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琦思几乎是慌张地从石椅上站起来，她眼里带着惊恐，满是不可置信。
画板几乎已经挡住杨若依的半边脸，她细细地勾勒，眼里只专注眼前的画笔，她习惯性地用手背擦了画，只是下意识的动作。
这怎么可能呢！
裴琦思宁愿相信这世界上有长得一摸一样的人，也不愿相信，世界上会有人跟他做一摸一样的事。
“夫人，您要去哪？”女佣看着她离开，慌忙跟了上去。
眼前的女孩微翘起唇角，好像跟记忆中的男人重叠了起来。
这是她才知道的事情，每当画到满意之处，他便会露出这样的笑容，本来已经在脑海中模糊的人，在看到杨若依后，又逐渐变得清晰起来，她仿佛还能看到，他在对着她微笑。
杨若依确实在对着她微笑，“你好，请问你有什么事吗？”只是她的笑容有些勉强，毕竟，裴琦思的表情实在太怪异了。
上下地打量着她，好像在确认什么事，又或者，想否认什么事。
“姑母。”裴玄寂向她行礼。只是她没什么反应，依然看着杨若依。
杨若依听裴玄寂对她的称呼，猜出了来人的身份，而且她是华人，那必定是裴城的母亲无疑了。
“你好。”
她好像这才有了点反应，才记起自己身在何处，要做什么，但又有些无措。
“喔，玄寂，这是你朋友吗？”
她扯出了一丝笑，问的是裴玄寂，但眼睛还是看着杨若依。
裴玄寂还未说，她又开了口，这回问的，是杨若依。
“你叫什么名字？”
“她是霍若依。”裴玄寂在后面抢答。
杨若依听了，秀眉都皱到了一起。
这裴玄寂在胡说什么？
只见裴琦思慌乱地顿了顿，像是受到了什么大的惊吓，她颤着声开口：“霍小姐？”
杨若依听得很变扭，不过她是裴城的母亲，她便对她十分尊敬，“您叫我若依就可以了，我和裴城是好朋友，说来应该早点去拜访您的。”
“既然如此，不知道你现在有没有空，一起去喝杯茶吧。”裴琦思开口，她虽然已经平复了心情，但手还是控制不住地在抖，不过没人敢打量她，包括站在她眼前的杨若依，也是尊敬地没有丝毫越矩。
她既然邀约，杨若依当然不会拒绝，“那就打扰了。”
她微淡笑了一下，走在了前面，步伐稍有些凌乱。
杨若依让凯丝帮她收拾了东西，便跟在她后面过去了，而裴玄寂，自然也是跟了上来。
凯丝看着画板上只完成了一半的画，不知道要收回到哪里去？不过，裴城交代过她，要让若依小姐离玄寂少爷远一点，如果把画收回到杨若依那里，说不定什么时候她又拿出来画，所以，凯丝便让人收了，送去裴玄寂的房间。
外面严寒如冬，房内却温暖如春，此时不过秋天，这里便开了暖气，还烧了壁炉，壁炉里头还烧着水，泡茶的时候，正好能用上。
桌上放置着一套完整的华国茶具，看得出是常用的。
“你们坐吧！”
霍琦思亲自给两人倒了茶，却不妨被热水烫到了手。
这自然又是急得女佣们一阵手忙脚乱，好好地给她上了药才算了事。
裴琦思显然没当一回事，她拿起了茶杯，问：“你，就是他们说的，……”她突然问不下去，着急地喝了一口茶，不知道是被呛到还是她生病的原因，又猛烈地咳嗽起来。
杨若依再迟钝，也察觉到了她的异常，余光看了裴玄寂，却见他悠然自得地喝着茶，仿佛对裴琦思的反应已经猜到了。
杨若依觉得他早有预谋，或许从他带她来卡佩开始，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内。
气氛有微妙的变化，就在几个人都沉默的时候，咳嗽声便停止了。
裴琦思脸色苍白，示意女佣下去，“失礼了。”
杨若依看着她问：“夫人，要不还是让他们叫医生过来吧！”
“我没事，人老了身体总是不好，我习惯了。”
她谈笑着，俨然一副大家闺秀的风范，虽然脸色不好，可却一点也看不出来她是有裴城母亲的年纪。
“你姓霍，和霍北城是什么关系？”没人知道她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有多么吃力，指甲都被她死死地插进了肉里。
杨若依又看了一眼裴玄寂，随后看了裴琦思，猜到她可能是因为霍北城才这么反常，淡笑道：“夫人，我不认识霍北城，在几天之前，他对我来说，还是陌生人，不过，倒是有不少人说，他是我父亲。”
裴琦思顿了顿，看着她道：“你们确实很像。”她眼眸微闪，像是得到了一棵救命稻草，显得镇定了许多。
她宁愿她不是。
“你认识他？”杨若依问，不过，霍北城如果是华国人的话，他们认识并且熟悉也很正常。
裴琦思笑得苦楚，他们岂止是认识。她对杨若依点头，显然不愿多说，只道：“他失踪了这么多年，我都要忘了他是什么样子了。”
三十年，整整三十年，人生又能有几个三十年？
“姑母和霍先生以前这么相熟，您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吗？”
裴琦思放下茶杯，看了裴玄寂一眼，相比之前，她现在淡然多了，“我之前跟你说过了，自从那年他来了美利坚，我就再也没见过他。”
她像是回忆起了往事，眼色已经失神。
“可惜基因库都由拉斐尔管理，不然我们可以再鉴定一次。”裴玄寂看着杨若依，“如果你真的是霍北城的女儿，那就说明他还活着。”
“你要找霍北城做什么？”杨若依狐疑地看着他，从一开始，她就觉得裴玄寂对这些事太热衷了，明明与他无关，他非要横插一脚，硬生生地插手别人的事。
他要做基因鉴定，那也得问她愿不愿意。
她又想起了巴洛特在订婚宴上说的话，总觉得霍北城是带走了他们什么重要的东西，以至于现在失踪这么久了，他们竟然还心心念念。
“霍北城是我们世界贵族里的佼佼者，我身为裴家的主权人，找他也是我的责任。”裴玄寂优雅地端起茶杯。
裴琦思稍看了他一眼，像是放空了自己，空然道：“我知道有一个人，她是霍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