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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当我正因为衣着不合身感到尴尬自怨自艾之时,就见到了比我的穿着更随意的人。靠窗边第二排桌椅旁,正对着门的方向坐着一位梳着马尾辫的年轻女性,年纪应该和我不相上下,没有丝毫化妆打扮的痕迹,一张端整的脸此刻正傲然地接受屋内几乎全体独坐男性(及部分和女伴同桌的色胆包天的男性)的注视,坚定强势的黑亮大眼被长得吓人的睫毛包围,淡桃红色的嘴唇正紧紧抿着,应该正在倾听对面坐位上女伴的话语,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如此佳人,本应受到诸多或死皮赖脸或坚韧不拔的男性追捧,然而将视线转移到其身上,晒得十分均匀的健康的小麦色皮肤,虽然仍保有着女性特有的柔美和娇嫩,但是衣服下棱角分明肌肉紧绷从比例上来说看起来比我还要健壮几分的身材,吓退了许多无礼之徒。而最让我印象深刻的,是她的衣着,上身明显因为经常穿在身上进行剧烈运动导致在边角处多有开线缝补过的痕迹,且洗褪了色的半袖篮球服,下面则是相应的宽松瑜伽裤。全部都是于海底沉船同样的铁灰色,一点没有物化女性的色彩。从远处看来,她就像是中途从健身房逃出来跑这里来偷懒的,或者是来此忽悠新学院的教练——健身教练似乎没有这种穿着的。

店内明明有更私密的两人桌,她们却选择了四人桌,还是靠窗的位置——如我所料,老刘直奔这一桌而去。

根据小琪——也就是对面座位上的女性介绍,这位运动女青年是某中学的体育老师,因为她的妹妹和自己是同事,所以才认识的。互道姓名后,以小楠来称呼她。

不能一直站在过道上交谈,小琪起身让位子给我们两人,自己做到小楠身边。——我这才注意到小楠的身高几乎与老刘平齐,差不多一米七八左右——“稍等。”小楠先将邻座自己放置在上面的装在球包里的篮球拿开,放到了自己脚下。我们四人相对而坐。

“你这看起来不是来约会的,反倒像‘斗牛’(街头篮球单挑)来的。”点过饮品后,决定打破沉默的老刘朝着小楠说笑道。

“就是来打球的。”从我和老刘到来后就板着脸的小楠不为所动,大眼睛直视着老刘,有力的手掌交叉紧握青筋暴起,冷冷地说道。

一向游刃有余的老刘此时有些尴尬,只好干笑着默默地点头。趁小楠不注意的时候偷偷转头瞄向我,做了个带着歉意的无奈眼神,看意思是没想到对方会如此冷淡。我冲他微微耸了耸肩,表示并没有在意:我本来就是个过来滥竽充数的,压根也没想过会有什么美好的邂逅,习惯了受人冷遇,并且最近已经可以称得上身经百战的我,已经不太再在乎对方露骨的冷漠态度(虽然脆弱敏感的自己心里还是情不自禁感到几分酸楚,眼眶微微发热)——毕竟面对的是我,一个自己都讨厌自己的家伙。这就是最为真实现实的反应,就像我们在密林深处无意间遇到了诡秘老巫婆一样,冲上心头的第一感受当然是充满了令人皱眉捂鼻的厌恶。说实话,对方没有因为介绍给自己的人质量这么差感觉受到委屈和侮辱不顾老刘和小七的面子起身离席就已经很不错了。看着对坐自始至终连看都没看我几眼的少有的运动系美女,倒是有点心疼被我顶替的兄弟,好好的一段姻缘,被我给毁了……

“嗳,老刘,我还想听你说过,小胖曾经学过篮球是吗?”小琪放下了手里端了好久的咖啡杯,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兴奋地问道。

“唔——”老刘回头向我确认。

我如实点了点头——“学过,小学的时候在体育馆跟一位退役的老篮球运动员,省队控球后卫老爷子学过一段时间。”

“是嘛——真厉害啊!”

我并没有觉得哪里厉害,估计出言感叹的小琪也没有这个感觉。无事可做的左手食指不好意思地揩了揩粗糙的左脸,我轻声道:“当时年纪小,也没学到什么,其实就是跟着瞎玩——主要是为了减肥……”

“咳咳。”身旁正在和咖啡的老刘似乎被是我严肃的语气和表情逗笑了,险些呛到。“你认真的吗?看起来好像……”说着玩味地低头看向我宽大运动服下仍然隆起很大好像抱着篮球一样的大肚皮。

“老刘!”小琪蹙眉呵斥着,老刘悻悻地撇撇嘴,强憋住笑。

“小楠好像当初就是篮球特长招进的XX体育大学的吧?好像还在大学校队里当过队长呢!”

“代理队长,原队长因为比赛的时候受伤了,没办法我才代理了一个月。其间虽然没出过什么事,但是训练上受到了一定影响,导致接下来的大学生联赛早早出局……”和每一个回忆往事的人一样,小楠脸上露出了黯然的神色。

“那也很厉害了!以我这个身高和体力,这辈子估计都没办法打好篮球!”小琪感慨道。

“但篮球靠的不光是身体条件,球商也很重要。史蒂夫纳什虽然个子矮,在壮汉如云横冲直撞的NBA里仍然打得风生水起,依靠风一般的速度和精准的传球,尤其是舍己为人的助攻,两度拿到常规赛MVP,被誉为风之子,甚至如今风靡的小球时代都是由他所引领……”

“就是可惜没拿到总冠军。”

“拿到了,虽然是以金州勇士队球员发展顾问的身份。”第一次正视我的小楠不满地瞪了我一眼,“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他高超的技术和对篮球的发展所做出的贡献——就算没拿到又怎么样,那么多名人堂球员都没有得到总冠军接着,也并不会因此降低他们的身份,现在还谈唯冠军论和金牌至上未免有些狭隘了吧?”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为了照顾我的面子扭过了脸,但是我们都知道她说的是谁。我垂下眼脸,羞愧地扁着嘴,活该被人当面怼,让你乱搭下茬,幸亏小楠不是说相声的,不然我今天是没办法下台了……

气氛瞬间又回到冰点。我低头不语,小楠默默喝咖啡;老刘像确认是否会崩塌陷落一般,抬头盯着空白的天花板,小琪眼神空洞地望着老刘身后的挂钟。我心里清楚老刘和小琪是想让我们通过共同话题来打开局面的,然而话不投机半句多,就算是成天在一间办公室一起工作的同事之间,也会有看不顺眼不愿意理睬的情况出现,更可况初次见面的人。而且我虽然理解并且很感激她们的努力,但是不得不说这一切都是徒劳的,无论从哪个角度,即便是新闻节目里经常出现的非正常拍摄,也看不出我有一丁一点一丝一毫配得上对得起小楠的地方,换句话说,丑陋如瘴气泥沼的我,怎么可能在岸边见到美丽的百合。我就不应该在这里。不过既然已经答应了老刘的差事,也不好中途逃避。能见到误入怪兽森林的公主也算是一件幸事,我就躲在远处悄悄偷看好了,千万别起任何靠近亵玩的不要脸的非分之想。

后来在老刘和小琪近乎自虐一般的强行带动下,小楠才勉强与我聊了几句。在心中谨记自己是什么身份之后,我也暂且抛诸脑中许多杂念,尽量不带丝毫感情色彩的谨慎的与小楠交流着。也没说什么,不管怎么说也是两个陌生人,还是一个看不上眼,一个被看不上眼的关系,根本没办法进行任何有意义的深入交流,顶多像查户口一般,互相无力地一问一答着。然而在中途某个莫名的时间点,两个人同时停止了说话,如释重负一般,重新又回到无言以对的清冷场面。每交谈一句,我心中的愧疚和歉意就加深一分,既是对今天无法到场的可怜同事,也是对今天到场的倒霉的小楠……

尽管老刘和小琪,包括小楠,还有我,都觉得这次见面毫无意义,甚至是浪费时间,但是受到社会准则的约束,不得不干坐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即使结果还是同样的无功而返。四个人的咖啡要么冷掉,要么喝干,已经没有任何理由再继续留下来了。

“买单。”

老刘招呼过服务员,坚持自己请客。我低头看着自己面前见底的杯里被遗弃的几点咖啡所汇合成的形状扭曲的水底,举杯再饮,却仍然留下了难看的污渍……

比我预计的要快很多,仅仅过了半小时,老刘就从里屋的治疗室里出来了,和身边一位白大褂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年轻帅哥医生有说有笑地走了出来,两人看起来十分熟稔的样子。估计老刘之前说的熟人就是这位大夫。唯一让我有些在意的是医生虽然和老刘靠的很近,但是仍保持着一定的间距——并没有显得生分——双手也像许多海外电视剧里的医生一样,深深插在白色大褂的口袋里,能清晰的看到手背骨骼坚实的轮廓,全程没有拿出来过。

见他们走进,正津津有味地阅读大学后就很少购买的《读者》杂志的漫画板块的我合上书,扣在桌上,起身迎接两人,在老刘的引荐下,我们互相简单地点头致意了一下。怕我觉得怠慢,温和的赵医生略带歉意地微笑着解释自己在工作期间很少病人以外的人做包括握手在内的一切身体接触。

“是诊所的规定吗?”我微微颔首,小心地问道。

“不,只是我个人的习惯。”说着,赵医生将手从口袋里抬了出来,垂眼盯着自己的宽大厚实骨骼硬朗然而与之对应反差极大的白嫩的一双手——本人标致的脸上明明是健康的小麦色,唯有这双手保养遮掩的太过精细显出鲨鱼肚皮一样的惨白颜色。

“个人习惯?”

斟酌了一下,赵医生说道,“是的。不需要这样的规定,手术期间保持双手干净是最基本的准则。只是我个人有这个怪癖,只要换上这身衣服,就不由自主地想要与人保持距离,无论接下来是否还要接待病人,即使知道每次工作之前都会进行彻底的消毒,我仍然改不掉这个毛病。”赵医生淡淡地说着,将掌心朝上,仿佛在确认功能是否完全一般,双手攥紧——又松开,反复好几次。

“为什么呢?”

“为什么呢——”赵医生偏头向上望着斜上方休息室天花板上的监控摄像头,蹙起眉头,声音中渗出疑惑的味道,“集体我也说不清楚,有可能是在医大上学的时候老师教导的,也可能是实习期从带队的老前辈身上临摹来的,甚至有可能是受到电视剧的影响……总之在不经意间,这个习惯就养成了,并没有经过我本人同意的印象,直接在我的大脑上刻下了无痛的深邃印记。就像夜晚迷途的蜘蛛一样,顺着我温暖潮湿的鼻孔钻进来后,悄无声息地爬到大脑——期间也许还被它毛茸茸的脚掌刺激打了个喷嚏,然而(被大学室友嘲笑)睡相极差的我并没有理会,顶多翻个身,吓得它好半天不敢行动——最后认为我空荡的脑袋是一处休息的好地方,就索性赖在这里不走了。然而人类身体对外来事物的排斥反应是非常迅猛又聪慧的,确认这只蜘蛛不是能够轻易排除的对象,通过免疫器官等身体机能的合力协作,将其同化并永远的留在了那里,成为了着名的景点,供所有途径的细胞观看欣赏。”

“听你说的这么生动,我都想看一看了。”

“我也是。”赵医生轻笑着,把双手重新插回了口袋里,朝我和老刘点首道别,反身回到了诊疗室内。

“不可思议的人……”好奇的目光追随着赵医生的背影,我脱口喃喃道。

“在我看来你们两个都是——”一旁从我和赵医生搭话开始就目瞪口呆地傻站着的老刘终于忍不住了——与之相比,两步远的接待处后坐着的护士姐姐们反倒表现得很平常——满脸讶异地瞪着我说道,“你这个样子我倒是已经习惯了,但是怎么也没想到他也不怎么正常。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就算把你的牙都打掉了我也不相信清秀俊俏少言寡语的赵医生能跟你这么合得来,还说了这么多让旁人摸不着头脑乃至大跌眼镜的胡言乱语……”

“你这叫什么话?要打也把你牙打掉——谁让你说话这么损!”

也不怪老刘如此张皇,眼见认识了很久且自以为了解的比自家大门钥匙一样的朋友,突然在自己面前与其他人表现出了从未见过的一面,就好像从一大堆材质、构造几乎相同的钥匙中寻找属于自家的哪一把一样,终于意识到自己其实从来没有真正的了解过他。不过好在老刘适应能力强,也知道即使知道赵医生有和我一样怪异的一面也不会改变什么,所以很快从震惊中恢复过来。耸了耸肩,掠过了这段插曲。

在美丽的护士姐姐的欢送下,如每个正常的男性一样,我和老刘神清气爽,精神愉悦,轻快地离开了诊所。本想夸讲一下这里不愧是远近驰名的牙科医院,不仅各项服务齐全完美,技术手段也极其高明,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完成了手术。然而据老秦解释,因为材质稀有昂贵打造相对困难,牙冠还没有做好,所以这次只是先期处理一下,明天才是正式的。

“喔……”我不无遗憾地低下了头。本来还想看看打完麻药脸上肿起大包,说话含糊不清脚下飘忽不定的老刘的萌(窘)态呢——起码让我拍照留念一下也好啊!

坐上车,没等我询问,老刘就说出了下一个目的地:一家市内有名的咖啡厅,专门接待年轻情侣。

“你知道路吗?不行我来开吧……”

“我知道。”——至于我为什么知道,之前我第一次的相亲就是在那里开始,也是在哪里结束的……

拂去脑中不好的回忆,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迫切需要了解。我双手紧紧把住方向盘,转头觑着老刘的侧脸。“为什么去哪里?”

“也没什么,去那坐坐不行吗?”老刘回看了我一眼,轻描淡写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