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嗤！
血光绽放，曹寅沐浴鲜血，宛若重生。
康希本来闭着眼睛，满脸淡然等待着被淹。但是忽然剧痛传来，他猛然睁开眼睛，凄厉喊叫：“啊……好，曹爱卿割的好！下……下一个……”
这凄厉的喊声。
这血红的凄凉。
这一刀的果断。
斩断的不是他康希的根，但是却斩断了曹寅、哈六同、马尔泰等人心中的枷锁。
哈六同看着曹寅血淋漓的双手，他精神一阵恍惚，感觉整个人都不一样了。他心中荒唐的想着，目光难以置信的看着：这就是皇上？这就是康希？望之不似人君啊！！！
世上岂有被奴才给割了的皇帝？
或许，康希真的没有天命，天命之子就在外面，没看宜妃都投降了么？
这一刻，哈六同心中敬畏尽去，只感觉压在头顶的枷锁和大山一下子消散一空，他深吸口气，闻到了以往从未感受过的自由气息，整个人的膝盖也没有以前软了，反而变得强硬刚强。
哈六同深吸口气，语气淡然：“皇上，下一刀让奴才来。”
曹寅恍恍惚惚的让到一边，让身后排队的哈六同走了过来。疼的脸色苍白的康希，躺在木板床上，艰难的扭过头：“哈公请动手。”
哈六同不急不缓的挽起袖子，像个熟练的老师傅，然后左手兰花指，轻轻一捏。
“啊！”康希惨叫。
哈六同右手配合左手，雪白的刀子丝滑自然，像是面馆里的刀削面老师傅，手腕轻轻挥舞。
噗嗤！
“啊！为了宜妃，这一刀，朕为了宜妃，为了宜妃啊。”
马尔泰叹息一声，目光同情。心说皇上啊皇上，您可别为了宜妃了，您当个真太监，才是为了宜妃好呢。马尔泰此刻忽然明悟过来，明白为何宜妃提出这等奸计了。
宜妃这是要跟康希划清界限，表明忠心啊。毕竟宜妃残花败柳的，想要获得新皇上的信任，那可不容易。怪不得背叛者总会变得更加狠毒，原来如此。
“皇上，奴才动手了。”
“好，好奴才……”康希不愧是康希，有一股狠劲，咬牙切齿的抬起头：“朕……朕要亲眼看着，你动手吧。今日，你我君臣割根明志，还需诸位勿要忘记今日之辱……”
马尔泰听的不耐烦，心说你一个太监还想当皇帝？啰里啰嗦的。
于是手一抓，刀一划……
噗嗤！
“啊！为了大清，这一刀，朕为了大清啊。”
“啊！为了八旗，这一刀……”
“啊！下江南，这一刀，为了……”
“啊！为了诛杀逆贼，这一刀，朕为了诛杀逆贼！”
康希咬牙怒吼，眼珠子血红膨胀，几乎要飞了出去。
刘铁柱拿着刀为难的站在床边看着康希，康希满头大汗的扭头，暴虐的催促：“狗奴才为何还不下刀，快下刀啊，莫要让朕的苦心白费。你是为了大清江山，你是为了天下百姓，你是为了名垂青史。”
刘铁柱大汗淋漓，看了看没有下刀的位置。
他嘭的一声跪下，计上心来：“奴才有罪，请皇上恕罪。奴才叩请皇上......割的干净，割的彻底，不如此不足以活命啊皇上。”
……？
康希闻言目光呆滞，忽然浑身颤抖起来，情绪很是激动。因为，他想到我大清修改了太监根本法，我大清的太监，比历朝历代的太监都要更加彻底一些。
难道，这就是我大清的报应吗？
在康希看来，这不就是真的跟太监一模一样了？
这一刻的康希忽然感觉自己的所有骄傲和自尊被击碎了，七零八碎，还被人嗯在泥土里使劲的蹂躏起来。他的精气神，一下子荡然无存。
康希心中升起一股后悔不迭来，张口就要说朕不割了，朕去死算了……可是，剧痛传来，让康希一下子又醒悟过来。这割都割了，若是此刻反悔，岂不是白割了？
小命要紧！
康希想到此处，顿时眼睛一闭，无奈叹息：“朕……准……”
噗嗤！
刘铁柱迫不及待的下刀。
“啊！！！”
康希疼的挺起上半身，翻起白眼，然后嘭的一声落在木板床上昏迷过去。
地牢中弥漫着一股血雾，伴随着各种味道弥漫。
角落里，朱国治和张大胆躲在那里偷听偷看，脸色苍白，夹着腿目光惊恐。既然看到这一刻，听到这一刻，也都放下心来，互相打个眼神：“走吧。”
张大胆与朱国治互相搀扶着，想要离开，却发现双腿死死并在一起，想要打开并不容易。两人苦涩一笑，对视一眼摇了摇头，然后缓了缓，这才搀扶着离去。
离开了地牢，朱国治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真狠啊，这几个奴才真是狠啊。”
张大胆点了点头：“逆贼莫不是疯了吗？竟然还主动求阉。”
朱国治没有回答，点了点头到：“此事，你我将所见所闻告知陛下就行，莫要妄自推断。”不过话虽然如此，朱国治也觉得，康希的精神有些不对劲。
“朱大人，你先去，下官上了茅房。”
“啊……同去同去，本官也去……查看查看……”
朱国治和张大胆慌张的跑向了茅房。
但是地牢中，哈六同血淋漓的手在康希鼻尖试探一下，感受到还有呼吸，顿时松了口气：“还活着。”
听到哈六同的话，曹寅当即目光一狠，捏了捏手掌心的血淋漓匕首：“哈大人，不如……”
马尔泰、图里琛、德楞泰也刹那间明白曹寅的意思，几个人一起往前一步，举着刀目光闪烁起来。在他们看来，已经这样了，算是断了后路，还不如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彻底一点，毁尸灭迹。
否者这人活着一日，他们就要担心一日，睡不安稳。
哈六同也有些意动，可很快就摇了摇头：“冷静，出去再说。”
然后，哈六同从怀里取出一物，在曹寅几人古怪的目光中，哈六同弯腰忙活起来……
疼！
太疼了。
疼的都从昏迷中再次醒过来了。
康希虚弱的睁开眼，疼的刹那间坐起身来，他眼神惊恐的往下看去，就看到一根倔强的麦秸秆在空中晃动，这麦秸秆，康希看的有些熟悉。
犹记得小时候自己贪玩，带着一群小太监跑到了净事房，屋子里那些木板上齐整整的躺着一排排的太监，他好奇放肆的大笑。
这空中摇晃的麦秸秆，是他逝去的青春……
“皇上，您醒了？”
哈六同跪在床边，语气温柔，但是康希总感觉古怪。虽然哈六同表情恭敬，态度谦卑，但是康希总感觉哈六同少了一丝敬畏和做奴才的卑微。
“皇上，奴才亲手给皇上上了药，奴才提前请教了不少的猪倌，这药啊药效也很好，皇上莫要担心出事。”
听闻此言，康希长长的松了口气，他割了自己不就是为了保住性命吗？而且，心里那一份疑惑也消失了，没看哈公都亲手给朕上了药吗？哈公是忠心滴。
“哈公有心了，哈公，什么时候换朕出去啊？朕如今受了伤，这地牢阴暗，恐怕对性命有碍啊。”
康希还是惦记自己小命的，割都割了，要是割了之后还要死，那朕不是白割了吗？
哈六同嘴角含笑，语气温柔：“皇上啊，这您得等等才行，等奴才安排好了，自然会派人过来。”
康希也知道着急没用，点了点头又说：“那哈公，朕就等着哈公？”
“还有，诸公切记，切记今日之耻辱啊。希望诸公记得，今日我大清之颜面尽丧。”
“朕也不会忘记，永远不会忘记朕受的屈辱。若有来日，朕一定要百倍偿还。”
康希咬牙切齿，双眼血红一片，这些话，像是恶鬼一般，一个字一个字的从牙缝里挤出来。他恨死了曹亢喜，恨死了逆贼，若能脱困，康希定然要报仇。
可是。
曹寅和马尔泰等人听闻此言，当即脸色一变，紧了紧手中的刀子。就连哈六同，都眯起眼，笑的更加开心了，语气也更加温柔了：“皇上目前，还是要先保重龙体。以后的事儿啊，咱以后再说。皇上，奴才先告退，您等候奴才安排就好。”
哈六同得到康希允许，一扭头脸色冰冷，带着曹寅和马尔泰等人走出了地牢。
来到外面，吸一口新鲜空气，几个人都表情缓和下来，随即想到了什么，扭头对视起来。尤其是曹寅，脸色苍白，目光狠辣：“哈大人，你也听到了，此人心胸狭窄，决不能让他活着啊。”
哈六同目光闪了闪：“逆贼就是逆贼，一点大义都没有。我等阉了逆贼，那是为了大清天下，他为大清天下牺牲，应该感恩戴德，何故嫉恨我等？更何况，皇上仁慈，还照顾宜妃呢。”
“不过，逆贼是死是活，需要皇上决断。我等做奴才的，听主子的吩咐就是了。”
“曹大人，我们先回去跟皇上复命吧。”
曹寅一听也是，虽然心中不甘，倒也点了点头，知道不能自作主张，毕竟这逆贼关乎太大。
不过，几个人之间的关系，倒是亲近了许多。
就像是后世经常一起上厕所撒尿的好哥们，一起去洗脚城泡脚的好兄弟，又一起被叔叔们一锅端的好室友，还有发现了链接一起躲在屋里分享的那种亲近。
哈六同冲着几人点了点头，心知几人从今天开始，已经变得不一样了，毕竟他们经历了同一种事情，这是千百年来都没人经历过的。于是，哈六同笑了笑：“走吧，咱们跟皇上复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