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音刚落，周围就忽然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脚下是一条缀着星光点点，弯弯曲曲的路。
然而这景象，只有慕迟，百里长安，和苏长绝能看见。
在其他到达第六楼的人眼中，还是漆黑神秘的楼层，寒影楼长袖一挥，便多了许多傀儡，形状如人一般，眼眶中两点幽火，阴森而诡异。
这些傀儡，才是他们的考验。
……
……
回忆起从前的过往？
谁的过往？
慕迟循着路，缓步向前走，似灵魂出窍般地，轻飘飘地落到宽广的地域中，脚下的星光也一点点地融入她的身体中。
一步踏出。
谁人轻泣，谁又叹息。
有一团光轰然在脑海中炸开，一道清冽悦耳的声音响起：“朝歌城浮生，求见凤栖山山主。”
女子火红的身影随之而来，如一团烈火灼烧过天空。她离得愈发近了，慕迟也看清了她的容貌。五官明艳，眉眼间亦带着如火的张扬，灼得人只觉心也滚烫起来。
明明是完全陌生的脸，却让慕迟觉得无比熟悉。
她冷眼瞧着山门口的人，出声道：“所来为何？”
那人抬起头，那双漂亮的眼睛无可避免地落入眼帘。
轻轻上挑着，似乎极为风流温柔，盛了一汪清水似的，一丝丝多情染在眼角。然而深入到那双眼里，又只觉得透骨的凉。
哪里是清泉，明明是寒潭。
哪里是美人，明明是鸩酒。
“为你而来。”她听见那人清冷的声音，慢悠悠地响起。
再走一步。
是昆吾落英缤纷的十里桃林，青衫墨发，漫步其间。有人起哄，言他来得晚了，需自罚一杯。他便举着酒杯，仰头饮下。
狭长的眸子微敛，揉碎了半壁春光。
明明万般热闹，千样风流，却抵不过他自斟自饮，眼角眉梢染上的风情。
又是一步。
然后是龙族帝姬出嫁之日的再次相逢。
他难得地穿了红色代表着龙族帝子的衣裳，银线绣着朵朵祥云和威严的龙身。
但他实在太瘦，大红的正服不仅没有显出半点威严，反而透露出丝丝漫不经心的媚。
不是温软女子的媚俗，而是如深渊似的吸引着人的目光，一点点地沉入其中。
旁边有人窃窃赞道：“浮生殿下这一身，和凤栖山的那位可真配。”
于是他的目光也朝她看过来。
不，也不能说是她。
是那个众人口中的凤栖山山主，是那个张扬明媚的红衣少女。
是凤瑾啊，慕迟顿悟。
最后一步。
满身伤痕的凤瑾狼狈地半跪在地，一片废墟之中，飘浮着声声抽噎哀鸣。
她攥紧了手，指尖都变得苍白。纤细手腕上的手镯散发出耀眼的光芒，她咬着牙，似乎极痛苦的模样，青丝披散着，眸子中生出条条红血丝，流下骇人的两行血泪，状若癫狂。
然而她的目光依然是清澈而坚韧的。
凤瑾咬牙叫着：“我决不会让你……神魂俱灭！”
冥冥中，似乎有一道流光落入了手镯之中。凤瑾眼中骤然迸发出一抹光彩，身体再也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慕迟的脚也在此时顿住，再也踏不出一步。
非是她不想，而是前方仿佛有一堵空气墙似的，稳稳地将她隔离在外。
斑驳的记忆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