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灵依默然，听了苏小妹的故事，她竟然感觉心神俱疲。这仿佛是一场她和另一个自己的对话，苏小妹所有的害怕与迷茫，都是她曾经有过，甚至是此时仍在经历的。
深深的静默弥漫了整个房间，许灵依和苏小妹沉浸在各自的心情中，无法自拔。
倒是一直没有开口的卓无言，忽然开口：“那个男生是不是叫秦远？”
许灵依和苏小妹不约而同的看向卓无言，满脸惊讶。
苏小妹叙述整个事件的过程中，一直没有提过那个男生的名字，都是用“他”来代替，许灵依也没有问，她知道有时候哪怕只是一个名字，听到都会心痛，何况亲口说出来。
而这样一个完全没有头绪的名字，竟然从卓无言的口中说出来，实在无法不令人感到疑惑。
苏小妹惊讶的呆了半晌后，才缓缓的点了点头：“你，认识他？他，现在，好吗？”
她情绪明显很激动，说出来的话也断断续续的，仿佛舌头已经完全不受控制似的，即便她现在说话并不是使用那早已无形的舌头。
卓无言也点了点头，却没有再说些什么，只是神情沉郁的皱着眉，似是在思忖要如何开口说接下来的话。
许灵依看着卓无言的表情，隐约猜到了什么。她自信对卓无言有一定的了解，他并不是一个八卦的人。
在这样的前提下，能够经由这样一个故事，就让卓无言有清晰判断的人，必定是有鲜明特点且让他有深刻印象的人。
而那个秦远并不是卓无言生前认识的人，否则他应该也会认识苏小妹，那么也就只有一种可能性了。
许灵依看着既期待又怕受伤害的苏小妹，试探性的问：“你能承受吗？”
这突如其来的问题让苏小妹有些茫然，但很快也从许灵依和卓无言的神情中隐约明白了什么，她又看着窗外的景色沉默了半晌，才道：“我承受得住，他怎么了？”
卓无言和许灵依对视了一眼，却仍旧没有直接说明，只是重新介绍了一下自己，尤其强调了他鬼差的身份。
看到苏小妹的表情明显有些呆滞，卓无言顿了顿，让她有时间可以再好好整理思绪，并准备承受接下来的消息。
苏小妹缓了缓神，双眼直视着卓无言，重重的点了一下头，表示自己已经准备好了。
卓无言重新开口：“秦远已经死了，就在前不久。”
虽然早已猜到了这种结果，许灵依还是惊讶了一下，然后第一时间去注视苏小妹的反应。
苏小妹像是完全没有听懂似的，疑惑的看着卓无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卓无言只停顿了一小会儿，便继续说：“之前，我在处理生死簿档案的时候看到了，因为他很年轻，所以特别留意了一下。”
在地府第一殿中，前来报到的灵魂形形色色，而相对年轻的灵魂通常会得到多一些的关注，因为这样的灵魂枉死的几率总会大一些。
而这个秦远就是因为这样的原因，让卓无言特别留意了一下，只是没想到一看之下，这个秦远竟然还和他出自同一所学校，更让他多了几分想要了解的兴趣。
生死簿沿着人的时间线，将一个人这一生中经历过的事情，用纯粹理性、毫无感情可言的方式罗列出来，让地府的工作人员可以清晰判断一个人一生的功过，并指引其走向合适的方向。
卓无言清楚的记得，这个叫秦远的人四年前大学毕业，三年前回到家乡，并因心爱女人之死而深深自责，继而患上了忧郁症。
三年中，秦远一直生活在自己的悲痛之中，无法自拔。一个月前，他终于因痛苦情绪的爆发选择了自杀。
秦远在家中早早为他准备好的新房中，开煤气自杀，最终煤气中毒身亡。
在听完所有的故事后，卓无言才终于明白，秦远为什么选择了自杀，而且是用这种方式。而且他还特意挑选了死亡时间，与三年前苏小妹死的那一天同样的日子。
苏小妹完全不敢相信的捂住了自己已经有些合不拢的嘴巴，把自己所有想要发出却根本发不出声音，全部消弭于无形。
虽然鬼魂已经没有办法流泪，但许灵依分明在苏小妹的眼中看到了汹涌的泪意。
“还有一个很特别的现象。”卓无言没有理会苏小妹此时情绪的起伏，似是急着想把自己所知的事情一股脑的说出来，“他的灵魂没有任何停留。”
苏小妹没有明白卓无言的意思，许灵依却听懂了。
通常自杀的人，产生的怨念会让他的灵魂留在原地，还会不断的重复死时的动作，且不易被超度，少有没有停留的状况发生，除非灵魂有强烈想要离开的想法，且这强烈程度超过了他本身自杀时产生的怨念。
秦远的灵魂没有任何停留，他想要离开自己尸身所在的那个地方，他想去哪里？似乎一点也不难想象。
“他是想要去找我吗？”苏小妹有些失神的问，“为什么活着的时候不回来找我，为什么偏偏要用这样的方式？”
卓无言也沉默了，半天才根据自己所知的资料，试着揣测秦远的心情：
“或许他自己也没有想到，他离开你后不仅没有得到他想要的回答，还得到了你的死讯，这三年中他也有过很多的自责和挣扎，但终归没有闯过心里这一关，所以才会在最后一刻做这样的选择。”
“最后一刻？”许灵依抓住了这个关键词。
卓无言依旧面色沉静：“民间有个说法，夫妻两人如果感情很好，其中一方死去之后，三年内另外一个也必定会死去。人们通常认为，这是后来死去的那个人去找之前死去的另一半去了。”
苏小妹彻底哑然，似乎重新认识了秦远那永远不愿轻易说出口的沉重爱意。
许灵依再度默然，她不知道自己这是今天第几次无语沉默了，这样的故事她不是第一次听，也知道绝对不是最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