小姑娘长得和观音娘娘跟前的龙女似的,玉雪可爱。当时哀家和皇后都很喜欢她,原来不知不觉,都这么大了。”老太太的眼神于『迷』蒙中又倏然锐利起来:“连我的孙儿都喜欢上她了?”

方铭绝连忙拱手,嬉皮笑脸道:“太后,那证明我和我娘一样,都像您那么有眼光啊。”说着,却又正『色』下来,认真道:“祖母,其实说实话,并不仅仅是我倾慕于她。贺大姑娘,据说也对孙儿青眼有加呢。”

“照你这么说,你们俩岂非是两情相悦?”太后斜睨了方铭绝一眼,顿时一阵寒意袭来。

“哪有。”方铭绝连忙摆正姿态,“孙儿和贺大姑娘,可是发乎情止乎礼的,半点逾矩的事都没做。”他深知太后对一切非礼逾矩的行为都深恶痛绝,故而半点边也不肯沾。

“那你之前不是说彼此倾慕吗?”太后淡淡的问道。

“孙儿说话的意思,只是她心里也有我,我心里也有她。祖母你看当年你和我娘都对她青眼有加,足以证明这姑娘确实品『性』不错,孙儿之所以对她有君子之思,那也是理所当然的吧。谁叫孙儿是您的孙儿,又是我娘的儿子呢。”方铭绝半是打趣,半是认真的说道。

“所以呢?所以你就撺掇我这次借着过寿的名头把那些姑娘家都邀请到宫里来,实则只是为了让你见一面贺大姑娘吧?”太后没好气的说道。

“祖母果然慧眼如炬。”方铭绝面上难得的『露』出了一丝不好意思来。“可不就是请祖母给孙儿打个掩护吗。再者也是想让祖母见见她,替孙儿把个关。”方铭绝笑嘻嘻的凑上前去伸手给太后捶着腿。

“就你跟个猴儿似的。”太后笑嗔着,用手指点了一下方铭绝的脑袋。“那,然后呢?把过关了,见过人了之后呢?是不是就要我赐婚了?”

方铭绝挠了挠脑袋,道:“孙儿倒是想,就看祖母肯不肯帮忙了。”

太后却摇了摇头道:“儿女婚嫁乃是大事。就算身为太后,我也不能随随便便的下这个旨意,还需与贺相通了气才好。”

“孙儿明白。”方铭绝点头道,“孙儿也是这么想的。这种婚姻大事自然要要贺相和贺相夫人双双同意才好。”

听了此话,太后却皱起了眉头,道:“怎么,我大西朝堂堂太子,元后嫡子,不就是看中一个丞相家的姑娘吗,怎的就把自己放得这么低微了?你看上他,难道不是给他面子吗?”

“祖母说的是。”方明杰微微笑着说,“孙儿也不过就是那么一说罢了。所以说呀孙儿的婚姻大事,最终还是要靠祖母来给孙儿把持呢。”

太后闻言也笑了起来,抚『摸』这方铭绝的脑袋道:“可不是么,我家的大孙子,他的婚姻大事自然是由我来『操』持的。只可惜你少年丧母,若是皇后活到今日,也必然会十分欣慰吧。只可怜你这么多年来一直孤独一人,看得老婆子我甚是心酸。”

言语中因提起了早年逝世的皇后,太后的语气难得的低落了下去,最后长叹一声,终结了这个话题。

方铭绝心也有戚戚焉,母后早逝对他来说一直是一件十分遗憾的事情,不仅仅是因为那份关爱的缺失,也更因为它通往帝皇宝座的这条路上少了一个坚强而有力的后盾。

祖孙俩双双面『露』哀『色』,谈话却是怎么也无法继续下去了。

过了好一阵子,方铭绝方才调整了情绪,伸手轻轻地锤捶着太后的腿道:“祖母此话错矣,孙儿这一路上又何止是孙儿一个人,不还有祖母的慈爱以及父皇的关切吗?所以孙儿很好,祖母请放心。”

“唉……好孩子,”太后叹了口气,伸手轻轻拍着当朝太子方铭绝的背,似有些惋惜,似有些安慰。

“好的,我明白了,贺家姑娘的事情,我会上心的。”许是之前的聊天,方铭绝得哀兵之计有了成效,太后的态度并不像一开始那样有抵触心理了,他放软了语调,柔声说道。

“那孙儿便在此谢谢祖母了。”方铭绝的笑容灿然扬起,离席长长一揖,却把个老太后逗得笑不拢嘴。

方铭绝便又在太后宫中逗趣了一会儿,把老太后哄的高高兴兴了,这才整了整衣衫告辞离开。

回到东宫,他便招来手下最得力的部下,吩咐道:“过几日太后千秋,宫中必然会有所安排。到时候我会让你们去临时充当宫中禁卫。记住,到那天一定要按计划行事。是非成败,就看你们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