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25中文网!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25中文网 > 都市言情 > 帝师 > 第一百六十二章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玉米分完,三位阁老心满意足,当即拜谢圣恩,离宫还家。

临走不忘打包,除先时收好的玉米甘薯,杨瓒敬上的玉米糖也没放过。

两指宽、半指长的硬糖,甜糯的玉米粒,混合碾碎的坚果仁和炒熟的芝麻,包裹蜂蜜色的糖浆,嚼在嘴里,咯吱作响,满口生香。

刚吃一口,朱厚照就双眼发亮。

数着盘子里的糖块,思量几块分给皇后,几块送去两宫,自己又能还留下多少。

没等分完,就见三位阁老折返,三下五除二,将玉米糖瓜分大半。

朱厚照忙道:这糖很硬,三位先生怕是咬不动。尚膳监有糖糕,给三位先生带走。

阁老齐齐摇头。

谢陛下关心。老夫牙口不好,并无大碍,可分给孙子曾孙。

这且不算,杨瓒献上的食谱都被顺走,言交翰林院抄录,散于民间,以彰显天子仁德。

“陛下隆恩,万岁万万岁!”

朱厚照鼓起腮帮,不停运气。

三位老先生淡定如常。

行礼之后,起身退暖阁。其速度,压根不似古稀老人。

坐在御案后,看着空空的碟子,少年天子气得发根直立。

“杨先生,你看,你看看!都欺负朕!”

杨瓒沉默。

天子犹不能-反-抗,进而指着阁老鼻子开骂,他能如何?

最好的选择,沉默是金。

蓟州一行,增长的不只是武力值,更有-官-场-经验,做人智慧。

“陛下仁心仁德,体念臣下,圣君所为。”

“杨先生?”朱厚照不解。

“陛下稍安勿躁。”

杨瓒抬起头,从袖中取出一本册子,巴掌宽,厚度相当可观。

比起被顺走那本,这本明显制作简单,连封皮都没有。却是以图配字,更为直观,也更为详尽。

其内容,比前者多出两倍不止。

“陛下请看,此中不只玉米,更有甘薯,还有名为土豆之物……”

见朱厚照感兴趣,杨瓒告罪一声,上前两步,翻过几页,指着炭笔勾画的配图,道:“此物产自海外,长于地下,沙地可种,产量十分可观。实用之法甚多,可蒸可炖可煮,可煎可炒可炸。可为干粮,亦可制作菜肴。”

“朕记得,杨先生曾提过。”

杨瓒点头,继续道:“臣听闻,几种番粮同产海外之土。今能寻得番薯玉米,必也能寻得土豆。比较产量和种植条件,土豆更优。”

朱厚照听得入神,灵光闪过,忽然拍案道:“那个佛郎机人,曾同朕提过此物。言其曾于番船上见过。”

佛郎机人?

杨瓒仔细回忆,道:“陛下所言,可是番人船长亚历山德罗?”

“对,就是他!”

“陛下,他是意大利人,受封佛郎机男爵。”

“这不重要。”朱厚照摆摆手,道,“据他所言,海员食用此物,接连中-毒,甚是痛苦,无药可解。传言是当地土人-诅-咒。”

说到这里,朱厚照顿了顿,微有些担忧。

“杨先生,此物不同玉米甘薯,如真有-毒,不可种于我朝。”

杨瓒蹙眉。

食用土豆中-毒?

一种可能,亚历山德罗没见过实物,不敢道出实情,干脆编出故事,添油加醋,以诅-咒-之说蒙混过去。另有一种可能,亚历山德罗没有说谎,船员食用的土豆,确实有-毒。

后世人都知道,发芽的土豆不能吃。相隔几百年的欧罗巴人却未必知晓。

再者,印第安人食用的原种土豆,的确有微-毒。运到欧罗巴,种植改良之后,方才可以放心食用。

无论是哪种,要引进土豆,推广种植,必须打消朱厚照的顾虑。

欧罗巴人能改良种植,国朝几千年的农耕文明,岂会做不到。

“陛下,臣未见过实物,无法断言。然有毒无毒,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不妨先令沿海卫所及市舶司寻找,当面验证。”

见朱厚照意动,杨瓒再接再厉。

“如真有毒,当地人敢食用,必有克制之法。况且,交于农人,改良种植,能为可食用之粮,也未可知。”

如此高产作物,不要求种植条件,就此放弃,实在可惜。

因噎废食,万不可取。

“杨先生所言甚是。”

朱厚照终被说服。

假若有-毒,此物必不可种植。更要-警-讯-市货海船,遇此物,挖不能食用。

如果没-毒,以其产量,配种谷麦大豆,足可解决多地灾困,缓解民生艰难

君臣议定,此事暂不闻朝中,只令厂卫携密-令南下,至江浙卫所及市舶司,搜寻往来商船,寻获实物。

“张伴伴,备笔墨。”

朱厚照当场动笔,写下敕谕,加盖宝印。

“交给北镇抚司和两厂,安排妥当人选,尽快出京。”

杨瓒立在旁侧,感叹天子果决,雷厉风行之余,也不免暗中叹息,为侄儿准备的画册,怕是要不回来。半个月的辛苦全打水漂,又得重绘。

至此,不免对三位阁老生出怨念。

一本食谱也要抢,说出去谁会相信?

清风傲骨呢?

高情逸态呢?

历落嵚崎呢?

正直和严肃都哪里去了?

纵观正史野史,明明不该是这样!

谷大用刚从坤宁宫返回,又被抓壮丁,急匆匆派出宫城,直奔北镇抚司衙门。

东厂处,王岳年事已高,戴义兼管司礼监,忙得脚不沾地,提督事务逐步交于张永。西厂处,自是刘瑾独-掌大权。

东厂和锦衣卫互别苗头,分庭抗礼的局面,早被打破。现如今,镇抚司和两厂,实打实的三足鼎立。

寻找土豆,丰实粮储,关系国计民生,重要性可见一斑。

厂卫之间,定又是一场龙争虎斗,你争我夺。

皇令之下,即是圣恩。

东暖阁内,张永和刘瑾已开始瞪眼。非是朱厚照在上,两人九成会撸起袖子,单挑一场。

经过南下剿匪,刘公公磨练出身手。

纵然干不过谷大用,和张公公过几招,还是绰绰有余。

十月间,白昼渐短。

宫门未下钥,各殿已陆续掌灯。

朱厚照谈性不减,留杨瓒用膳,还想带他去坤宁宫,看看一双公主,一个皇子。

“陛下,万万不可!”

杨瓒吓出一头冷汗。

后--宫-之地,仅天子一人可涉足。除十二监中官,诊脉胡子花白的太医,雄性生物尽数绝迹。

去坤宁宫看皇子公主?

除非不要脑袋。

杨瓒头摇得像拨浪鼓,不去,坚决不去

朱厚照顿感可惜。

新为人父,正处于兴奋阶段。无人可以炫耀,当真是寂寞。

“不然,朕让人把公主抱来?”

此话出口,震惊的不只是杨瓒。

殿内之人,有一个算一个,不约而同,双腿发软。

开玩笑,三位小殿下是几位娘娘的心肝。才几个月大,哪里能抱出坤宁宫。万一吹了风,哪里不适,被两宫知晓,御前伺候之人,十成十要吃挂落。

张永和刘瑾互看一眼,额头都开始冒汗。

杨瓒知晓厉害,连声劝阻,嗓子说干,总算让朱厚照打消主意。

不等杨御史松口气,又听天子道:“杨先生此番还京,带着侄儿?”

“回陛下,正是。”

“甚好。”朱厚照笑道,“杨先生大才榱槃,子侄定也班行秀出,为杞梓之才。不妨带进宫来,与皇子一同读书。”

杨瓒石化当场,哑然无语。

皇子公主才多大,读书?

真不是陪玩陪爬?

陛下,咱能靠谱点吗?

这样的机会,换成旁人,定会喜不自胜。

甭管几岁,也甭管读书还是陪玩,朱厚照口中的可是嫡长子!十有八-九会是皇太子,下一任皇帝!

自幼打下根基,培养友情,长成之后,无法科举做官,特许入国子监,授给闲散官职,照样一生无忧。不吝些,以武职晋身,照样前途坦荡。

杨瓒想的却不是这些。

既在祠堂前立誓,育侄成才,便要切实执行。

七八岁的孩子,正是建立人生观的重要时期。入宫陪读倒也罢了,陪玩算怎么回事?

稍有不慎,就会养出个纨绔。

不行,绝对不行!

“陛下,臣侄尚且年幼,刚刚进学,实无法担此重任。”

翻译过来,陛下,三位殿下还没学会爬,就别折腾了。

朱厚照皱眉,张永几个连连向杨瓒使眼色,杨佥宪哎,这么好的机会,旁人求都求不来,您老怎么还往外推?推不要紧,惹恼陛下怎生是好?

万幸,张永担心的情况并未发生。

朱厚照拧着眉头,许久不说话,非是恼怒,而是反省。

“是朕心急了。”

杨瓒拱手,道:“陛下爱护之心,臣铭感五内。”

话落,又从袖中取出一袋玉米糖

“陛下,臣自北还,所带不多,这是最后十颗。”

朱厚照嘴角咧开,双眼弯起。

暖阁内的气氛为之一松。

张永几人同时翘起大拇指,不愧是杨御史,高,实在是高!

刘瑾不得不佩服,咱家被姓杨的几次狠抽,收拾得没脾气,当真不冤。

咬着一块玉米糖,朱厚照心情大好。令张永铺开黄绢,提笔写下一封敕令。

“以杨先生的功劳,升任一部侍郎绰绰有余。然适逢年尾,非最好时机。待到明年,再做计较。”

杨瓒拱手行礼,心中猜测,敕令中是何内容。

莫非不能升官,改发钱?

“刘伴伴,你去长安伯府。”

“奴婢遵旨。”

刘瑾躬身,捧起敕令。依天子之意,先交杨瓒看过,其后往有司领腰牌,前往东城。

敕令的内容不长,加起来不到百字。

杨瓒却张口结舌,愕然当场,半天没能回过神来。

“授保安州杨廉锦衣卫百户,赐白银十两,宝钞万贯,绢布二十匹,绮衣一件。”

八岁的孩子,竟成六品百户?

不领俸,不视事,也是锦衣卫!

再者言,挂职锦衣卫,岂不是要成军户。如侄子想科举晋身,必要费一番周折。

早知道,不如进宫陪玩。

“陛下厚恩,臣惶恐。”

“杨先生放心,仅为挂职,户籍不改。”朱厚照笑道,“朕本想赏爵,可惜年岁不足。”

朱厚照表情认真,半点不似说笑。

杨瓒当场傻眼。

左右衡量,只能再度谢恩。

无论如何,挂职锦衣卫总好过封爵。

后者好处多,风险更大。

“陛下圣恩,万岁!”

口称万岁,杨御史心中流泪。

天子挥锹,当真是坑人不浅。

少顷,宫中传膳,杨瓒心怀悲愤,连吃三碗。

朱厚照看得稀奇,北疆一行,杨先生竟增加饭量?

“刘伴伴,盛饭。”

杨瓒放弃形象,筷子飞动。朱厚照被带动,突破性吃到八碗。

刘瑾盛饭时,手都在抖。和张永互相看看,是不是该往太医院一趟,取些消食的丸药?

晚膳之后,丘聚送上香茶。

君臣一起吃撑,实在坐不住,只能走出暖阁,在月色下遛弯。

由此经历,朱厚照对杨瓒更觉亲近。走着走着,许多压在心里的郁气,一股脑倾泻出口。

“杨先生,朕想做明君,可做得越多,越感艰难……”

走到廊下,朱厚照叹息一声,口鼻呼出的热气,凝成片片白雾。

杨瓒静心聆听,少有出言。

见朱厚照面现迷茫,方开口道:“陛下,事在人为。”

“请杨先生教我。”

“臣愚钝,不敢言教。刍荛之见,供陛下斟酌。”

“先生请讲。”

“臣斗胆,以登山做比。”

“登山?”

“对。”杨瓒道,“遇万丈高崖,攀援定难。然遇难便退,永无居山巅之高,遍览群山的机会。”

“登顶观景,俯瞰苍生吗?”

朱厚照喃喃念着,迷茫之色渐消,目光变得坚毅。

“朕明白了。”

话音落下,弯腰再行礼。

杨瓒想躲,到底慢了一步,没能躲开。

无奈苦笑一声,道:“陛下虚怀若谷,谦冲自牧,实乃苍生万民之福。臣得辅佐陛下,三生有幸。”

被这般夸奖,朱厚照耳根发红,很有些不好意思。

杨瓒点到即止,没有多说,继续做一个安静的倾听者。

过犹不及,至理名言。

小半个时辰,天子心情转好。

杨瓒再得厚赏,运玉米的大车,装满银箱绸缎。

离开宫门,向守卫递出腰牌。

杨瓒跃身上马,搓搓脸颊,长舒一口气。

安全过关,不枉他超长发挥,险些撑破肚子。

可惜,杨御史这口气,委实松得太早。

回到寝宫,朱厚照靠在榻上,突发奇想。

“张伴伴。”

“奴婢在。”

张永上前,候天子吩咐。

朱厚照掀开被子,道:“黄绢笔墨!”

杨瓒领左谕德,是詹事府属官,并不显眼,也无实权。

猛然想起,倒给朱厚照提了醒。

“都察院佥都御使杨瓒,桂林一枝,抱玉握珠……王佐之才,干国之器……擢升少詹事,授太子宾客。

皇长子长成,讲读文华殿,赞相礼仪,规诲过失,教授史经,咨访政事。”

“钦此”二字之后,加盖印宝。

放下笔,朱厚照十分满意。

“张伴伴,收起来,暂存东暖阁。正月之后,交内阁吏部签发。”

“是。”

了却一件心事,朱厚照神清气爽。无心睡觉,干脆换上常服,摆驾坤宁宫,和皇后研究食谱。

长安伯府内,烛光摇曳。

小少年杨廉捧着圣旨,正身端坐。

看着侄子,杨瓒抿了抿嘴唇,想好的安慰之言,都没能出口。

“四叔放心,侄儿定不负皇恩!”

杨廉起身,正色道:“明日起,侄儿便请教府内护卫,勤学武艺!”

“廉儿,无需这般急。”

“要得!”小少年握拳,雄心万丈,“请四叔帮忙,寻国律刑典,侄儿必当日日研读!”

杨瓒讶然,忽觉哪里不对。

“廉儿,为何要学这些?”

“锦衣卫稽查百官,搜罗情报,惩治犯官,自当明典。”

杨廉义正言辞,杨瓒眉头皱得更深。

“何人教你这些?”

“回四叔,是顾叔。”

顾……叔?

“四叔奉召觐见,顾叔告知侄儿,他与四叔莫逆,鸾交凤俦。侄儿唤伯爷,未免过于生分。在家中时,顾叔曾向祖父提及,收侄儿为义子,祖父没有答应。”

杨瓒:“……”

“四叔?”

“你且去休息,此事明日再议。”

“是。”

杨廉行礼,退出厢房。

杨瓒站起身,他必须和顾指挥聊一聊,立刻,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