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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中热闹非凡,比之晋阳那便是云泥之别。天上地下。

御道之上,三五马车并排来回,川流不息。

莨夏头回走在这御道上,不免要看看来来往往的显贵们。

这一条路在之后的时间里她会很经常的走,所以,看清楚很有必要。

一个回眸,对上一双看了自己许久的目。莨夏心中一颤,便见那人勾唇浅笑,比之三春暖阳更暖人心。

仿佛之前所有的过失已烟消云散。

莨夏连忙放下车帘,嘴角却不自觉的勾起。

那人是成墨云没错。他,变了,有似乎没有变。

莨夏想撩帘再看看他。奈何此时人多眼杂,并不方便。

她现在是郁王的人,明里暗里郁王的人都在观察。时时刻刻注意着她呢。

终是忍住没有再看外面。心在一瞬间温暖之后便是更彻骨的冰凉。

她低头看了看身上墨兰色的襦裙,心里微微自嘲,他依旧芝兰玉树,而你不过泥泞。

何苦日思夜想。

不多时,马车驶离御道,不多一会儿,常生勒住马,莨夏扶着车辕走出去,只见一不大不小的门立在眼前,匾额上三个描金大字“芝兰坊”。

莨夏不觉掩唇,刚才想着芝兰玉树,现在就看见了芝兰坊。

站在门口,常生过去叫门,陈老将马拴在桩子上,走上前问,“小姐,您打算怎么看。”

“不看。”莨夏摇摇头,“芝兰坊很对我的胃口,就选他家。”

“别家要不要看看。”陈老说话拿捏的恰到好处,莨夏要做什么,他只会从旁提点。

莨夏摇头,不过是几个节目,这么大一个教坊出不了吗?

出不了,早早关了便是,还省了太常拨一大笔钱银。

正想着,芝兰坊的门缓缓地开了。里面探出一个小小的脑袋,纯真的眼神望着他们,“各位找谁?”

“把你们这儿管事儿的叫出来。”常生笑着扶着膝盖与那小孩子说。

小孩子挠挠头,将门打开的大一点,“什么事管事的?”

常生蹙眉,这娃娃是在与他说笑吗?

正说着,里面走出一三十岁上下的男人,一身濡衫彬彬有礼,见门外站了几人,忙问,“请问几位来此所为何事?”

“我们……”常生就要说话。陈老一把将他拉到身后,将莨夏让出来。

那男人见一瘦瘦的女子站在眼前,容貌虽然美丽,却没有一点朝气蓬勃的气息。看起来奄奄一息,这样的人,芝兰坊是断断不会收的。

不等莨夏说话,那人便道,“不知小姐从何而来,只是我芝兰坊庙小……”

“要的就是你这小庙。”能飞出两只金凤凰日后谢我也不迟。

那男子一愣,脸上颜色丰富多彩。他不过是客气一句,这女人还真是顺杆子往上爬的脾性。

“既然小姐也说了,我这地方小,那便请您莫要贵脚踏贱地了。”免得惹了我的火,给你一个不好看。

莨夏望着他看了看,“叫坊主来迎我。”

好大的口气……

那人端详莨夏半晌,拉了拉身边的毛头小子,“去叫宋姨。”

那小子一听喊人,屁颠屁颠地往外里面去。

留下这男人,他依旧看着莨夏,左右看不出什么,又怕是个葱得罪了的不好,看了半晌方道,“各位里边请吧……”

“不了。”莨夏拢了拢身上略显沉重的大氅,扭头看了看这街道上开的正艳的花。

春日好时节,杏花才落梨花便开了。这几日桃花梨花争奇斗艳,就更别说早早爬上枝头的玉兰花了。

不远处正有一棵梨树,枝繁叶茂,那白花开的正好。

莨夏此生不爱别的,唯有这一树梨花压海棠让她醉心。望着他们,仿佛愁苦全无,再回头想想,不过是三灾八难,谁不经历,也难登大雅之堂。

看着梨花,便听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回头看时,一华发老妇打扮精致已站在身后,“是几位要见我吗?”

老妇笑着,风韵犹存。

莨夏点点头,微微俯身,“是,我是莨夏,前来助宋坊主一臂之力。”

宋坊主一愣,看着眼前的女子,除了周身气势磅礴之外,并无别的长处。

见她削肩瘦腰那都是天生的好皮囊,却从未用过。

宋坊主还真不知道这样的女子能怎么助她。

莨夏抬起头来,见宋坊主发愣,走上前一步,笑道,“五月太后生辰,我今日若能进了此门,必定让芝兰坊名扬天下。”

这话让别人听来,那定是吹嘘,而宋坊主看着眼前的女子,不知怎的,便鬼使神差地点了头,“进来吧。”

她带着这三人进了坊中。

陈老亦步亦趋跟着莨夏,心中没有半点怀疑。

莨夏的名声早已在晋阳传遍。她的行事分格以及她的做事手段早已是军中人的谈资。有的人觉得这样的女子就该娶回家做老婆,有的人觉得她太厉害,在家一定是压着男人一头的。不愿意也降服不了。

陈老听说莨夏是在梁将军揍梁永康的时候。那时候他就站在旁边奉了老太太的命看着,别给打出个好歹来,以后影响传宗接代。

那时候他便觉得莨夏不可多得。是个不错的女子。后来在晋阳屡次受到重击都挺身而出,她带的那群武林高手为保卫晋阳立下汗马功劳。

这就是为什么陈老愿意这么大年纪来保护她的重要原因。

世事多变,莨夏的心性未变,这已经足够了。

陈老见莨夏跟着那宋坊主进了门,很识趣的站在门外。他们只要听得到莨夏的信号就好,不需要知道这些细枝末节。

进到屋里,送坊主便支开所有人,单独和莨夏在房间坐了一个时辰。

其间,她出来要了两壶开水,别的时候便只能听到里面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莨夏再出来的时候,宋坊主笑的像个孩子,一直说,按照她说的去办。

至于是什么谁也不知道。

之后的一个月里,莨夏天天往芝兰坊跑。除了这里,别的地方她一概不去。

三月的最后一天,莨夏一早去了芝兰坊半夜才回到家。陈老担心的不行,问她怎么回事,她便笑着说成了。

芝兰坊的事如果成了,她便可以随意出入皇宫,那么,以后搞清楚那些疑问便是指日可待了。

莨夏睡了一个好觉,第二天晌午,突然有人来找她。

莨夏看着来人心里一紧张。

来人是芝兰坊的小童,在她排练的舞里面跳一段独舞,这会儿他怎么来了呢?她好奇,蹙眉问他,“你怎么来了?”

小童一看见莨夏,便委屈上来了,“坊主说明日便要去郁王府表演了,可是今日一早坊中众人都病倒了。只有他一个人没事。坊中众人都说是他下毒。”

莨夏一听,心里咯噔一下。这可如何是好。明日便要去郁王府汇报了。如果通过便要呈报太常。这会儿出了事,不是要她的命吗?

莨夏紧紧捏住拳头,对那小童说,“跟我一起走。”

说着,顾不上披一件外套,便跟着那小童往芝兰坊走去。

陈老觉得不放心便跟了去。果真就是一地横七竖八的躺着满地的人,看起来都是浑身没劲,头晕恶心。

这是典型中暑的症状。莨夏每个人都看了一遍,心里觉得蹊跷。如果是中暑,一两个人还情有可原,可是所有人集体中暑,便是说明他们在饮食上和作息规律上有点不正常。

莨夏回头看了看带他们来的小童,此时脸上也有了一些显而易见的不适。她蹲下去为他诊脉,胃中一团难以消化的东西一直在脉道中涌动,她抬头问小童,“昨日你们进了什么吃食?”

“和往日一样。”小童回答的不假思索。

“有什么你们平时不会吃的好东西。”莨夏一听大概知道是什么作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