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嗯，”第一次有人听自己谈小酸枣，刘爱华不免有些激动，以致她完全没有听出来张春阳话中的怀疑，甚至还有几分嘲讽，她兴奋地说:
“要把这些小酸枣全都采下来，采下来的话，会有很多，我估计会有几千斤呢。”
张春阳看了看一眼望不到边的酸枣林子，不动声『色』地继续问道:
“几千斤的小酸枣，能卖不少钱吧？”
刘爱华却呆了一下，很有几分沮丧地叹了口气:
“也卖不了很多钱。远志县城才收一『毛』钱一斤，彰明市的『药』店给的价格高一些，也不过才一『毛』五分钱一斤。”
张春阳在心里嗤笑一声:真是个贪钱的丫头。什么帐都已经算得清清楚楚的。
他面上却是若无其事:
“噢，那挣的钱最多也不过一千多块钱。那你还要把这山上的小酸枣全都打下来吗？”
“要的。”刘爱华立刻答道，面容坚定:
“肯定要全都打下来的。农村没有更多的挣钱门路，这一千多块钱，也已经是一笔不算小的收入了。”
张春阳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这么贪财的小丫头。
以前他就感觉到她特别想要挣钱，那时他以为是她被家里人『逼』着嫁给一个傻子，所以才会有那么大的劲儿。
看来这想挣钱已经成了这小丫头的一种惯『性』思维惯『性』行动了。
瞧瞧，这么大一片小酸枣林子，她居然想要全都打下来卖钱。
他不动声『色』地瞟了一眼她单薄细弱的身子。
就凭这身板，怕是得日夜不眠地干上几个月吧。
“这小酸枣熟了以后，能一直挂在这酸枣树上，不掉下来吗?”
张春阳忽然疑『惑』地问。
刘爱华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答道:“那怎么能行呢？肯定得及时采摘下来才行。哪有熟透的果子挂在树上几个月还是好好的呢？”
刘爱华说到这里忽然念头一闪，想起了什么:
“你，你不会是，城里的人吧?”
张春阳无语。
刘爱华明白了。
城里长大的人自然不会明白这些事情。就像前世的她一样，对农村里的很多事情都不明白。
她耐心地说:
“再过两个月，小酸枣一熟，就得采摘，耽搁个几天不要紧，要是时间长了，那小酸枣就会被风刮掉，什么都没有了。”
“噢。”张春阳点头，平静地问道:“那你想怎样才能做到在几天之内独自一个人把这满山的小酸枣全都采摘完呢？”
“啥？”刘爱华大吃一惊，转头看着认真的军人:“我怎么可能独自一人人采摘完这满山的小酸枣？这不是疯了吗？”
张春阳困『惑』地问道:
“你是想要你全家都来采摘小酸枣?那也不可能在十来天之内就采摘得完啊。”
刘爱华又是吃惊又是生气地冲口而出:
“你全家才会来采摘这么多的小酸枣呢。”
张春阳皱了皱眉。
刘爱华也发觉自己说话不合适，可又
觉得自己有些委屈，小声嘟哝道:
“谁说要让自己全家人来把这些小酸枣采摘完了，那不是傻吗？我是想要全村人都过来采摘小酸枣。”
这次是张春阳大吃一惊:“全村人都来采摘小酸枣？”
刘爱华连连点头，脸上放出光彩:
“对呵，对呵，整个村子的人都可以干这个活，因为小酸枣果树个头小，不需要上树就能采到果子，所以，村里的老年人以前也有人拎了篮子上山，采些小酸枣。”
张春阳点点头，说道:
“就算这活儿男女老少都能干，你又怎么能做到让全村人都听你的，上山来采摘小酸枣呢？”
原来他是在担心这个。
刘爱华忽然对着张春阳笑了起来:
“全村人不是听我的，是听大队的，大队让他们上山采摘小酸枣，他们就会上山来了。”
张春阳呵呵地看着眼前这一张比任何花朵都要更加美丽的笑脸，问道:
“以前全村人都是这样上山采摘酸枣的吗？”
“没有，”刘爱华摇头，“以前村里人都是零星地有一部分人上山来采摘小酸枣。”
“那你怎么知道今年大队会让全村人都上山采摘酸枣呢？”张春阳皱眉。
“因为我今年想让大队喊全村人上山来采摘酸枣呗。”刘爱华一偏头。
张春阳不耐烦地扭过头，不愿再搭理这个满嘴跑火车胡说八道的丫头。
刘爱华这才正『色』说道:
“因为我已经成功过一次了。
前一段我让大队喊村里的民兵去很远的深山摘杏儿卖，结果村里的民兵整整上山干了两天，把那一大片的杏树林摘了个精光，一下子卖了好几千块钱呢。”
张春阳转过脸来，像是第一次认识眼前的女孩子，打量着刘爱华:“你让大队喊民兵去摘的杏儿？”
“是啊，因为村里以前没有汽车，所以也就没有人想过这些东西都是可以拉出去卖钱的。我一说，大队就喊了民兵上山了。不过，”
刘爱华转头看了一眼酸枣林，叹口气说道:
“这回，这酸枣林可没有那些杏儿能卖上价。杏儿是拉到彰阳市里卖的，因为大山里的杏儿熟得晚，别的杏儿都没有了，它是稀罕货，又因为这些杏儿已经在树上长熟了，特别甜，所以，能在市场上多吆喝吆喝，卖个好价钱。”
说到这里，刘爱华撇撇嘴，皱眉说道:
“这酸枣只有『药』店才收，普通人都是只会买正经枣树上结出的枣子，又大又甜。这些小酸枣个头太小了，没有普通人愿意买。
『药』店独家生意，当然就没法抬高价格，你爱卖不卖。”
说到最后，刘爱华已经眉头紧锁，神情沮丧。
张春阳不错眼珠地看着刘爱华，心里惊诧莫名。
原来这小丫头一心想要挣钱，不是挣了钱给她自己，而是给村里。
张春阳只觉得自己的大脑猛然一下子反应不过来，对这样的信息还不能完全消化。
他并不是一个完全没有接触过女孩子的男人。
可是，在他的经验里，还从来没有哪个女孩子这样为一个集体的生计思量发愁，为一个集体的富裕想方设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