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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三人都没有出声。

从小的时候认识楚叔叔,算下来已经有二十年时间了,刘宣铭很好奇,这个自己视其为偶像的叔叔,见到自己也顶多微笑着问下学习情况、工作情况,有没有女朋友,爸爸妈妈身体好吗这些通常长辈关心晚辈的问题。遇到他跟其他人交谈,也没见有特别的情绪起伏。这次明明是第一次见易水,以前甚至完全都不知道有这样一个女孩的存在,楚叔叔竟然破天荒的如此推心置腹。

楚叔叔跟易水的爸爸究竟有什么样的深厚情谊在?刘宣铭作为外人也不好多问。易水很少在自己面前提到她的爸爸和妈妈。只大约知道易水念大学期间,她爸爸开了好几个小时车去外地进一批货,为了赶时间超车一辆大集装箱车没成功,刹车忽然失灵,车子失控,车头钻入集装箱车尾,又被后面一辆来不及刹车的大巴车撞向中间隔离带。车上加驾驶员一共四个人,就她爸一个人没了,其他人都轻伤。那车是易水爸爸的车,其他三人都是搭顺风车也一起去进货的。

车子着火烧掉了,车内很多票据不见,包括很多易先军借钱给别人留下的借条。一对账目,很多三角货款关系,易先军写给别人的借条还在对方手里,别人写的借条大部分丢失。他做的虽然是小本生意,但勤奋苦干,还是每年有小赚。平时也慷慨,对常年有合作关系的上下家都很客气。

人死灯灭,人走茶凉。一听到他车祸死亡的消息,各路人马纷纷各怀心思奔赴易家。易水很清楚记得,从外地火化完手捧着爸爸的骨灰盒回家。脚刚落地,好几个人等在家门口,拿着有易先军签名的借条来要钱。骨灰盒还带着余温,她不忍放下。那几个人相互之间倒先吵起来,为着第一笔款先给谁。

不少远亲近亲都过来帮忙做白事。请了和尚做法事超度。易水一直没有吃饭,也很少合眼。坐在爸爸的骨灰盒旁边,从日出到日落,从天黑到天亮,完全分不清日与月。一边还有王彦秋神经质的歇斯底里,动不动就扯着易水发泄,拼命摇晃易水的身体,喊着:“听到没,听到没,你爸爸升天了,他升天了,哈哈哈,他是个好人,肯定会升天的。”易水总是由着她闹,冷冷地看着她:“只是鞭炮声。”她要静静地陪父亲最后一程,那个无论遇到多么让人不高兴的事情也永远拿笑容面对自己的父亲,那个明明说好了要一直打到把自己嫁出去为止的父亲,那个当母亲像个后妈一样对自己非打即骂时候把自己护住的父亲,没有说一句话就走了。也许他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跟自己嘱咐点什么呢?

从头到尾,没有人看到易水的眼泪。连阿姨王彦燕都忍不住悄悄跟舅舅王彦华说:“易水怎么回事?亲爹死了都没个眼泪。”哭?哭给谁看?给那些看笑话的人吗?让别人一边嘴上说着这女孩子真可怜,大学还没毕业呢,就赶着给亲爹奔丧?还是哭给自己听?自己告诉自己我有多悲痛欲绝?不,她要控制自己,死去的人已经死了,而她还要继续活着。哪怕为了撕破那些虚伪的罪恶的无耻的人的嘴脸,她也要坚强地过下去。她还要应付各式各样不怀好意,另有目的的人或直来直往或拐弯抹角地要钱。得告诉众人,我易家还有我这个坚硬如铁的女儿在。哪没有多余的力气放纵自己的情绪。实在是累瘫了。

出殡那天,来了很多人,浩浩荡荡,花圈满满当当,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啥国家领导人去世了。出事当天免费搭顺风车的三人从车祸那天,从头至尾没有出现。她拿到了那天交警的笔录报告,上面有那三人的详细信息。她一一记下来,保存在保险箱里。她易水从来都不是个不记仇的人。

将爸爸送到公墓回来,一大帮人也跟着集聚在家里。稍微顾及点情面的,在人还没送上天之前一直强忍着没跟未亡人提钱的事情,现在所有事情都尘埃落定了。下面当然就等着分家当了。

易水感觉被众人用目光在“夹道欢迎”,当然,这是种褒义的说法,换一个角度或者说是待宰的羔羊。在众人这种强烈聚光的眼神中第一次感受到了爸爸曾经肩膀上的重量。王彦秋无视所有人,径直回到卧室关上门唉声叹气躺下。有人气不过想冲上去踹门,被旁人制止,向易水努努嘴。这一切易水都看在眼里,她知道自己必须要说点什么。

原地站定,环视一下众人,每个人都不放过。也许你们今天看我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明天你们就会感受到我的力量。收回目光,焦点放远,一字一顿地说:“我爸死得太突然了。他生意上的事情我都不知道,我妈也不知道。有借条的都拿过来,我爸签的字我就认。你们也听说了我爸车被烧,很多东西都不见了。有良心的把钱还了,我易水感谢。不想还的我也不知道你是谁有多少欠款,你自信的没关系,但以后别后悔鬼跟着倒霉。”下面鸦雀无声,毕竟人刚一走,大家都是有所忌惮的,易水此言一出,更是渗人。但这世上,毕竟还是靠钱说事的,把钱要回来才是顶顶重要的。

易水轻蔑地再扫一眼,继续说:“我孤家寡母的,我妈身体不好,我还要回去念书拿毕业证。我爸一直以来生意是做的不错的,家里存款是有点的。他一死,我没想到原来我家是负债累累的,呵呵。我还真不知道你们手里那些我爸借的钱他能花到哪里去。不过你们说有,那就认,也没事。店面房还有一栋,待收货款还有一些,我过几天就回学校了,所有事情都委托给我阿姨和舅舅。店面卖掉肯定够还,都别着急。不够还的也没办法,再等两年我工作了赚钱还。”

顿了顿,看看大家开始窃窃私语。深深一鞠躬,然后起身,加大音量说:“我咨询过律师,没什么父债子还的,只要我爸借钱的事情用于生意,我妈不知情,就跟我们娘俩无关。但是想着你们都曾经是我爸朋友,才希望做到问心无愧。但是希望各位叔叔阿姨,看在我爸生前也待你们不错的份上,不要动不动就来找我们娘俩,毕竟到底是谁欠谁的还真是说不准。谢谢大家今天来送我爸,下礼拜店面楼卖掉了你们再来找我舅吧。”

往事历历在心头。艰难痛苦到不想回忆那些带血的记忆。可是与父亲相处的短短二十多年,从未听他提起过“楚浩中”三个字。

易水抬起头,看着对面同样陷入回忆的楚浩中,问:“为什么我从来没听我爸提到过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