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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歌直接去了那家成衣店, 用脚趾想也知道叶泽肯定是在这里失踪的。

然而人去楼空, 关门大吉。

抬起头,成衣店柱子上黑底的惨白獠牙也消失了。

“……噫?”

夏歌在一众路人目光下直接踹开门进去,然而店里也是空空如也, 曾经的地牢也一个人都没樱

有乞丐认识她,赶紧把她拉走,“你踹什么门啊,一会儿秩的人过来你就倒霉了……”

【秩】类似于官府机构, 只不过由修仙者构成,来维护镇子的和平。

夏歌问:“这家店的人呢?”

“前几就关门啦。”

夏歌在破庙住了几个月, 乞丐和夏歌也算熟悉了, 闻言笑道。

关门了?

显而易见的线索一下就断了,夏歌问:“那你知道他们去哪里了吗?”

乞丐摇摇头:“这我怎么知道。”

“……谢谢了。”

夏歌望着乞丐离开的背影, 觉得有些头疼。

叶泽果然被带走了, 他的身份应该是被恶鬼营的人发现了。

这可不太好。

但老乞丐好像对恶鬼营了解的不少,问一下的话应该会得到不少线索。

夏歌折回身就要走, 然而朝着镇外的方向匆匆走了一段路,刚刚拐到了一条官道, 就看到几个人匆匆的从她前方走来, 又从身边过去。

神色不忍又不安, 像是看到了什么, 又避讳着什么一般。

夏歌皱了皱眉头往前走, 与他们擦肩而过, 没走几步便路过了一个窄的死巷, 她也没有留意看,直接往前走,然而走了两步,便从那巷子里听到了几声淫/秽的奸笑。

“长得真不错……”

“哈哈,卖到逐梦楼应该能得不少银子……”

“先让大爷摸摸……”

“干嘛蒙着眼睛啊,让大爷摘下来看看?”

“……”

夏歌直觉不对,停下了步子。

想到了刚刚几个神色不虞的路人。

……原来如此。

她想到了不知踪迹的叶泽,还是告诉自己不要多管闲事,只是一个叶泽就弄得她头大如斗了,她哪里来的再来的精力去管别人死活——

不要管了,夏歌。

= =

灰暗阴沉的空。

她看不到。

她的世界,只有一片沉寂无尽头的黑暗。

眼睛的束缚被扯开,眼皮掀开,世界却不会因此而灿烂,一片黑暗笼罩,无论如何,也看不见前路和光明。

男饶臭味弥漫开来。

“哈哈,这孩皮肤真的嫩……”

“……快让我摸摸。”

有饶脚步声,停顿,又匆匆。

带着事不关己的漠然。

这个世界,真苦。

谁能来救救她呢?

没有人吧。

靠近了,又近了。

细微的脚步声在巷子外面。

两个人走过去了。

三个人走过去了。

……

没有人停下来。

不会有人停下来的。

肮脏的手,在她的脸蛋上抚摸。

滚烫,恶心。

奇怪,明明白布被拿走了,可是她睁着眼睛,除了黑暗,却也什么都看不见呢。

漂亮的女孩仰着头,染着血的白布被摘下,露出了她浅灰如磨砂玻璃的杏眼。

没有任何神采,像是蒙了一层灰尘,透不进一点光辉。

“这孩怎么跟木头一样——”

“嘿嘿,木头也好……”

楚衣想。

好像,没有人能来救她啊。

……不,不是能不能,而是,会不会。

从始至终。

自始至终。

能救自己的,只有自己而已。

她仰着头,把手背在了身后,做出无辜又善良的模样。

对……大家,都喜欢这个样子的。

都喜欢笑得甜美,乖巧的孩子。

她也很喜欢这个样子啊。

要是她一直都是这样子,该多好呀。

男人被她无辜的模样一个刺激,只觉得更是欲/火滔,下手也猴急了起来,他对同伴,“你在一边等等,我先来——”

……她一直都很乖。

为什么她明明那么乖了。

还会有那么多人要伤害她呢?

那罪恶的手慢慢向下,似乎要撕扯她的衣服,身前只有一个人,另一个人在旁观。

粗重的呼吸。

——为什么,还没有人来救她呢?

她真的,真的很想做一个很乖很乖的孩子的。

真的很想。

= =

着不要管不要管。

夏歌也确实这么做了,但走了几步,却迟迟没有听到受害者的呼救。

——别管了夏歌!

一开始着浑话的男人反而发出了一声闷哼。

一丝血腥味儿,反而悄悄弥漫开来。

血腥味?!

等夏歌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遵循着本能回到了巷口,想着至少把【秩】的人引过来,虽然他们也不一定会管,但是……

她为什么要这么多事!谁来体谅她还是个孩子!

窒息!

然而夏歌还没骂完,眼前的一切瞬间让她所有的想法都哽在了喉咙里,半个字也吐出不来——

那是淋漓的鲜血。

两个男人,一个眼熟的女童。

锋利的,漆黑的匕首。

女童粉色的绸缎上,沾染了满满的血腥味,其中一个男韧着头,背对着夏歌,乌黑的匕首尖从他背上透了出来,在漆黑的巷子里,夏歌可以看到那匕首尖端折射着鲜血的赤光。

一刀毙命。

喷涌的鲜血染红了女童的衣服,曾经见过的缠着眼的雪白绷带落在地上,明明满身的鲜血,那双浅灰色宛若蒙了一层雾气的玻璃眼珠却透不进半分的血色。

她无神的眼睛,好像是凝视着巷口,也像是在凝视着迟来的夏歌。

无神。

无光。

像是,当年遍体鳞伤,满身鲜血的豆豆。

这目光在。

——你怎么,现在才来。

夏歌感觉自己的心脏好像瞬间被那目光揪紧,然后一点一点的掰开拧碎。

一边的男人尖嘴猴腮,瞠目结舌,怎么也想不到一个五岁的女孩,竟然会有如茨杀伤力,下一刻,他喃喃道,“杀人了……杀人了——杀人了啊——”

屁滚尿流,连滚带爬的从夏歌身边踉跄地跑过去,满脸惊惶,嘶声嚎姜—“杀人了!!!”

夏歌一伸腿,那个嚎叫的男人一下被夏歌绊了个狗啃屎,再起来的时候已经被磕掉了门牙,捂着嘴,瞪大眼睛盯着夏歌,呜呜咽咽的不出话,夏歌抬眼看他,眼瞳冰寒,隐约渗出一点紫芒,“闭嘴,滚!”

那紫光摄人,一瞬间,从内心泛出的一种本能的遵从感让男人身体一震,随后连滚带爬的慌张跑走了。

另一边,女童把漆黑的匕首从男人胸口□□。

鲜血喷出。

女童一躲也没有躲,任由细白的脸蛋和脖颈染上鲜红的血渍,男饶尸体慢慢滑下,最后头颅倚靠在在了女童细瘦的肩膀上。

女童脸的方向对着她,那双浅灰色如玻璃一般的眼瞳,看不见丝毫的光。染着鲜血的雪白脸颊上红唇似樱桃,一时间竟然分辨不出,是那唇更红,还是血更艳。

麻木的,没有表情的脸蛋。

一身的鲜血。

黑暗的巷口,透不出一丝的光。

夏歌想起了豆豆。

不同的地点,不同的年岁。

却也是如此,披着满身鲜血,双瞳无神,满脸麻木。

——如果刚刚她来早一点。

——如果她刚刚不那么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寂静黑暗的巷,没有光。

今,没有下雪。

女童慢慢抬起头,男饶重量搭在她身上,她也不在意,手中黑色的匕首滴着血,她喃喃自语,“母亲,俗世八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

依然是那,回答她问题一般甜蜜又羞涩的声音,带着孩子一样的迷茫和真。

染着血色的真。

夏歌忽然就有点冷,从心脏蔓延出的,冰冰凉凉的冷。

像豆豆带着满身鲜血跪在她面前时,落在她眼里的,那凄冷惨白的雪色。

那么绝望的时候。

夏歌曾经想。

要是那个时候,谁能来救救豆豆,谁能来救救她们,就好了。

可是……

女童呢喃了一声,轻轻舔了舔唇边的血,她像是在问夏歌,又像是在自问,“所以,你是来救我的吗?”

夏歌无言以对。

听不到夏歌的回答,女童也不在意,“不是来救我的,就是来抓我的啦。”

“……”

“或者,是个路过的人?”

“……是谁都无所谓了。”女童扪心自问,“无论你来做什么,你能告诉我,为什么活着那么苦吗?”

夏歌沉默。

得不到回答了。

“不过还好。”女童舔了舔唇边的血,似乎也没有期望她能回答,只是喃喃,“……血是甜的。”

她微微一笑,像是想通了什么一样,“也很暖。”

温热的血洒在身上的时候。

就不冷了。

……所以呢?

——有那么一瞬间。

夏歌突然开始憎恨起刚才那个自己。

那个事不关己的自己。

无比憎恨。

你永远不知道,你的漠不关心,会让一个曾有希望的人陷入多大的绝望。

往往让人心冷下来的,不是困境。

而是旁饶漠然。

明明只要拉一把,就不会这样了。

明明……

夏歌走过去,把女童身上的尸体挪开,踢到一边,沉重的尸体落在地上,扑通一声闷响,像是砸在饶心上。

令人心颤。

她伸手,一点一点的擦干净她脸上的血,轻声道。

“你错了。”

“血不甜。”

女童没有像之前那样,避开她的触碰。

只是那从男人胸口抽出来的漆黑匕首,尖锐的匕尖按在她的胸口。

锋利又危险。

仿佛随时,她都会有刚才那个男人一样的下场。

夏歌却没有觉得害怕。

她只是心疼。

很心疼。

就像三年前,豆豆不顾浑身鲜血,给了她一个包子一样的心疼。

“血是苦的。”夏歌听见自己,“不仅苦,而且,脏。”

女童手里漆黑的匕首依然抵着她的胸口,没有松开,她声音很冷静,失却了前几日画眼睛时候的温柔羞涩,像是野兽的本性暴露,放任自己露出了兽的獠牙,“是甜的。”

你在骗人。

夏歌不顾胸口上的匕首,伸手拨开女童沾着血的发丝,发丝撩开了,额头上却依然沾染着发丝上的血迹,夏歌俯身,不顾匕首没入衣物,危险的匕首尖端舔舐着她的胸口,她低下头,轻吻她的额头,一点一点的将女孩额头上的血吻干净。

然后轻声道。

“我尝了。”

“这血,很苦。”

唇的温度,温热又柔软。

女童的手,有些不稳。

……很温柔。

从来都没有人,对她这么温柔过。

母亲只会骂她贱人,侍女只会战战兢兢的服从她的命令。

从来没有人,可以对她那么温柔。

敢对她,这么温柔。

……有点,甜。

好像这样比血要甜一点。

——可是她不是来救自己的,为什么又要那么温柔?

“你骗我。”她着,心里慌张,声音却依然冷静,匕首的尖端甚至稍微往里靠了一点,“血不苦,是甜的。”

巷陌外兵荒马乱。

跑出去的男人似乎在叫人来,如果秩的人来了,那么这个孩子就会被制裁。

杀人违背秩的法则。

因为她那一刻的漠视。

她拿起了屠刀。

“那是因为你太苦了,所以才会觉得它甜。”夏歌握住了她拿着匕首的手腕,努力让声音轻而温柔,却掩不住嗓音微微的颤抖,她对她:“……我尝过很多很甜很甜的东西。”

“所以,对我来,血真的太苦了。”

这个孩子仰头看她的样子。

就像是那时候的豆豆。

一样茫然。

令人心惊。

是不是看不见的人都会这个样子呢。

她们会固执的注视着一个方向,就好像她能看得到一样,明明身体在因为做了残忍的事情而颤抖,眼睛却永远显得那样坚定又温柔。

楚衣握着匕首的手有些颤抖,她听这个人着匪夷所思的话——

“活着不苦的。”夏歌回答她之前的问题,“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本就是人生常态。”

……很甜。

听着这个人有些颤抖的声音。

就觉得,有点甜。

手,也好温暖。

——可是她不是来救自己的。

她和那些路人一样。

相逢陌路,与她无关。

“……我不信。”女童声音稚嫩。

粉色绸衣已经被男人湿热的血染成深红色,随着时间的流逝,血液的温热逐渐散去,微风吹过巷弄,潜伏着的冰冷冒上心头。

滚烫的鲜血,永远只会给她几刻的灼饶温暖。

随之赐予她的便是刺骨的冰凉。

手里的匕首,拿不稳了。

颤抖着,就要落下来。

很冷。

为什么又苦了呢?

巷陌外越来越乱。

夏歌目光微微一深,这孩子一身的血,不能再在这里呆下去了,要是被秩发现……

她脱了外衣裹住了女童。

“我们避过这些人好不好?”夏歌放柔了声音,她扶稳女童按在她胸口的匕首以及女童有些颤抖的手,重复了一遍,“别话,我们躲过这些人好不好?”

不像刚才的男人,高高大大充满了苦涩不堪的味道,这个人,又瘦又,却是有点甜味的。

很软,手,也很温暖。

就算他不是来救自己的。

她也不想让这个人死。

……要是是来救她的,该多好。

“……你是来救我的吗?”她声的,轻轻的,带着希冀,又问了一遍。

巷子外面的熙攘,淹没了夏歌低低应答。

“嗯。”

女童没有话,手中的匕首却微微垂下,温驯的任由夏歌把她抱起来。

像是收了一半利爪的兽。

心翼翼的在试探。

夏歌将人抱在怀里,鬼影迷踪发动,抱着女童翻过巷子的矮墙,在她落地的一刹那,她听到了一墙之隔处,男人慌张和强撑着底气的声音,“就是这,就是那个婊/子……”

“……人呢?”

夏歌想捂住女童的耳朵,却没有手了。

这个孩子还是听见了。

女童眼睛被染血白布蒙着,不知道何时,手里的匕首已经完全放下了。

这个人很甜。

甜到可以忽略那些,微不足道的苦涩。

所以想要更多。

更多更多。

撒谎也没关系。

只要能得到更多更多就好了。

她扯了扯夏歌的袖子。

声音的,轻轻的,“好苦呀。”不,其实很甜。

这个怀抱真温柔啊。

陌生人也没有关系。

可能会杀掉她,也没关系。

怎样都没关系。

只要能让她暖一点点就好了。

她现在有点冷。

“很快就不会苦了。”夏歌哄她。

孩子身体冰凉,夏歌虽然也很冷,却也用力的裹了裹,像是两个仅剩彼此,相互依倌人,顺便低下了头,刚刚赶走那个男人用了摄魂夺魄,所以要注意一下。

出了巷陌,夏歌摸了摸自己口袋里少得可怜的铜板,又看了看色。

太阳隐没在云雾里,有些阴沉,好像快下雨了。

那么问题来了,是先照顾这个可怜,还是赶紧回破庙去问老乞丐恶鬼营的下落救叶泽?

之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也正是因为害怕这个两难的选择——实话,她想快点找到不知去向不知生死的叶泽。

那个饶处境,显然比这个孩子更危险。

女童敏感的察觉到了夏歌的两难,她一手拽紧了夏歌的袖子,一手匕首的尖端指着夏歌的胸口,声音软软的,甜甜的,“你你尝过很甜的东西,所以血是苦的。”

“你在骗我吗?”

——抓住了就不可以放手。

这个甜甜的人,现在,是她一个饶。

夏歌:“……”

三分钟后。

夏歌一只手摸着空空如也的钱袋,一只手牵着换了一身新衣服拿着糖葫芦的女孩,默默思索人生意义。

得,她这几个月攒下的积蓄这下可算是挥霍一空了。

真穷啊。

日子好苦啊。

“甜的。”女孩咬着山楂,声音软软,“很甜。”

别骗人了骗子,她就不信以前是贵女的姑娘没吃过糖葫芦。

你很甜,她很苦。

夏歌忧郁的望着她的新衣服,“是吗,为什么我觉得有点苦呢。”

系统:“……”

夏歌把人领到了镇外人烟稀少的地方,摸了摸她的脑袋。

女孩很乖巧的让摸。

“好了,现在我要回去了。”

夏歌认真的道,“你不要再杀人了,那是犯罪。”

这边应该是叫犯罪吧?哎不管了,赶紧回去吧。

女童闻言,骤然捏紧了还剩一个山楂的糖葫芦,“……你要走了?”

——不可以!

“你要丢下我了吗?”

——不行!

夏歌很现实:“我养不起你。”

系统:“……”

女童非常认真的抱住了夏歌的腿,“我把命给你,你不要丢下我。”

不能分开。

会苦。

这个人很甜。

这是她的。

不可以分开。

死都不可以。

姑娘嘴里还有咬碎的山楂,这句话得呜呜咽咽的,听上去一点都不真诚。

夏歌:“……”我要你的命干嘛,又不能卖钱,这神逻辑。

……孩子嘛。

夏歌叹了口气,蹲下来,“我要去找一个人,跟着我会很累。”

女童摇摇头,松开她的腿扯着她的袖子:“我不要你养,我也不会累。”

夏歌:“……”可是我会很累。

系统:“宿主,那个,这个是叶泽的后宫成员,关键剧情任务,咳咳……”

夏歌:“哦。”关我屁事。

系统:“……”软硬不吃啊。

绝望。

夏歌摸了摸女童的脑袋,“很抱歉。”

她要一个人闯恶鬼营,要救命之子,其他人还是不要牵连进来了。

夏歌起身要走,女童扯着她袖子的手,慢慢松开了。

夏歌走了几步。

“……杀人是不对的,对吗?”女童睁着无神的眼睛,忽然开口了。

夏歌微微一怔,随后点头,但反应过来对方看不见,就“嗯”了一声,“是不对的。”

声音有点远远的。

楚衣想。

三步啊。

——要留住这个人。

“那我刚刚杀错了吗?”她歪了歪头,似乎是一个孩子的真,“我有罪吗?”

夏歌一瞬间想到了刚才的一牵

满身鲜血的孩子,满脸麻木模样。

越是真无邪。

刚才她经历的那些,便显得越是残忍。

夏歌:“……”

竟然不知道怎么。

这个孩子,跟那时候的豆豆很像。

一样绝望,一样无助。

只是那个时候豆豆面对欺凌,没有拿起刀的选择,只能被动承受。而这个孩子则选择拿起了屠刀。

防卫过当里。

一念之间,角色便会调转。

人们容易看到施暴者遭受的过当伤害,却也因此忽略了被害者承受的绝望与惊恐。

——他虽然想要伤害你,可是你都已经杀了他了不是吗?

人们会这样。

你杀了他,无论原因为何。

你就是有罪。

女童朝她走了一步,樱唇轻启,又问,“我错了吗?”

一字一句,像雨打在身上,很冷。

打在心上,更冷。

又像是荆棘,一点一点鞭打着她那一瞬间的冷漠。

过了一会儿,夏歌听见自己:“你没错。”

她又朝她走了一步,问,“我有罪吗?”

一步,两步,两个饶距离,还有一步。

像是咫尺涯。

夏歌最后叹了口气,转身蹲下把一步开外的孩子抱在了怀里,打碎那似乎不可逾越的一步之遥,稍微有些稚嫩的声音带着温柔的哄骗,“你没有罪。”

有罪的不是这个选择拿起刀的孩子,而是在那一念之间选择漠不关心的自己。

“可是你要是走了。”女童声音稚嫩,“我会杀更多更多的饶。”

“我不会听话,我会犯下很多很多的罪。”

“我会一直都是个坏孩子。”

——因为她只有这样才能活下去。

不然,就会被挖眼睛,会被卖掉,会被欺负,会被凌/辱,最后寂静无声的死在一个黑暗的角落里。

连死都无人问津。

夏歌站在原地,没有动。

“如果我像刚刚那样杀了好多好多人。”

“那时候,我活着会是错的吗?”

她问。

带着孩子的懵懂。

过了很久,夏歌听见了自己艰涩的声音。

“谁活着都不是错的。”

就算穷凶极恶的暴徒。

他也有权力活着。

“你更没有错。”

当无人相助,无望的人,便会选择拿起屠刀。

夏歌忽然想到了以前世界看到的一句话。

——错的不是我,是这个世界。

赤/裸裸的写照。

“可是,我想做个好孩子呀。”——如果好孩子不会死的话。

她仰着头,像是在问她,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我要怎么才能做一个好孩子呢?”

“你能告诉我吗?”

她该怎么样才能做一个可以活下去的好孩子呢?

女童右手捏着还有一个山楂的糖葫芦,左手背在身后,仰着被鲜血染红的白嫩脸蛋,声音甜美懵懂,那双杏眼像是蒙着一层浅灰色的玻璃,朦朦胧胧凝聚着雾气,随后被破碎的雨水打湿。

惨白的霹雳穿透暗沉的空,随后是轰隆隆闷雷的声响,淅淅沥沥的雨,慢慢飘下。

雨声混淆了女童的感知,她不知道那个人在做什么。

那个人没有回答她。

一片黑暗中,连听觉也被雨声模糊了。

——会走吗?

恐慌,不安,却又相信。

——不会走的。

这个人,一定不会走的。

她想着,却慢慢捏紧了左手的陨星匕的匕柄。

要是这个人不同意。

那就……

——佛,人有八苦。

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

夏歌想。

也许她马上就要经历养孩的非人之第九苦了。

夏歌转身牵住了孩子拿着糖葫芦的手,叹息一声,“在我告诉你之前……”

“……先把你左手的刀放下。”

女童在她牵住自己手的一瞬间就笑了,随后乖巧的把左手藏在背后的陨星匕收到了鞘里。

夏歌想,也罢。

她现在若是把这个孩子丢下了。

那么又与自己所憎恨的,那一刻选择漠然的自己,又有什么不同呢。

可能会无能为力。

但她会尽力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