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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自己成功转移了话题,我松了口气,担心小楠看出破绽,保持面不改色,用力点头。

小楠蹙着眉头,沉吟了十几秒钟。讲述起了本不应为外人道也的家事:父母在大学相识,毕业后即结婚,恩爱有加,不久就有了小楠这第一位爱女。与现在不同,当年的大学生都是有着骄人的学识与宽阔的眼界,并且因为在教育系统工作,小楠的父母比起其他家庭来说都要通情达理、开明守信,所以小楠的童年在同龄人中相对来说是非常幸福的。

“当时作为家中唯一的孩子,全家人包括亲戚朋友都对我宠爱有加——不要脸的说,在五岁以前的我心里,自己就是世界的中心。”为掩饰羞涩,小楠轻笑两声,停顿了两三秒。

“然而很快一切就改变了。前一天全家人还在为我过第五个生日,第二天就全都离开了,家中只留下我一个人,”小楠梦呓一般低声回忆道,“因为预产期临近,妈妈住进了医院。爷爷奶奶姥姥姥爷爸爸和其他许许多多我连听都没听说过长辈们都去看望妈妈,迎接这个只不过比我迟来了几年的小妹妹。我承认,当时的我十分嫉妒她,很可笑吧,当初父母询问我的建议的时候,我还满口答应,尽管知道妹妹出生后,慈祥善良父母也不会冷落我,而今嘴上说着自己能够自理不需要照顾,却仍然躲进父母的衣柜里,闻着他们的问道偷偷哭泣,在羡煞旁人的美好家庭中成长起来的年仅五岁的女孩,心中本应充满了粉红色的希望与梦想,却在最美好的年华中没日没夜的对这个夺取了我全部光彩的生命充满了妒忌之情——不觉得很可怕吗?明明还没出生,就已经遭到了名为归宿的世界中最纯粹的嫉恨,还是本应是她最亲密之人的亲姐姐;而她却毫不知情,不遗余力地向着她睡梦中勾勒出的美好未来进发,却不知现实的丑恶。现在的我虽然很少想及当时的事情,但是每次想起都会惊悸不已,无法想象年幼的自己居然那么——坏,融入骨子里的坏。如此纯粹的并非后天养成的自私与邪恶,居然源自我自己本身并且可能至今仍存在在自己身上某处臭水沟一样的肮脏地方,我就害怕的睡不着觉……

好在这种偏激的感情并没有如当年幼稚的我所恐惧的那样保持长久,就像青春痘一样。我在爸爸的帮助下,我在父母之后第一个抱起了刚出生的妹妹,襁褓中的她虽然未来会出落成美丽的姑娘但是当时还是只会睡觉哭闹不时失禁的皱巴巴的小婴儿,感受着她与我同宗同源的体温,望着她睡梦中微微抽动的长长睫毛,我的心像被破冰船粉碎的极地寒冰,一下子就融化了。曾经那份莫名出现的险恶感情也烟消云散。并且再也没有出现过。

之后我和妹妹就像所有家庭中的姐妹一样了。小时候总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小东西争抢吵闹,甚至大打出手——这其实很正常,我想你也见识过——但没有真正的反目成仇过。父母虽然尽力在保持公平公正,但是仍会在潜意识里偏向年幼而且长得娇小可人的妹妹——这也很正常,因为我也是如此——冷静下来之后,每次我都会主动让步,从没有过强迫或耍赖的情况。我们姐妹很好区分,妹妹从小身材弱小性格柔弱,而我的体质更好一些。虽然参加同样的特长班,但是我在体育方面更有天赋,小学初中的时候身高都要远高于同班男生几乎与一些年轻的女老师平齐。幼年期的男人们都是群大傻蛋,明明喜欢我妹妹,却总是欺负作弄她,脾气暴躁的我学生时代连高年级男生都敢打,根本看不上这帮蠢货,每次我都会替她出头——可能也掺杂有为曾经的自己赎罪的想法。妹妹上初中以后情况有了变化,身边的不再是欠扁的小鬼,而是一帮更加恶心的不要脸的混蛋,我就想公主身边的骑士一样,将这群家伙统统挡在了门外。中考结束之后的暑假里,晚熟的妹妹突然之间进入了叛逆期,对父母和我这个姐姐的嘱咐不再言听计从。我们都很伤心。不过因为自己也曾经处在同样的位置上,所以很快就释然了。从那以后我和妹妹的关系虽然没有之前无话不谈的亲密,但毕竟血浓于水,从小一起长大,关系依然密切。

如今她也大学毕业开始工作了,我们都有了各自的生活,来往的较以前要少许多,有时候甚至几个月才联系一次,尽管如此,我们之间的羁绊仍然比一般的姐妹要深厚。现在想来,也许当时五岁的我之所以会那么疯狂的极度愤恨,乃至于做出偷出父母藏好的菜刀,为了隐蔽划破右脚脚底把自己的血蹭在他们床褥子的背面,还要装成平常的样子忍痛活蹦乱跳这种诡异骇人的自残举动——因为不懂得处理,伤口很快发炎溃烂,险些截肢——可能就是因为我通过某种手段把这一生对妹妹的不满与嫉妒等多种负面情绪组成的因素通通聚集到了那一段时间里。”

“谁会这么做呢?”

“谁知道呢?可能是未来的我,平行世界的某人——外星人也不是不可能。”

“为什么这么做呢?”

“目的当然是让当时年幼无知并不会闯出滔天大祸的自己及早的消化这些因子,防止未来发生不可挽回的灾难——也许就是今天!”小楠越说越兴奋,重重地拍了下方向盘。

“今天?”

“对,今天。顶替妹妹出面相亲的我因为在你身上遭受到的屈辱,以此为导火索,将平日里对妹妹的怒火一股脑发泄而出——”

“这有什么值得外星生命体关注的?——除非外星人在母性上是居委会出身……”

“万一我也能像灭霸一样打个响指就回家种田呢?”

“计生委一定会赠送你锦旗……”

“说正经的呢!”小楠愠怒道。

“好吧。你说倒是也不是不可能——但是如果承认你说的是对的话,那几乎所有的阴谋论都成为了现实,我甚至可以说这个世界是在我说这句话的同时才诞生的,毕竟给人类大脑中灌输虚假记忆这种事,电影里早就出现过了。”

“你是说我在胡说八道咯?”

“并不是,不如说我更希望你说的是真的。因为太便利了,能够把一生中所要面对的负面的因素通通聚集到某一特定的不具有太大威胁的时刻,将其消解殆尽,之后的人生就是一片通途。简直就是武侠小说中的经典套路,主角短期内受尽屈辱,挺过来之后就会获得盖世神功,笑傲江湖——真要有这种技术的话,我第一个报名参加!”

“你不可能是第一个,我已经接受过了。”小楠反驳道。

“好吧。”我抓抓下巴颏,无奈道。

望着挡风玻璃前方现实的不能再真实的普通城市街景,我猛然间缓过神来:自己这么半天里究竟在和小楠聊些什么?

“谢谢你。”小楠轻声说道。

“谢谢我?”我回头看她,愁眉苦脸,不明其意。

“跟你说了这么多,我心里敞亮多了。”

我反倒是如坠五里雾中。

“不管你是处于什么目的和我聊了这么多——尽管基本上都是我在说话——都让我想起了许多曾经美好的往事,心情也好了许多。虽然我没什么感激你的方法,但起码会在心里为你祈福,希望你下次和我妹妹约会的时候,能够顺利……”

“Stop!”赶在小楠情绪再度低落之前,我连忙打断了他,“你怎么又开始学我自暴自弃了?——再说你也学得不像,我这么做的时候基本都是知道自己肯定没有机会才用这招装可怜吸引高高在上的注意力……”

小楠回看了我一眼,一脸莫名其妙。——我自己也不知道在胡说什么……

“总之就是那个,我并不知道、不认识你妹妹是谁。小琪和老刘他们串通了你妹妹变了这么个‘不得不让你顶替’的瞎话把你诓来的!”——都不算是编瞎话,根本是“道德绑架”来的。

“你怎么知道?”小楠讶然问道。

“是吗?这么说我还吃亏了。车子报废之后,我联系二手店店主卖了出去,只换来了不到一半的价钱。”小楠不无遗憾地说道。

“你用了多久?”

“一年多吧。因为平时上学,假期还要打工,头半年基本就没怎么动过。公里数加起来可能还不到一万。”

“就报废了?”

“就报废了。”

虽然我不太懂二手车市场的规矩,但是一年不到一万公里就报废的老车,能卖上价格其实已经不错了。

前方紧随着的路虎的尾灯闪烁,二十分钟内第三次被仅剩一秒的红绿灯挡在路口。在周围十多辆私家车居高临下的包围中,我们显得尤为渺小。

我回首看向小楠背光阴翳下的朦胧侧脸,感叹道:“你能开一年多也不容易啊。”

小楠胳膊肘搭在门框上,小臂回弯,左手支在紧致白皙的左颈上,右手把着方向盘,动作十分惬意潇洒,然而本人精致的脸蛋上焦点涣散的双眼遥望的空洞远方却述说着淡淡的忧思。

“为什么这么说?”

“不是说车上有味道吗?”

“除掉了。”

“除掉了?厉害啊,怎么做到的?”

小楠寂寞地摇了摇头。“我到宁可他一直存在。并不是说我有什么怪癖,而是不希望他就这么永远地消失不见了——你懂我的意思吗?”她转过头,整张脸都没有了阳光的色彩,十分的阴郁。

我点点头。“他(原车主)死后,身后就剩的只有那辆旧车和每个人都会产生的难闻味道。车子这一象征被你买下了,已经失去了原有的意义,并随着报废拆卸变成废铁而进入另外的循环;无论难闻还是美好,作为他生命最后时刻仅存的象征,属于其本人的独特的味道,都留下了他的痕迹,除掉之后,他整个人生轨迹与生命意义都消失殆尽,不复存在。”

“人生的意义是什么呢?把车卖掉,揣着薄薄的几张纸币走回学校的路上,我一直在问自己这个问题。虽然对原来的车主几乎是毫无了解,但是我在买下车子的时候,能够感觉到类似能量的东西留在了上面。”

“和味道一起。”

“和难闻的味道一起,”小楠仿佛在“得速来”确认订单一样认真地点头,“可是这种不可靠的能量早晚会被地球的磁场、手机信号其他其他的物理辐射混杂、消泯,根本没把法作为人类存活过的迹象保留下去。

我想他本人真正想要留下来的,是那枚据说在中途丢失了的朴实无华的婚戒。他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把戒指抱在了怀里,希望有人能够看到,捡起来交到它本应留存的地方,作为他人生中最为看重的爱的象征流传下去。然而事与愿违。我不知道他当初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被妻子扫地出门,也许是他出轨自己搞砸了婚姻,也可能是妻子移情抛弃了他。无论哪一种,我都不在乎,也不同情或者鄙视任何人,生命已然逝去,代价业已偿还,没有人在有资格去指手画脚。我更不想对死去的连长相都不知道的男人品头论足。但是我相信,在他意识到自己即将失去的那一刻,对前妻与家庭的爱,在他心中重获新生,可惜为时已晚,他只能用自己最后一丝力气将满腔爱意留存在代表着曾经美好爱情的婚戒中,却不得善终。即便是他的父母找回了他的尸体好好安葬,也无法传达这份注定没有结果的感情。就像盛夏的小雨,带不来丝毫凉爽,很快消失痕迹,没有人会记得。什么也留不下……”

“并不是这样,虽然小雨不足以解江河之渴,却会给干涸小溪中的鱼儿带来生机——我想他的主人如果知道自己的破车被你这样的美女买下,并且连难闻的味道都一并手下,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你确定?”

“只要他是和我一样的正常男人。”

“你正常吗?”小楠笑道。

“你要确认一下吗?”——这句话脱口而出的时候我并没有任何意味深长的想法,然而我看到小楠大惊失色的表现——前车已经驶出几十米却没有发动车子——之后,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赶忙指着前方,提醒小楠。在后车黑云压城般玩命按喇叭催促下,小楠从我身上移开了灼人的视线,发动车子。

“总之,这份爱传递给了你,并永远留在了你心底——不是吗?这,我想,就足够了。”我故意装出高深莫测的样子,压低语气,故作深沉道。

小楠瞟了我一眼,一副“你别以为刚才的事情就过去了”的严厉表情,没有说话。我更是噤若寒蝉,此时身体上的疲惫伤痛仿佛热恋期找自己借钱的不成器的小舅子似的趁机发作,我只得靠酸胀的双臂支撑起身子不断变换姿势。终于找到了舒服的位置,我侧头朝外,躺在后仰的椅背上,远处千篇一律过眼云烟般的景色已经看腻了。听着车上某处不影响争产行驶的故障零件随动发出的规律声响,找寻那似有似无的节奏。

“你刚才说的话,是真心的吗?”脑后传来小楠若有若无的声音。

“大概吧。”心情和家猫一样,一但丢失,再找回来也不会再与原初一模一样。即使表面上看不出来。

“是吗?”小楠微不可闻地自言自语了一会,又冲我说道,“其实我听过和你差不多的论调。”

“是吗?”犹如头脑和身子分离了一半,我先转过脑袋,再费力调转沉重的身体。期间后颈、后腰、腿骨膝盖响了六声。谁多谁少我就记不得了。我歪头,用不太礼貌地姿势盯着她,反唇相讥。

“是的。”小楠坚定地点头——不到五分钟里陆续点了近十次头,如此高频率,我只在课堂上为吸引老师注意力拼命显示自己认真听讲或打瞌睡的人身上见过。开车不熟练的她只能做些简单的表情动作以回应。

“和我前男友说的一样。”小楠淡如东流春水,薄如深秋蝉翼的语气,把我吓了一跳。

小楠看懂了我的惊讶。“不是那个欺辱学生的变态——在他之前,我的初恋男友。”

我安心的舒了口气。“你的初恋?是大学同学吗?”

“大学才谈的人生中第一次恋爱,有些丢人是吧?”

这次换我沉默了。

“在我买车之后半年,一次全市校际运动会上认识的他。他是XX大学(重点大学)体育班的学生。长相并不突出,成绩也属于中流,但是不知为何深深吸引住了我,也许就是命运吧。他同样喜欢上了我。我们自那之后,就经常见面,相约出行,每次开的都是那辆旧车。不像我认识的其他人,他并不在乎车上那股难闻的味道,还经常亲自开车带我到处去兜风游玩。大三那一整年几乎都是这么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