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尚贤等人离开，墨生舒了一口气。走向假山的背面，用手按压了一下凸起的有着青苔的石块，一个洞口便出现在了墨生的面前。里边漆黑一片，墨生敛起衣裙，凭着感觉试探着往前迈着脚。周围不断有水滴的声音传来，潮湿的四壁上穆曼青苔，触手湿滑。
走到拐弯处，墨生敲了一下挂在那儿的铃铛，便有一扇门打了开来，瞬间有光照了进来，墨生用手挡了一下双眼，待适应后走了进去。偌大的地下宫殿，比起地上要豪华得多，四周点着数盏长明灯，将大殿照得灯火通明。正前方有人背对着墨生站在那儿，那人的跟前是一个透明的棺材，有雾气在上边蒸腾着。
“你怎么这时候进来了？他们走了吗？”
“主子，他们还没走，我只是担心你被他们发现，来看看情况。刚才有人去过凌云阁，用不用我现在过去瞧瞧，万一他们再过去的话施计将他们吓走。”
那人转身看着墨生，正是刚才出现在凌云阁里的琴笙。额头上的刀疤像是一片柳叶贴在双眉之间，不太显眼的肉红色红肿却怎么也消不下去，许是当初伤得太厉害，连他的秘药都无济于事。
“不用，刚才玄鉴已经看见我了。既然没说出来，怕是不想让过尚贤知道，那便一定不会带着他再去凌云阁。他们之所以去凌云阁不过是想要找到重玄之前的一些蛛丝马迹罢了，只要他们发现不了这个地宫的机关那便无事。只不过这三个丫头，看来是时候把她们送回去了，一直待在这儿怕是会让孟府的人起疑。朱砂跟可心不用说什么她会知道怎么做的，毕竟是自己曾经的主子，相信她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这个湛兮，你还是将这碗汤给她喂下之后再送回去吧。记住将她放在扇庄的扇阁阁楼上便可，回来时将孟府重华院正殿那个机关毁了吧。”
琴笙推开棺材盖，小岱静静地躺在里边，突然睁开了眼，对着琴笙甜甜一笑。琴笙温柔地将她扶起，拿起棺材旁边放着的碗，将碗里的鲜血给她喂了下去。小岱像是渴极一般，大口大口的喝着碗里血腥味儿极重的鲜血，转眼的功夫只留下碗底沾染着的残液。
“乖，好好地再睡会儿，小叔叔有事需要出去了，一会儿龙城会在这儿守着你，不要再任性打晕龙城偷偷溜出去了。你知不知道，上次把小叔叔给吓坏了，还以为你又不见了。小叔叔好不容易找到你，可不想让你再出什么意外，不然这安定庵里的人可不够给你陪葬的。”
琴笙拿出帕子温柔的为小岱擦拭着嘴角的血渍，往她手里塞了一块玉珏，扶住她的双肩让她在棺材内躺好。墨生像是在哄一个小孩儿一般拍打着小岱，直到小岱闭上眼，脸上的温柔瞬间变成了冷峻。墨生赶紧低下了头，站在一旁看着他将棺材盖好才敢靠近琴笙。
琴笙一盏接着一盏的添着灯油，细长的银针挑动着已经烧成焦炭的灯芯，那火焰便摇晃了一下又恢复平静。宫殿之内并未有风吹来，墨生还是冷得打了个寒战，紧握在一起的手已经被冻得通红。
“墨生，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主子，之前我跟提过过家三公子调查重玄的事，如今有了些许眉目。去年小岱来到安定庵后与过公子过小姐三人去了山下的集市，歇息之时小岱曾被行刺，而那行刺之人身上的刺青正是将离。归来之后墨生亲眼瞧过小岱手臂上的伤口，明显是中了毒的。按说当时的小岱伤口会马上愈合，可是那次回到庵里竟然还有血迹渗出，而且污血里有种淡淡的香气。之后小岱为重玄换血，可以确定的是小岱所中之毒诱发了重玄体内原有的毒性，至此重玄的身体便虚弱了不少。不止如此，过公子还查到重玄并非大衍子民，原是南国长公主，如今居于朝堂之上任丞相一职。”
琴笙媚眼微眯，伸手将身前的灯芯碾碎，光线明显暗了一些。
“墨生，灯芯坏了就换了它，没有必要将就。将就来将就去，最后还得亲手灭了它，何必浪费功夫去陪它消遣？”
“墨生知道，可是主子，现在只有两个人体内流着小岱的血，如果此刻她有什么意外的话，怕是对小岱不利。况且如今若是没了重玄，我们如何制衡南国？就算重玄再不济也是南国的长公主，毕竟重禩在心里还是挺在意他这个皇妹的，也许我们可以留她一条性命。”
琴笙吹了一下手上的灯灰，拿出帕子将手上的余灰擦净，帕子上尚残留着为小岱擦拭嘴角时的血迹，黑红相间，竟似是崇山峻岭中升起一轮红日的一幅水墨未干的丹青，置身景中，云流舒缓，看不尽的墨染。
“墨生，你的脑袋越来越活泛了，如果有一天也这么对付起我来，恐怕我都还没察觉便会成了你的刀下鬼了吧？行了，你下去吧，暂且留她一命也无妨，不如你引了过尚贤等人去凌云阁查一些线索出来，至于查出来什么那便是你的本事了，记住，要做得干净一些。否则我可不会替你去收拾残局，也许安定庵的荒草中会有一处适合一座野冢。不是我逼你，我之所以送你来接近弗盈不过是想借她的权势让你进宫罢了，如今她没了，你也就适合做一些奴才应该做的。你这把刀目前我使着还算得心应手，不要等到我厌倦了那天送你回黎。”
听到黎墨生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一般，那是她想都不敢想的地狱，如今在大衍的日子过得过于舒坦，再回去的话恐怕自己也就只能去做一把没有任何思想的刀。她付出了多大的代价才从那么多人中突围而出，没有人能想像得出来当时的惨烈，看着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倒在自己眼前，对于年少的自己来说心里会留下多大的阴影？当时只有举起手里的刀杀了对自己有威胁的人才能有一线生机，才能不再待在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狱里，她的痛在不仅在身体上还在心上。那抹如血残阳下映着的自己，身上已经分不清是被反照的光线还是咸腥的血。
“主子，墨生能不能问一句，当初你为何出手帮我？墨生清楚得很，就算当时自己拼尽全力也不可能杀了最后那个男孩，况且我也下不去手。”
太多的不忍心换来的都是悲惨的结局，而你偏偏是生命里的未完待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