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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不在近期,也无论是否有我的存在,老秦迟早会离开小城的实事都不会改变,不过是早晚问题,毕竟作为三十六岁(下午从心姐那里知道的)即将成家的男人,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家人后代着想。每一分每一秒都如同年迈的大象迈向意味着生命终结的墓场一样的小城。对于小城,我们每个人都是过客,只是一时的误入歧途,最后都会离开这里——比起因为某一位同伴的离开,更应该珍稀难得的相识……

现在想得太多也只不过是杞人忧天空烦忧,给自己找麻烦罢了。我停下来这个念头,开始吃饭。但是如我想的一样,虽然自己的意愿是不再纠结,但是意识仍然裹缠在这个问题之上,怎么擦都擦不掉,一如粘在毛衣上的细纸屑。倏忽之间,我想起了前两天发生的能令小城起死回生的重要事件。

坐到餐桌前,我拿起中间盘子里的面包片,觑了一眼旁边座位上的老秦。他正一如往常按照自己的习惯剥鸡蛋壳:把热气腾腾的煮鸡蛋一边翻转一边不断敲打在餐桌上发出高频率的“咔哒”声,将整个外壳砸成碎片之后,再一点一点剥开。听心姐说,这种“扰民”方法是老秦家遗传下来的。据说老秦的父亲在当年妇婴医院里照顾刚生下儿子(老秦)的妻子的时候就是这样的,把煮好的新鸡蛋砸在饭桌上,等表面的硬壳都差不多敲碎了之后,再慢慢剥开,不分昼夜的喂给辛苦的妻子——毕竟当年没什么太多营养品。结果把隔壁床铺照顾女儿的老太太惊扰到了,又不好直说,就对老秦的妈妈说道:“真是生儿子了啊,把你丈夫高兴坏了,成天剥鸡蛋——动静那个大啊,白天晚上的,一点都不嫌累啊!”初听这个故事的时候觉得确实很有意思,后来觉得有点奇怪,同龄的心姐是怎么知道的呢?不过转念一想,青梅竹马的两人知道一些各自的秘密也算正常。

无视老秦繁琐的动作,我咬了口面包,装作不经意的向他提起:“采访结束了吗?”

老秦手上没停,还在熟练地敲打鸡蛋壳,右手夹着面包,左手却在餐桌上快速的上下翻飞,都快出现残影了,看着好像赶工没时间吃饭的码农一般。但是脸上依然是冷漠的神情,瞟了我一眼后说道:“什么采访?”

“就是前两天来的电视台的记者,来采访小城的。你忘了?”这么重要的事居然忘了吗?我提高了声调,不可思议地望着老秦,嘴里的面包也忘了咀嚼。

“你说的是这个事啊……不是来采访过了吗?”说完,老秦把鸡蛋放在眼前对着食堂窗外投射进来的朝阳光亮检查了一遍,一如鉴定珠宝的专家。微微点头表示满意了的老秦,停下了对鸡蛋的“摧残”,把手里的面包放到碗里,从鸡蛋壳上揩出一处裂口,抓住,在顺着鸡蛋的外沿,一点一点向外扯动,将外壳完整的剥了下来,既没有粘连蛋清,又清除了表面的壳膜,最后出落在我们面前的鸡蛋,宛如艺术品一般晶莹剔透、白皙滑嫩,直呼完美,令人难以下口——当然这个并不包括老秦。吭哧一口咬掉了一半,里面的蛋黄都被击碎了……

我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收回思绪,继续问道:“是来采访过了,但是我记得那个女记者不是说采访没结束(因为王大爷突发疾病小城的居民都去医院了没采访到),还要再来吗?”

“反正也不是多么重大的新闻,用不了太多的素材,而且主要的采访对象不是小城的普通居民,连我们都是顺带的……(把剩下半个鸡蛋扔进嘴里)而且就算要补拍,也不会隔这么久,大电视台那么忙,估计早就取材结束回去了。”

“啊……”我不无遗憾地抱怨了起来。还以为会是一次很好的转机——无论是对于小城还是我,没想到就这么平淡的过去了。我连脸都没漏……

“你不是不喜欢吗?”老秦瞟了我一眼,喝着羊奶,淡淡地说道。十分简洁的帮我概括了我的遭遇,就是两个字“活该”,确实,当初人家那么推崇我,想帮助我出人头地,在人前露个脸,推销一下自己,然而我自命清高的老毛病又犯了,等之后发现这么好的机会彻底失去了之后,我只能像个独居五十多年的老姑娘抱着“贞节牌坊”哭泣自己的“空虚寂寞”……

之后,我们就在一如既往的沉默中,结束了早餐。我虽然在心理上收到了一些打击,但是胃口出奇的好——可能也是和早睡早起身体舒适有关系,喝了两大碗羊奶,吃了五六片面包,还有两个鸡蛋。完全超过正常人早餐需要的食量了。但是心情不好后食欲无法控制,又没有人对我阻拦(都多大的人来,吃个饭还要人监督?),吃的多点也没有办法。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

帮老秦——怎么能叫帮呢?和老秦一起收拾好餐具,我们开始晨练的准备。近期发生了许多事情,我已经好几天没好好晨练了,正好今天身体状况不错,可以好好的锻炼一下。

老秦把老式卡带录音机从屋里拎了出来(孙姐本来想把上次“舞会”的蓝牙音响留给我们,被老秦拒绝了),放到了大厅中央一如既往的位置上。

“等一下!”我突然举起手,像提问的小学生,拦住了即将按下播放键的老秦。

“怎么了?”老秦哈着腰,来了个“回头望月”,歪着头向我问道。

“里面的磁带你检查过了吗?”

“没有啊?怎么了?”

“你最好检查检查吧,”我心有余悸地皱着眉,“我可不想再被小晴留下的磁带震到耳鸣眼花了……”忽然想起了小晴临走时送给我们的那几张磁带——即使在摇滚方面(恕不懂音乐的我不会说话),也是属于相当硬核,一般人接受不了的那种听上去好像死亡轰炸一般的音乐。当我第一次由于疏忽听到了之后,心里面最大的想法就是:“人不可貌相”这五个字,实在无法想象萌妹子乖乖女的小晴居然有这么rock的一面……

“放心吧,那几张磁带已经被我收起来,彻底‘封印’了。”见识过小晴留下的磁带威力的老秦苦笑了一下,罕见的用了如此“中二”的词语,看来也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伴随着广播体操的配乐,我们开始了运动前的准备活动。十几分钟的热身,让我们清晨有些迟滞的精神和身体放松了不少。准备活动结束,我们开始了正式的晨练。跟着还在做伸展运动的老秦走出了车站,锁好大门后,沿着道路向小城边缘的草原奔跑了起来。

今天天气不错,无云的天空深的仿佛要把人吸进去一半澄澈清明,圆圆的朝阳似火红亮,从东方缓缓升起,张目而视,比平时还要高远,仿佛被谁用球拍打高了一般。无风的早上,空气清新温润,带着深秋的凉爽与干净。眺望一望无际的远方,秋色怡人,令人心情舒畅,如沐春风。

我本以为状态不错,晚上睡得好,早上身体轻快,想要在将近五公里的长跑全程跟下来(到草原不止五公里,但是老秦一般都是慢跑五公里后,再快走到草原休息),给老秦一个惊喜。然而刚爬过车站前的上坡,来到不到一公里的书店前就已经跑不动了——看来锻炼是个耐心的事,几天没坚持下去,都没办法找回最开始的强度。

“你先休息一会吧。”怕说太多了岔气,没有停下脚步的老秦扔下这句话后,就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向着美丽的草原进发了。

蹲在地上喘粗气的我只好认命的点点头,无奈地盯着老秦的背影渐行渐远,自己却连站起来都费劲。这几天又胖了。我暗自叹息,虽然没有用仪器测量过,但是从双腿的每一块肌肉与骨骼感受到的比几天前还要沉重的压迫感向我宣告了这一无情的事实,骗自己也没什么用……

简单向张姨和刘婶解释了一下这条银行短信的意思后,我把手机交还给了刘婶。

“说白了就是做广告,推销你们去存钱。”一想到母亲也经常被这类短信迷惑,生怕遇到电信诈骗或者其他繁琐的事情而心慌,担心年岁更长的两位阿姨没听明白,我干脆用简单的话语总结了一下,虽然说法有点问题,但是大概意思是差不多的——就是要我们拿钱换这些所谓的即使听说过也没有多大用处的“大福利”……

“光存钱吗?”接过手机的刘婶边重新查看短信边问道,“这上边不是说给礼品吗?”

“什么好处也没有谁没事总存钱啊?平时生活都不够用呢……”张叔叹着气说道。

“那能有什么礼品啊?”张姨一听有好处,做出了大多数大妈应有的反应,十分感兴趣,向我问道。

“什么礼品——我也不好说,(短信)上面也没写……不过我估计也就是水杯之类的吧……”

张姨和刘婶一听,瞬间没了兴趣,直摇头道:“水杯就算了,上次市里好几个商场店庆都是满几百元,送代金卷和小水杯——还都是一样的,家里摆了一窗台都是……”

“要是送桶油,实在不行给包手纸也行啊……最起码这些东西平时用的多,总得买……”刘婶也不满道。

“你有钱了是怎么的?——做菜连油盐都舍不得放,还要送钱给银行?”张叔冲老伴张姨喊道(为啥不叫姨夫或婶婶之前说过了,就不再赘述)。

“少放油和盐是为了你身体好,你看看你自己,除了身高不高,哪都高的‘三高’老头子还敢抱怨吃的不好?我要是再不控制控制(指着邻床)躺在那的就是你了!”委屈愤怒的张姨气不打一处来,说到最后索性站起身来,指着张叔大喊着——看来两人没少因为这类话题争吵,多么鸡毛蒜皮的小事如果总被翻出旧账来也会令脾气最好的人忍受不了而怒发冲冠……

“我可不能躺在这儿,我要是倒下了,不就苦了你吗?”

“我有什么苦的?”

“我要是病倒了,家里的事都得靠你一个人不说,你不是还得成天来医院照顾我吗?”

“那可不好说,指不定我就把房子卖了,自己出去快活去了——反正儿子也‘没’了……”本来还是逞强开玩笑,故意气张叔的张姨说到最后的时候也哽咽了——起初那老夫老妻拌嘴当笑话看的我和刘婶听到这里都僵住了脸上的笑容,不知该说什么……

这道横亘在张姨张叔心间,如天堑一般的永恒的伤痕,恐怕这一生也无法跨越、愈合吧……

还好坚强的张叔稳住了心神,拉着老伴的手柔声劝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错了,快坐下消消气,还有孩子在呢!”眼圈泛红的张姨深深地望了我一眼,顺从的靠着张叔坐下了。

见气氛比较凝重,我连忙转移话题问道:“那——还去银行吗?”

“去啊,干吗不去!”情绪依然激动的张姨挣脱开张叔的拥抱,大声说道。

“我就不去了,家里也不缺水杯——就缺钱……”刘婶摆摆手道。——其实也不一定是水杯,但是我也不太喜欢这种活动,并不希望他们去,所以就干脆将错就错,不予纠正;并且这种活动别管吹得多厉害,好像自己亏大发,顾客挣翻天了一样,究其本质都一定是稳赚不赔的,无论赚的是钱财还是声名,利益都是可观的,不然还叫什么商(伤)人……

“干嘛不去啊?”然而处于狂暴状态的张姨并不同意,拉住刘婶的肩膀,彻底不管不顾的大喊道,“管他给什么,白给还不去?”

“什么白给?没听小胖说啊——要存一定的钱数,而且还指不定有什么其他条件呢,怎么可能白给?——实在是太麻烦了,算了吧……”与往常四处为人做媒,替我谈婚论嫁时的情绪激动不同,对钱财不甚敏感的刘婶冷淡的拨开张姨的手臂,沉声道。

“不就存点钱吗?有什么麻烦的,又不是取不回来了!”

为了让张姨冷静下来,我也泼冷水道:“这可不好说了……”

“那是银行,又不是赌场,有什么不好说的?”

“我知道,但是即便是合法的银行,为了获得资本也是由许多手段的——比如说这次活动,看似只要在指定银行做成一笔存款即可,然而对于存款的金额、年限等等关键信息都没有透露出来……具体的我虽然不清楚——毕竟我也没研究过——不过绝对不可能只要存个随时可以取出来的一百二百块钱的账户就能参加活动获得礼品的。哪有那么容易的事……”

刚才还一门心思一条路走到黑的张姨被我说懵了,半天没找到好的反驳方式——当然这也是应该的,毕竟岁数大的长辈们对于这类事情都不甚了解(也是这些活动都将老年人作为目标的缘故),哪怕毫无专业知识的我,也可以仅凭浅薄的推断扰乱甚至说服对方……

“小胖说的对啊!”因为之前惹怒了老伴,一直不敢反驳的张叔也趁张姨愣神的功夫,附和我道,“咱们想的太简单了,以为开个户存点钱就行——人家银行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你没看银行门口立的两个石狮子是一个张嘴一个闭嘴,就是告诉你把钱塞进它嘴里以后就被想让它吐出来!”

这两个石狮子……似乎不是这么解释的吧,不过经常听人这么说,我也不知道愿意是什么了——可能这种说法比较有趣,反倒成了流行吧……

最后在哦我们的多番劝阻下,张姨也最终放弃了——代价是让张叔一会陪她去买前天和刘婶在市里逛街看中的一双价格比较贵的鞋子……

虽然抱怨着:“买鞋倒无所谓,我实在不想逛街……”张叔还是苦笑着答应了,毕竟妻子的心情更主要……

本来解决完这件事情,我已经可以直接离开了,然而之前那么动乱嘈杂都没能吵醒的王大爷突然从沉睡中醒来,见到我么都还在——特别盯着我多看了好半天——十分高兴,咧嘴憨笑着(应该也是处于对儿子的思念吧……),看着病床上虚弱老人沟壑纵横,满是生活艰辛、苦难所刻蚀的脸上这从心底而发的至真至纯的由衷笑容,我也不好提出马上要走,同样报之以温和的笑脸,悄悄把背包放下——距离中午还有一段时间,再呆一会,陪一会……

“对了,王哥!”张叔拎起一袋红富士苹果,举到王大爷面前,一边比划手语一边向我们说道,“这是小胖特意给你买的苹果……(接着又拿起其他几袋,挨个展示)刚才你睡着了都没来得及给你看看!”

王大爷高兴地笑着,冲我比划着“谢谢”的手势。我赶忙举手回礼。

“这可不是普通的水果,都是小胖自己掏腰包特意从镇上买的,一路拎过来的!——你看看这几大袋子,也不嫌累,还是年轻啊……”张姨也向王大爷介绍着——为啥最后两句听起来不像是夸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