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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为印证他的话,隐隐约约地传来几声惨叫。

贺兰蘅冷哼了一声,不知是对谁。

他回了云舟上,面色却有些不好看。

慕迟看见受伤的叶灵,忙让穷途去替她包扎。她又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低气压的贺兰蘅,问道:“贺兰师兄可是受伤了?”

贺兰蘅没料到她会和自己说话,愣了一下,“不过是赤蜂鸟而已,不足以伤害到我。”

“那,”慕迟迟疑地看了看他紧握折扇扇柄的手,“师兄为何看起来心情不好?”

一向看起来懒洋洋的少年,此时面若寒霜,恨恨地道:“我平生最讨厌的两件事,今天倒是都赶在一起了。”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慕迟不清楚他到底讨厌什么,也知道此刻最好还是不要刺激他。只是向来笑盈盈的俊秀少年,眼下一丝笑意也无的样子实在瘆人得慌。

“停晏。”慕迟走过去,悄悄地问:“出谷前让你准备的糖呢?”

停晏的神色顿时变得有些古怪,出药仙谷前,他的小主子第一次给他下了任务——准备好一小袋的糖。

用银钗从一个外门小姑娘手里,换来了糖果。顶着小姑娘奇异的目光,停晏目不斜视地将那一袋糖揣进了怀里。

闻言,停晏立刻掏出了怀中精巧的小布袋。

慕迟满意地点了点头,笑道:“给我一颗……”顿了顿,又道,“不,两颗吧。”

停晏立刻掏出了两颗裹着粗糙糖衣的饴糖,放在了慕迟手上。

慕迟高兴起来,忙握在手心里,看了眼正在给叶灵处理伤口的穷途,笑道:“快收起来吧,可别叫穷途看见。”

穷途不像一般的小姑娘,她讨厌甜腻的东西得很,闻到味道都要难受一阵。

所以慕迟想吃糖的时候只能背着她。

慕迟握着糖,慢慢又走回了贺兰蘅身边。

不论是那个山野孤女,还是现在的药仙传人,慕迟都极爱吃糖。

她前生过得极苦,却爱极了糖的甜味。那丝丝的甜意,似乎能顺着口腔流到心里去,让黑暗的日子也开出花来。

那时候,江闻秋还曾笑着说过,要替她尝遍全世间的糖,再将那颗最甜的寻来给她。

真是讽刺。

那些被她刻意尘封的记忆,却在这一刻突然翻滚起来。哪怕她明知道从来都是江闻秋的虚情假意,他从未对她带着半点真心。

可是当时啊,她是真的快乐。

世态炎凉,人情冷漠,慕迟从小就经历过。她像是黑暗深渊里拼命向上爬的藤蔓,江闻秋,是她接触的第一缕阳光。

她以为自己找到了救赎,满腔真心换来的,却是一把插在心口上的匕首。

“你哭了?”耳畔响起少年郎低柔而诧异的声音,慕迟回过神,抬起眼愣愣地盯着他。

贺兰蘅看着那双干净透彻的眼里映出他的模样,又似乎什么也没有。眼泪从眼角滑落至下颌,她也似是未觉。

明明没有大声恸哭,却让人深切地感受到了笼罩在她身上的悲伤。

低低喟叹了一声,贺兰蘅复又重复了一遍:“你哭了。”

慕迟好像才反应过来,伸出手摸了摸脸颊,触手是一片湿润。

她也终于明白,终究,她不是从小被人捧在手心上,娇惯的药仙谷传人。

骨子里,她还是那个山间采花的小姑娘,难吃饱,难穿暖,近乎贪婪地迷恋着每一点光。

眨眨眼,慕迟忽而笑了,笑意从嘴角慢慢蔓延至眉梢眼角。她伸出手,方方正正的两块饴糖躺在小姑娘白净的掌心里。

“吃糖吗?”

她声音依旧带着少女特有的清脆,眼角还带着泪珠,脸上却是明媚的笑,看不出半点刚才的脆弱。许是才哭过,两只亮晶晶的眼睛湿漉漉的,仿佛蒙上了雾气,像是——

山间小道里漫步饮泉的小鹿。

贺兰蘅不说话,慕迟就自己动手,把一颗糖放在了他的手里,一颗糖丢进嘴里。

脸上浮现满足的神色,她像是哄孩子一般,含糊不清地说:“甜甜的,吃了就不难受了。”

也不知是妄图欺人,还是欺己。

贺兰蘅阴郁的神情恍惚了一下,纤长的手指拨开糖衣放进嘴里,他眉目一弯:“是挺甜的。”

她不想说,他也不会去问。

每个人心里都有秘密,贺兰蘅不是个刨根究底的人。

而且——

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云舟之上,穷途动作轻柔地给叶灵的伤口处缠上绷带,细细打了结,她才笑道:“好了叶师姐。”

叶灵活动了下手臂,诚心地道谢:“谢谢你,穷途师妹。”

说完她又颇感慨地对陈虎道:“这要是在门派里,师尊必定骂我技不如人,丢给我一颗百草丹就不管我了。”

陈虎笑呵呵地回道:“你想多了。”他摸了摸后脑勺,又续道:“师尊只会让你勤加修炼,不要丢人现眼,怎么可能给你丹药。”

“……”

都道修行这种事是要看缘法的。

他们的师尊未修炼前不过俗世一账房先生,后偶然被前任玄寂宗大长老发觉了惊人天赋,收为了弟子。

只不过入了道后仍然改不掉那斤斤计较,锱铢必较的性子,世称金算子。

穷途掩着嘴偷笑,叶灵正欲回怼两句,却猛地蹙起秀眉。

“又有人来了!”

在一旁的停晏和陈虎同时站起身来,手中的长剑折射出刺眼的光。

“放下。”

身后传来贺兰蘅的声音。

他此时又像是茶园里看戏的贵族少爷了,牡丹折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摇动。

“没必要。”贺兰蘅懒得解释那么多,只凝眸盯着虚空中的某一处。

如清风徐来。

虚空处突然轻微振动,仿佛吹皱了的一池春水,漾起圈圈波纹。

搅乱那潭春水的,是一只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手。

有一人自其中走出。

少年墨黑的发被风吹起,青衣扬起优美的弧度,袖口襟前用金丝线绣了繁复的细碎花样。

他眉形细长,偏偏斜飞入鬓,格外张扬。又生了一双狭长含情的桃花眼,长睫垂下一抹阴影。秀挺的鼻梁下,是艳色的薄唇。最是那略微勾起的眼角处,有一颗细小的殷红小痣,无端地生出几分缠绵。

明明是十分艳丽的容貌,那人却抿紧了唇,眼神如浮寒冰,淡漠疏离。

山间明月,彼岸花开。

极端的妖冶与清冷交织成了更诱人的风情。

“嘶——”慕迟听见了叶灵和穷途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慕迟是见过美人的。

表相温润的江闻秋,慵懒随性的贺兰蘅,甚至于,寡言沉默的停晏。都是世间难得的好皮相。

可眼前的人,简单粗暴地和众生拉开了一大段距离。

“嘎嘣。”是贺兰蘅咬碎了嘴里的糖块。

“贺兰蘅。”那少年开口,目光望向他。声音也是清而冷的,似银瓶乍破,珠落玉盘。

贺兰蘅轻声冷笑,一字一顿道:“苏长绝。”

云阁少主长绝公子。

慕迟立时眼神一亮,盯着他看。

苏长绝脚尖轻点,翩翩然落在云舟上。他将目光移向慕迟,“药仙谷的人?”

慕迟点头,两手紧紧抓着衣袖。

他道:“待会到了临川,跟着我就好。”

慕迟心中暗抒了一口气。这样说,是不是代表那九转琉璃丹还有剩余?

她温顺地笑着应下了。

“你来做什么?”贺兰蘅打量着他,漫不经心的笑里带着点狐疑。

平日里这苏长绝可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活像个娇羞小姑娘。今日不光出来了,还是撕裂空间赶过来的,可真不像是他的作风。

若说是来接慕迟等人,随便一个云阁护法都可以。而且,现在还未到临川。

苏长绝轻轻挑眉,道:“暗楼来了人。”

“我知道啊,不过是几只不知死活的小雀……”贺兰蘅懒洋洋的神色忽然一变,“还来了谁?”

“江闻秋。”苏长绝漠然开口,眼睫垂下,那颗殷红泪痣便极为明显,“没追上。”

贺兰蘅愣了一下,方才反应过来,忍不住畅快大笑:“你苏长绝也有吃亏的时候!”

容颜艳丽的少年看了他一眼,正色道:“江闻秋的修为,不知为何,较之前高了许多。”

他眉目微凝:“大概已是半步化神。”

贺兰蘅惊得折扇差点自手中掉落,眉峰紧蹙,失声道:“怎么会?年前落衡晏上,他不过初入灵动!”

怎么会?

慕迟凄然一笑。自然是因为江闻秋是饮着她的心头血,踩着她的尸骨,一点一点地,将她所有的利用价值蚕食干净。

她只觉身子发冷,哆嗦得不行。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时候,江闻秋刚把她丢弃的时候。

她一个人鲜血淋淋地躺在地下室里,在无边的黑暗里渐渐麻木。

她的心头血需取七七四十九天。江闻秋就给她喂了药,不让她死,却教她生不如死地感受着刀剜进心脏的滋味。

江闻秋身边的朱雀是个娇艳美人,她喜欢江闻秋,于是变着法地折磨慕迟。

冰冷的蛇在皮肤上缠绕,带起一片鸡皮疙瘩。

眼睁睁看着蛊虫钻进身体,慢慢地吞噬她的血肉,直到最后爬行至脚底时破体而出……

那些记忆,没忘没想忘没敢忘!

江闻秋,

江闻秋。

她是真的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