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莨夏正想着,只听外面的门被轰然砸开,房屋里的陈设便跟着这一声巨响晃动。莨夏打眼看了一眼荒穹,“先生,你们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会有此劫?”

莨夏身在深宅之中,很多消息都不够灵通。若不是合江误打误撞闯入了酒肆避难,她是不会知道合胡早已易主。挑起战乱的人是一个凶残可怖的谋朝篡位之人。

莨夏之所以这么问荒穹,一来是因为现在外婆和慕章老前辈坐在外面,他们的到来本就不同寻常。如果只是小问题断然不会劳动这两尊大神。

二来,成墨云的出现早以说明了事情的不同寻常。莨夏在外面住了那么长时间。以成墨云人手眼通天的本事,不难知道自己的去向。

他一直不来找自己只能说明没事。而他今日突然出现。一来是担心腹中胎儿,更重要的是有一件迫在眉睫的事找上了她。

莨夏将前因后果思忖一番,果断起身去开门。

夜色微凉,又因为被撞开了大门。莨夏打开房门的时候,一股清风灌入。

莨夏一出门便觉得走廊的尽头有所异样,她打眼去看,就见常生站在走廊尽头,何伯也站在那里。看样子是极力的维持自己要不害怕的情绪。

莨夏看常生的时候,他也看清了莨夏,几步走到莨夏面前,“东主。”

“你下午怎么没有见你?”莨夏扫一眼楼下,已有一帮人进来了。

常生听莨夏这般问,指了指楼下,“去调查这一帮人的底细去了。”

莨夏只知道常生在府台师爷那里干过。却不知道他还有这等本事可以打听出很多事来,又好奇下面这是些什么人,便问他,“这些人的来历可打听清楚了?”

“打听清楚了。”常生瞧了一眼楼下确认道,“都是南派人士,这些人本来与北方没有什么交集。刚才我去报给梁老太君的时候她也好奇。”

莨夏侧目看了看楼下的外婆。此时外婆已站了起来,几个人将他团团围住,其中为首的是一个大胡子。

那到胡子笑得爽朗,“这不是梁家老太君吗?什么风儿把您给吹来了。”

“呦,二十年不见,你还是这么没出息。”老太太不屑一顾,双手背在身后没有出手的意思。

慕章本来是坐着的,突然站了起来,后知后觉道,“哟,原来是你这兔崽子。几十年不见,我倒是忘了你了。原来猴精猴精的,现在怎么变成五大三粗的畜生了。”

慕章向来是嘴上不饶人的,即便如此,莨夏在听到畜生的时候。还是大为惊叹,这是什么孽缘造就的。又是与二十年前有关。

二十年前的事仿佛成了一个绕不开的结。根植在每一个经历过的人的心里。

“老匹夫。你休要猖狂。”那大胡子指着慕章大骂一声。

慕章与梁老太太相视一笑,“看见没,一点长进都没有,还是二十年前那时候的样子。”

“你老东西二十年不是白活了吗?”梁老太太对他一句,打眼瞧那大胡子,“怎么着啊?看你这样子。今天是想要老身的命。”

“我们的目标不是你。”那大胡子知道这老太太是个硬茬儿,“你若能交出莨夏,今天我们不会动你。”

“你可知道莨夏是老身的外孙?”梁老太太丝毫不动怒,笑的却格外渗人,“实话与你们讲,南派的是我们北边不管。可是如果你们要是在我地盘上撒野。我也不是吃素的。”

“那您的意思就是不让了?”那大胡子仗着人多,就以为自己了不起了,很是胸有成竹的吩咐,“兄弟们都进来。看来今天兄弟们要大展拳脚了。”

莨夏纳闷儿,城里怎么会突然多出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人物?

常生便与他讲,“这些人前几日进的城,我赶车的兄弟们说天气热,他们一直住在许府,不知道为什么,昨日开始有了异动。”

“你的意思是许府公然与晋王府开战了吗?”莨夏望着常生。

常生干咳一声,“云门杀了许家少爷。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他们报复也是情理之中的。”

莨夏略做沉思。

荒穹蹙眉道,“不对。许府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和江湖中人扯上关系。他哪有那么大的财力做这些。难道就单凭楼家的接济吗?”

“许家做生意已有多年。”常生看了看楼下那大胡子,“您瞧,那个人是大刀门的掌门。听说他在江湖上最重情义,或许不是钱的问题。”

“你说的对。”莨夏点点头,心里总是觉得不对。

荒穹既然那么说,必是事出有因。有些事必需要求证于荒穹。可是他一直闭口不提,想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莨夏此时不便多了,难免徒增烦恼。三人就这样光明正大的站在二楼楼梯口上。楼下人只要一抬头就可以看见他们。

对于大胡子无疑是一种挑衅。可是有两位老人家在他们根本不需要躲避。

何伯吓得腿软,一天之内,几番打杀让一个年过半百的老翁一下子开始怀疑人生了,“东主,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常生回头看站在暗处的何伯,“外面一样兵荒马乱,外面和这里没有差别。”

“怎么世道就变成这样了呢?”何伯叹息,这才话毕就听到下面兵器碰撞的声音。

何伯吓得往后缩了缩,“哎呀,这都是什么世道。”

莨夏扭头看了看何伯,晋阳城有多少百姓像他一样发出这样的感叹她不知道。只知道此时兵荒马乱,合胡大军攻城在即,舍下一身胆,就为抓一个合江。这样的魄力足见合胡王不是一般的人。

或许一将功成,给合胡带来一个盛世繁华。更多的是胳膊拧不过大腿,从此在历史上,在无合胡一族。

人世纷扰,说不上对错。很多时候,一个人的决定将影响整个族群。

莨夏此次救合江并不是想保存这个族群,她也有她的私心。他要的是将来和合胡族臣服于大历。如果成墨云的身世败露,她希望呵护人可以助他们一臂之力。

虽然说把希望寄托于别人是不好的。但是此时,目标一致的情况下。兼容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合江可以和合胡宫廷休战派里应外合,到时候合胡不攻自破。

莨夏打的一手好算盘。可是合胡王又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如果没有里应外合,这一场战争合胡是不会主动挑起的。

现在两方都有一把好棋,就看是合江先能到达合胡宫廷,还是合胡王的内应先宰了合江。

莨夏再看楼下,两拨人已经大打出手,老太太没有带人来,慕章也是只身一人。只见两个鹤发童颜的老人游走在各种招式之间,对付起来游刃有余。

莨夏这才松了口气,去听得门外又传来一阵呼喊声。

常生大喊一句,“不妙。”

莨夏被他突如其来的叫声惊了一身冷汗,“怎么了?”

“方才没有与你们细说。”常生道,“城中势力本来是这样分布的。晋王居于城中,府兵三千。府台拥有兵丁百人。梁将军府家丁千人。前些日子梁将军府的兵丁全数都换了,赶车的几个弟兄们打听了许久,被辞退的家丁只说府里丢的东西,主人嫌他们手脚不干净。便辞退了。本来就是走一波留一波。也没有多少计较。这事儿便一直没用细打听。这会儿看见大胡子。突然间觉得大事不妙。”

莨夏悚然心跳加速,证明就是有人早已设好的一个局,等着他们钻进去。如果再加上以一千家丁,那么他们几个人真的很难有胜算。

莨夏蹙眉看了一眼荒穹,“先生还知道什么事情,都与我说了吧。”

“与常生小兄弟知道的别无二致。”荒穹抽出他的折扇,“还请小姐退后。”

“如果外面是一千家丁,你不会有胜算的。”莨夏摸到腰间追云扣,早已顾不上固本安胎一说。

“东主切莫动了胎气。”常生上前挡住他,“虽然我没有什么能耐。守着一扇门还是可以的。”

说着,便走几步推开莨夏的房门,“东主,里边儿请。”

莨夏捏紧拳头,心道:孩子,你来的真不是时候。

转身走进房间中去。

常生见何伯害怕,便叫他一道进去。

何伯感激涕零,忙不迭跑进屋里。

荒穹见一切就绪,划一道屏障,将他们封在里面。一般道法不是特别高深的人是破不了此阵的。

莨夏进屋以后只觉的昏昏沉沉。她在桌边坐下,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抿了一口,“何伯,随便坐。”

“谢东主。”何伯拘谨地在一旁坐下。

莨夏越发觉得昏昏沉沉,心想着是不是今日劳动的气血。看来,果真是怀身的人需要保养。

就在此时一道寒光闪过,莨夏下意识向后躲避,就发现自己一丝力气都提不上来。只见明晃晃的小匕首从自己身侧划过,莨夏猛然回首,何伯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十几年隐姓埋名,为的就是今天。”

莨夏急忙向后躲去,又一刀贴着她的脸而过。

“我劝你还是别躲了。”何伯笑的阴森可怖。

莨夏只觉得此时头重脚轻。可能再过一会儿,她就会完全失去知觉。

平时有碧血天蚕蛊护着不觉得怎么样,所有的毒碧血天蚕蛊都会吸食。而此时碧血天蚕蛊在体外,她所中的毒便会被自己的身体吸收。

莨夏尽力把握住平衡,将所有的注意力全转移刀何伯手中明晃晃的匕首之上。

她一再躲开,不小心撞到了身后的凳子,整个人顿时人仰马翻。

何伯紧随其后,狂妄的笑着,“哈哈,你也有今天。”

莨夏完全听不到他在说什么。只能尽力控制着自己用自己以为快的速度急速的往后退去。

“终于让我等到了。”何伯还在嘟囔着,明晃晃的匕首灵活的刺来刺去。

莨夏奋不顾身从地上爬起来,何伯紧随其后当地伸手将她的胳膊划伤,“你别跑啊。”

莨夏只听到血肉撕裂的声音,心跳悚然加快。

她确实已经感觉不到任何痛,脑子里都是一片麻木。

“救命啊!”莨夏再也跑不动,奋力推倒一扇屏风,躲到了柜子后面。

何伯年纪大了,又没有武功傍身。他挥舞匕首的样子明显是自己反复训练过的,可是,他依旧是一个年迈的老翁。

莨夏是在想不通为什么有那么多人一直要追杀她。仿佛她真的是妖女一般,魅惑众生。

莨夏已经逃到最角落里。他看着何伯小心翼翼地从屏风上踏了过来,“没想到中了毒,还跑那么快。”

“何伯。”莨夏唤他,“我已是必死之身。可否成全我?告诉我为什么要杀我。”

何伯闻言觉得在理,再者他追了莨夏那么长时间自己也累了,便道,“你知道也无妨,你是祸乱妖女。从你降生的那一刻起就是灾难。”

莨夏听不明白,为何她的降生都成了宅难。

“你叫莨夏,你生在苏城。”何伯喘着粗气道,“你知不知道你的出生令多少个家庭家破人亡?我来告诉你。十三个。你背负了那么多的人命,难道我是妖女吗?”

莨夏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什么自己的出生让十三个家庭家破人亡。

“本来我觉得已是陈年往事,可是你偏偏又来了晋地祸害一番。”何伯叹了口气,“这就是命啊。你说你好好的苏城不呆着跑到晋地。这安乐和平的晋阳城自从你的到来变得腥风血雨。”

莨夏郁闷,晋地的这些事并不是她能左右的。合胡人攻城也不是她的功劳。

可是何伯就是这么想的她也无从辩驳。

晋阳城或许千千万万的百姓都是怎么想的。想她是一个祸国殃民的女人,若不是将军府和晋王府的庇护,早已将她浸猪笼了。

莨夏很少在意别人的闲言碎语,她只关心自己的亲人过得好不好。这回她仿佛是听到了民心。

一时百口莫辩,再加上毒在血液中翻涌。莨夏只觉得小腹突然间紧绷。

莨夏生无可恋的望着何伯,“您可否行行好,留孩子一条性命?”

“都是妖人,都是妖人……”何伯突然狂吼起来,莨夏腹内翻搅,看来孩子是保不住了。

这些莫名其妙的事都发生在自己身上。莨夏尚且不知道二十年前的事跟自己有什么关系。更不知道自己所生那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而再再而三的有人来追索她的命。

谁的性命不是命,为什么只有自己的名背负了那么多的债。

莨夏不得而知,此时,腹痛如绞。她虚弱的坐在地上,话都说不出来。

何伯拿着匕首渐渐逼近。

莨夏突然间闪过这样一个念头,就此死了也是好的。

就在何伯将匕首插进她的胸膛的那一刻,一支软剑破门而入。

紧接着洛水的身影出现,当即将何伯打晕,跑来看莨夏,“小姐,小姐你醒醒。”

莨夏悲从中来,深知回天乏术,心中悲愤难耐。从未像现在如此这般清醒过。

她要做的,是报仇。

莨夏瞬间目呲通红,“去端一盆热水。”

洛水依言而动,泪水已沁出眼眶。

地上一滩明晃晃的血迹,深深刺痛她。

洛水恨不得现在就杀了何伯,可是很多事还要从他口里求证。只能暂且忍下。

外面打的一片如火如荼,屋里一片狼藉。

洛水端着一盆热水经过重重障碍回到屋里的时候,莨夏手里血淋淋的握着一物瞬间刺痛了她的心。

莨夏将洛水的孩子保到七个月顺利生产,而她的孩子只是成了型,死的时候身中剧毒通体发黑。

洛水看到这一幕,脚下沉重,端着水到莨夏面前,忍不住眼泪直流,“小姐,把他给我。”

莨夏缓缓松开手,呆呆的望着洛水,“没了。”

洛水闻言泣不成声,将她抱进怀里,“没事,还会有的。”

“不会了。”莨夏低低呢喃,“为我收拾,更衣。”

洛水哭着松开她,实在平不了心中的怒火,将何伯提起来人出门外。回身将莨夏抱到床榻之上,为她洗洗擦洗。

莨夏目光呆滞地凝着头顶上的纱帐,整个人如枯骨一般没有了生气。

洛水哭着为她擦洗干净,扶她起来换了衣裳。莨夏这才摊开手掌去看。

眼眶干涩,她悲痛欲绝。

莨夏一声都哭不出来,她呆呆望着自己的手,此时早已没有血色。

“洛水,你还愿意跟着我吗?”莨夏出奇的平静,静如止水。

“愿意。”洛水上前去扶她。

莨夏抚开她站定,“我没事。我们走。”

门外的人只知道两个人从一间屋里出来,走在前面的那女人疯了一般劈砍出一条血路,而她身后穿着一袭大红裙装的女子面若冰霜,清冷的要冻死人一般的气质,一路踩着血而过。

守在门口常生见二人从屋里出来一愣,跟了上去。打斗中的荒穹见莨夏从屋里出来,见她飘摇的身影心中叹了口气。

二老见莨夏从楼上下来也是一惊。她淡漠的丝毫没有人气的脸上空洞的眸子划过一圈人,却从没有在任何人脸上停留。

莨夏手中握着彧吟留给她的毒,撒了一路,这是祭奠她那从未见过人世一眼的孩子。

她的心慈手软让自己遗憾终身,从今日起,她不会再有任何软弱,她的余生定要查出自己的身世之谜,复仇天下。

人世凄苦,她从未抱怨,从不喊不公,她为任何人惋惜而唯独忘了自己。

她对世间感激而没有人会心疼她腹中骨肉。从慕星到何伯,他们没有一人有怜悯之心,他们没有一人愿意善待孩子。

莨夏形如枯骨走过血肉铺就而成的道路。她要在场的所有人陪葬。

在场不乏武艺高强之人洞察先机。洛水前方开路自然无碍,常生在身后跟着,荒穹第一时间发现她手中毒液,将常生从莨夏身边拉回,当即给他塞一粒避毒丹。

常生吞下避毒丹奋不顾身又跑了过去,慕章叹了口气对梁老太太道了一句,“命啊!”

当即拉起常生一路畅通无阻出了门去赶马车。梁老太太此时护在莨夏一侧,莨夏的毒液惊动了高手们,高手们自然会不顾一切取她首级。

一瞬间,十几个壮汉同时朝着莨夏而来。老太太一直赤手空拳与人搏斗,一瞬间从莨夏腰后解下追人扣,只听追云扣“哗啦啦”的响了数声。

靠近近前的那个人像着了魔一样抱着头狂叫起来。老太太甩出追云扣,动作蹁跹如蝴蝶游走在花丛之中。

冲上来的数十人在追云扣一来二会的呼啸当中跌落在地。

莨夏漠然回头看着外婆使出追云扣的招式,有很多是娘亲你要传给她的。

想是娘亲小时侯没有用心学吧。

莨夏看完老太太的招式扭头继续走,仿佛这里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善良的人注定要被欺负。莨夏不知道这是什么样的道理?他现在也不想去追索什么道理。现在只有一件事能让她继续活下去。

揭开自己和成墨云的身世之谜,复仇给造成她悲剧的人。

都说冤冤相报何时了。可是不报,又要让她怎么去放下?

人事已分。

几年,足以让一个人改变。

莨夏坐的马车直接赶到风月楼。

整个晋阳城浓烟滚滚,只有风月楼歌舞升平,像从未发生过什么一样。

洛水扶莨夏下车。南馆门口站了一人定定看向这边。

洛水识得,那是空凝醉,原先江南最有名的角儿。现如今是南馆最红的倌爷。

空凝醉目送莨夏进了青馆,转身回去。此时三更已过,夜风微凉。

空凝醉随手从柜台上提一壶女儿红往楼上走去。

柜台后面的小二笑着打趣,“二爷喝一瓶就够了吗?”

空凝醉回眸一笑,“就你多嘴。”随即旋身懒懒往楼上走去。

在南馆的声潮四起中,空凝醉厌倦地推开自己的房门。

屋里一屋子的紫檀木家具,规格皆是上屏。进门处的插屏那可是南朝时期的名品。

空凝醉懒得看,转过屏风直接窝进琴桌后面的小塌上去了。

小塌软软的,垫了一张白狐狸皮织成的毯子,同体没有一丝杂毛,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也就是他了,大夏天的也不嫌热,总是窝在里面睡觉。

他歪进塌里,咕咚咕咚喝了几口酒,尤觉得过瘾,这才随手将酒坛子放在小几上。

“你不热吗?”

一声清冽的声音传来,空凝醉懒得打眼去瞧,阖眸道,“我热不热你不知道吗?”

“我知道。”那人从竹帘后走出来,放下背上背着的琴,“你要的焦尾给你寻来了。”

“嗯。”空凝醉懒懒回他的话,并未睁开眼睛打量他的爱琴。

“你就这样表达谢意吗?”那人瞪眼,“几日不见,脾气见长啊。”

“不敢。”空凝醉就那么软趴趴躺在小塌里面,来人将焦尾放在琴桌之上,满意端详片刻,回身去将他抱住,“你这个冰一样的人。怎么才能把你暖热啊?”

“不用暖。”空凝醉推开他,睁开眼睛厌恶地看着他,“楼燕西,你别白费力气了。”

“小美人,那你要我怎么样呢?”楼燕西深情望着他。

“滚了。”空凝醉一把将他推开,站起来,“你是不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吗?”

“清倌也是倌。”楼燕西顺势坐进那短塌里边,热的他一瞬间就挪开屁股,“你是真不怕热啊!”

“赶紧滚。”空凝醉扫一眼焦尾,果然就是他要找的那一尾。

楼燕西自觉没意思,热脸贴别人冷屁股的事他还是头一回做。见人家进了隔着竹帘的内室,想着跟进去,又觉得太没有脸了。

便将贴身一枚玉佩留下准备离开。

空凝醉本来已经进了内室,又走出来,“你可知道卿云志?”

“卿家四少爷?”楼燕西见空凝醉出来欣喜若狂,“要我找他来吗?”

“不用。”空凝醉慵懒的往后一靠,正好靠在一个花架子上,“慢走,不送。”

楼燕西一脸无奈,“你可真能追。”

空凝醉留下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转身撩开帘子进了里屋。

——

莨夏进了青馆好在已是三更时分,人不很多的。洛水一路扶着她,宝娘头前带路进了密道。

常生赶车去拴马没跟上来,慕章一进青馆便去姑娘们房里吟诗作对附庸风雅去了。

安顿好莨夏已是四更时分,外面传来熙熙攘攘的声音,说合胡人攻城了,梁家军一再溃败,早已不敌。

洛水听了这些不免担心彧吟,这个时候他会不会出事啊?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莨夏依旧是瞪着眼睛不哭不闹,就那么躺着。

洛水担心她,又不敢说什么。孩子的失去所有人都心痛,可是……

天一亮,洛水让常生回酒肆找找,看看彧吟回去没有。晌午常生回来的时候说昨夜城里打了几回仗,具体情况还不知道,瞿府台去了,说暂时没有见过彧吟的尸体。

这也算一件好事,洛水稍稍安心,正说着,慕章从楼上下来见二人站在那里便问,“你家小姐怎么样了?”

洛水恭敬行礼,“回前辈,还是老样子。”

“她性子深沉。你开导着些。”慕章叹了口气。手背在身后往外走去。

“前辈,外面危险。”洛水提醒。

慕章不回头,摆摆手,“无妨。老夫还没有废物到那种地步。”

“昨夜梁家军败了。”洛水不知道该不该说,还是说出了口。

“败了就败了。胜败乃兵家常事。”慕章自言自语地离开。

洛水只觉得一团浆糊,嘱咐常生,“你跟着前辈去。有什么事尽快与我汇报。”

常生便跟了出去。

常生才出去没多长时间,荒穹就回来了。他进来看见洛水站在门口,诧异地左右看了看,“你们小姐呢?”

“躺着。”洛水不知道要怎么办了,他不知道莨夏最初的计划,更不知道莨夏现在的想法。

荒穹捉急,“快去带我看看。千万不要毒火攻心了才是。”

洛水闻言,意识到此事的严重性,忙不迭带荒穹上楼,“先生,我看着小姐没什么大碍了。”

“余毒憋在体内才是最危险的。”荒穹提起袍子跟着她往里走。

洛水坦言,“孩子娩出来的时候已经是黑青一片了。”

“孩子是吸收了莨夏体内大量的毒素。虽然毒素跟着孩子带走了一部分,并不能确定莨夏身体里没有毒。”荒穹为她解释。

洛水闻言后怕,“体内有余毒那要怎么办?”

荒穹跟着洛水走进密道,便不再说话,直到他们走到莨夏房间门口,洛水只给他,“先生,小姐在里面。”

说话间,洛水推开门,就见莨夏已坐在镜子面前梳妆了。

见洛水进了屋不客气道,“我要出去一趟。”

“你现在身体虚弱,哪里也不能去。”荒穹一踏进门便这样说。

莨夏没有理他,继续对洛水道,“去把马车牵过来。”

“小姐,你还是听先生的话吧。”洛水怯怯的说,“您体内余毒未清。还是让先生好好瞧瞧吧。”

莨夏不再说话,将手腕伸出来,“先生,劳驾了。”

荒穹上前去为她请脉,须臾之后蹙眉道,“小姐,您得早点治了。”

莨夏沉默不语,荒穹换了一只手继续诊脉。

末了,荒穹对莨夏道,“小姐体内存有一部分毒要排出。”

莨夏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她点点头,“怎么排毒?”

荒穹略作思考,扣动手指运气在手上,将毒逼出莨夏体内。

莨夏喉咙上下翻转涌几下,一口黑血吐出来。

洛水忙去递手帕。

莨夏接过手帕擦干嘴,“谢先生搭救。”

荒穹这才松了一口气,“还有一句话,必须要劝小姐。”

“请讲。”莨夏望着他。

只见荒穹顿了顿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谨记先生的话。”莨夏垂眸。

荒穹看得出她并不是真心听进去,只是在哄荒穹而已。

待荒穹去旁边写处方,莨夏又开始提笔为自己化妆。

洛水实在看不下去,别二话不说为她画眉,为她梳头。

梳洗完毕,莨夏便要出门,“送我去一趟西街。”

“你去那儿干嘛?”洛水诧异。

“听说那昨天晚上有人打架。我要去看看。”莨夏平静无波的脸上看不见任何情绪。

洛水看着害怕,又不敢说什么。荒穹看不过去了,便道,“还请小姐不要折磨自己。踏踏实实在这里坐一个小月子。”

莨夏平静无波的脸望向荒穹,“不关你的事。”

荒穹叹了口气,此时的莨夏油盐不进。他说再多也是枉然。索性便不说了。

莨夏便在荒穹痛心疾首的挽留中出门去了。

此时天已微亮,莨夏穿一身暗紫色齐胸襦裙,臂上挽一条她向来嗤之以鼻的披帛。

披帛在她看来就是累赘,可是官家小姐就爱这样的,使得大历朝披帛成风,竟冥冥中成了身份象征。

莨夏一步一顿下楼,目光清俊冷冽。洛水打她后面跟上来,“小姐,那边一直有人在看你。”

莨夏顺着洛水的手指看去,见空凝醉倚在栏杆之上饮酒,并没有看着她。

蓦然回首,楼下倒是站了一人,成墨云。

莨夏当没看见他,继续下楼,然后绕开他要离开。

就在二人擦肩的一刹那,被一只大手握住手,莨夏扭头,空洞的眼睛似看非看凝着成墨云,“你我早已结束,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了。”

说罢,抬起自己被握着的手道,“男女授受不亲。”

成墨云眼中的疼惜一闪即逝,他望着莨夏松开手,“好歹我做过你的夫君,听我一句,冤冤相报何时了。”

莨夏冷冷望着他,竟勾起一抹笑意,转身就走。

莨夏离开以后,荒穹依约去见成墨云。

昏暗的房间里只点了一支蜡烛,成墨云坐在放着烛火的八仙桌后,老榆木的家具散发出淡淡的味道,荒穹进门便请罪,“没有护好梁小姐是属下失职。”

成墨云摆摆手,暗黄的烛影照出他疲惫的身型,“明日南城门开一盏茶的时间,你尽量带他们离开。”

荒穹为难,“王爷不必这般冒险,梁小姐定不会走的。”

成墨云扶额想了片刻,“你试着与她说说。实在不走,便留下。”

荒穹双手交叠,暂且先不说那事。转而说起来长安之事,“事实多变,波云诡谲。长安那边来的消息,成帝近些日子身体不大好。仿佛有了立储之心。”

“本想着回长安的,这一下怕是走不成了。”成墨云阖眸扶额,耳听的门外有人声,眸子一打,荒穹直去开门,“何人在门口。”

“小生空凝醉。”一声清冽的声喉传来。

成墨云对这个人有所耳闻,是现如今南馆最红的小倌。

荒穹回头看成墨云的意思,只见成墨云点头,这才开门,一开口就是一句下马威,“不知这位小倌来青馆作何?”

“听您的意思是不欢迎我喽。”空凝醉此时已褪去刚才一身浮夸的丝绸轻衫,身着缎面绣浮云暗纹的青衫面若春花,似笑非笑。

“进来说话。”成墨云毫无表情的端坐在原处,瞧也不瞧来人。

空凝醉闻言一撩袍,恭敬地走上前去,跪地叩拜,“小人见过晋王殿下。”

“有话直说。”成墨云不是头一回见他,自然也不是头一回听说他。

能在苏城掀起风浪,又能随时来到晋阳城的这个人非常小可。

“殿下与王妃的事小人略有耳闻,此次前来。只不过是想确认一件事情。”空凝醉看着恭敬,说出话来却句句戳心。

荒穹对小倌儿向来没什么好感,不及倚门卖笑的娼女,还要故作风流。净喜欢些附庸风雅的路数。再加上空凝醉出言不逊,当即就发了火,“你这人好大的胆子!”

空凝醉抬眼一瞧,顺势一改俯身抬起屁股来坐在脚上,“先生何出此言?小人不过是想打听打听梁家小姐是否真的被休回娘家,又有何不可?”

“听你的这意思是觊觎梁家小姐喽。”荒穹瞪眼,“你也配。”

“你怎知我就不配了呢?”空凝醉勾唇一笑,百花羞。

荒穹一时看的血脉喷张,伸手将他的脸推到另一边去,“别看着我。”

“不看你怎么说话呢?”空凝醉直勾勾的小眼神随着头扭了回来,双目含情看着荒穹,“莫非先生心动了?”

“胡言乱语。”荒穹怒不可遏,他瞪眼看着空凝醉,“你休要再这般挑衅。”

“先生真是冤枉我了。”空凝醉鼻腔里发出一声嘤鸣之声,“哎呀……”

荒穹当下便喷了鼻血。

成墨云扶额看了一眼狼狈擦鼻血的荒穹,对空凝醉道,“有什么事便直说。你故意给他难看无非是看不起他轻视于你。本王不会轻视,你直说便是。”

“若殿下已放梁家小姐自由。那么,就请殿下以后不要打扰她的生活。”空凝醉望着成墨云,此时是两个男人之间的对话,平等而公信。

“本来若是不呢?”成墨云嗅到了空凝醉对莨夏的爱意,心中莫名有些烦躁。

“如若不然,只能是伤人伤己。”空凝醉坦言,“梁小姐聪慧明智,殿下若放她自由。便是放了你们两个人。”

“你怎知道她不愿意我纠缠?”成墨云醋意上来,完全不在意自己的形象。

可说呢,在心爱的人面前谁又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呢?

万古逃不开的定律。他一个王爷又为什么要规定他一定要跳脱出来?

终究是凡人,不是天上的仙。成墨云在莨夏的问题上,终究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的。

空凝醉默默叹了一口气,此时的他已经不是游刃有余地游走在男女之间的情客,他失落的看着成墨云,“既然两情相悦,为什么还要相互折磨呢?总好过一厢情愿吧。”

“既然你是一厢情愿,那么我们终究只会是敌人。”成墨云一瞬不瞬地凝着他,“你为何要让我知道这些?”

“她的幸福诚可贵。我为何不问?”空凝醉苦笑。

“你是在挑衅。”成墨云凝着他。

“挑衅也好。关心也罢。最终都是她的选择。”空凝醉说话间颓废起身,“也罢,也罢……”

身影萧索的离开房间。

成墨云望着他的背影,自己又何尝不是她这般揪心。爱而得之,幸中之幸。到此时的,爱而放手,他自以为是对莨夏最好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