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正文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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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如晦只是考个科举玩玩，能当上探花郎是她没想到的。
她骑马游街时，整个人都晕乎乎的，毫无真实感。……不是，那皇帝真就看脸分配名次啊？
宋如晦回想起殿试时，皇上还没问几句就咳嗽个没完，躺在龙椅上不住地喘气，吃了大太监送上的丹药才好些，摆摆手直接分了名次。
太草率了。
但看文武百官都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宋如晦又忍不住为这个朝廷忧虑。忧虑了一半，宋如晦又看开了。皇帝都不急，当官的都不急，她急什么，天塌了砸死个高的，她就是一棵野草，去哪儿都能扎根，都能活。
没有背景，没人撑腰，宋如晦只捞到一个不值一提的冷板凳小官，每日整理书册，但宋如晦很满意。如今朝廷的状况，叫她去做实事才是折磨，少做少错，做个浑水摸鱼的俸禄蛀虫就很好，免得哪天因为进门先迈左脚而成了京城权力斗争漩涡里淹死的枉死鬼。
而且官职一出来，想她做女婿的人家也少了许多，省了她不少功夫。虽然还是有人想叫她倒插门，而且宋如晦对上门女婿的软饭生活也很向往，但没有的东西到底是没有的，为了保守秘密，宋如晦只有一路寡到底。
夜深梦醒，宋如晦也会想起那些终年劳作却连温饱都成问题的佃农、想起那些受了冤屈却无处告状的可怜人，还有许许多多张凄苦悲哀的脸。
然而天亮后，一切还是照旧。
有多大的能力做多大的事，强出头反而会赔上自己，什么也改变不了。
宋如晦虽然胆子大，行事风格却是一贯的置身事外、明哲保身。不该她干的就不干，不该知道的她就不看，不看不听不知道，这就是在官场生存的秘诀。
宋如晦以为她会一直这样。
......
从某天开始，京城便一直在传边关的郑家军打了胜仗，大败蛮夷，即将班师回朝。其中，最为喧嚣尘上的话题中心人物便是郑老将军的三女儿，郑三小姐郑逍。
只是人们提起她，多半是用鄙夷不屑的语气。
有的说郑逍离经叛道，不守女德，没规矩。有的说郑逍把边关战场当作儿戏，自以为是。有的说郑逍好端端一个女子，却要上战场，多半是长得极丑嫁不出去。
也有为郑逍说话的，可往往被其他闲人一句“你说她好，那你就让你媳妇你女儿上战场！”给噎了回去。
格老子的，宋如晦心想，这群闲人夸郑老将军勇武时，一个个也不曾上过战场，怎么夸郑逍一句就得上战场了，真是发癫。
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谁知道在京城里随便碰见的哪个人会不会是哪个大官的小妾的表弟的侄媳妇她哥，宋如晦什么也没能说出口。
真窝囊！
宋如晦憋着一肚子气结账走了。
不过，郑逍，郑三小姐，她可真厉害啊。虽然被那群人说得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但郑三小姐就是带着兵打了胜仗，那群人说得再难听也扭转不了事实。
真厉害啊。
再想到女扮男装的自己，就这么畏畏缩缩地安居一隅，不思进取，得过且过……真是完全没法比。
宋如晦想着想着，竟有些羞赧惭愧。接下来的许多天，宋如晦都有些魂不守舍。
这样下去，真的好吗？
人活一生，总要做出一番事业，这样蹉跎岁月，在官场蝇营狗苟真的是她想要的吗？这样一成不变，整日为了些没有意义的事奔忙，看别人的脸色……
但是……她又能做什么？
宋如晦有些悲哀地想着。
皇帝是个昏庸病弱的，沉迷于丹药，又好奢靡，不理政事，偶尔管了，又想一出是一出，朝令夕改也是常事。
升迁的渠道被世家把持着，像一张铺天盖地的大网，密不透风，只对他们的人网开一面。
宋如晦能爬到这个从七品小官的位置就已经尽了全力了。于是，忧愁了几天之后，宋如晦便不再为难自己了。
愁也没用，不如每餐多吃一碗饭，把身子骨养好，活得长久些，把他们都熬死，自己就能出头了。
.........
郑老将军班师回朝了！
这个消息席卷了京城，长街上围满了人，百姓们夹道欢迎，欢呼喝彩。
“郑家军！郑家军！”
人群中，不知是谁起了个头，随即，“郑家军”的呼声一浪越过一浪，震耳欲聋的喝彩声，几乎响彻了整个京城。
自然也传进了皇宫之中。
跟在父亲兄长身后的郑逍长了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她双眼微眯，察觉到这欢庆中的一丝不祥。
“是捧杀啊……”坐在酒楼靠窗位置的宋如晦望着那骑着高头大马的高挑女子，也有些忧虑。
她为自己斟了杯酒，一饮而尽。
.........
郑逍可谓是在京中的贵女圈子里投下了一颗巨石，激起浪花千重。
郑三小姐不像传闻中那样五大三粗、面如夜叉，看起来也不像母大虫，甚至……还有些好看。
蜜色的肌肤，炯炯有神的双目，高挺的鼻梁……更不用说还身材高挑挺拔，比许多男儿还要高大，而且举止潇洒，待人体贴……
贵女们纷纷忘了从前的那些成见，雪花般的拜帖和邀请飞往郑府，今天这个赏花会，明天那个游园会，郑逍身边永远围着一群姐姐妹妹，甚至有贵女害了相思病。
若郑逍是男儿，怕是早已成了京城所有女子的梦中夫婿。可郑逍不是男儿，还被圣上一道圣旨封为靖王妃。
京城少女们的梦，碎了。
宋如晦觉得可惜的同时，也隐隐嗅到了一丝立储的意味。
靖王啊……宋如晦想。
......
宋如晦开始钻营。
没有出身和背景，想往上爬是相当困难的，宋如晦只有另辟蹊径。
于是宋如晦开始认真工作，将有好处的事让给上级，时不时送点东西套近乎。上级的妻子是某某府的小姐，有一个爱吃喝玩乐的同胞庶弟，这个弟弟又是靖王一派的某位世子的跟班，那位世子与靖王时常一起喝酒……
宋如晦绞尽脑汁地策划了几次偶遇，请那位跟班喝了几回酒，好不容易攒下的一点家底都快掏空了，终于混成了跟班的跟班。又是赔笑又是出谋划策，宋如晦在心里骂了无数遍，面上仍是笑模样。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总算是弄到了秋夕灯会的请柬。
宋如晦累得已经没了维持笑容的力气，但还是打起精神，穿上自己最好的衣服，让自己看起来容光熠熠，有意气风发的探花郎的气度。
——尽管如此，也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
郑逍和靖王站在一起，说好听点是相敬如宾，说得直白点，就是貌合神离。
最后也没能找到说话的机会，宋如晦在花笺上题了首诗，挂在树上，遗憾离场。
她自是不知道郑逍看到了那首诗，也记住了她的模样。
......
开弓没有回头箭，宋如晦既然决定了要钻营，就要钻营到底。至于为什么，宋如晦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闲的吧。
之后宋如晦也想方设法挤进了许多郑逍也许会来的场合，可惜二人身份不对等，最多也就打个照面，想认识？先挤过那群狂蜂浪蝶般簇拥着郑逍的贵女再说！就连郑逍的正牌未婚夫靖王都被挤到一边，其他人更不用提了。
两个人正式认识，是在两个月之后了。
和宋如晦那些费尽心机的钻营无关，只是休沐日时碰巧在大街上遇到男子打扮出行的郑逍，两个扮成男人的女子一起去了酒楼的雅间，从菜品的口味谈到插秧的手法，再谈到边关军粮，又假借“我有一个朋友”隐晦地讨论了许多朝堂之事。
于是二人开始书信往来。
官场上，宋如晦能感觉到一些不明显的助力。可能是因为她已经慢慢挤进了靖王的圈子。郑逍说不必有所保留，于是宋如晦便尽力往核心挤，逐渐成了靖王的幕僚之一。
到后来，宋如晦甚至成了靖王最器重的那个幕僚，官职也升到了六品，接触到了更多原本无法触及的东西。
那时，郑老将军和郑小将军早已回了边关，唯独把郑逍留在了京城。
宋如晦猜这是为了在京城留下一个人质，以安君心。皇帝将郑逍指婚给靖王，大抵也是为了铺路。有一个手握兵权的岳丈，靖王的路会好走很多。
但是郑逍是怎么想的呢？一个能上战场的女将军，真的能甘心做别人的贤内助、从此退居幕后吗？
郑逍却比宋如晦想象的淡然，她让宋如晦如同计划中那般获取靖王的信任和重用，帮着靖王做好了几件重要的事，在其中埋下了暂时看不出作用的钉子。
郑逍到底想做什么？宋如晦忐忑的同时，却也十分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