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时分，由于季璇同志的突然回国，大家决定去医院旁边餐厅聚一聚。季老爷子嘴上虽说着嫌弃，实际上是打心眼儿里高兴。一个转身就给自己多年老友打了电话，同时催促着季明德订好酒店。
季老夫人此刻正慈爱地拉着女儿的手，在另一边问长问短，视线都不曾挪开一秒，看着女儿瘦削的脸庞，老人眼眶微红，季璇当即撒着娇安慰着母亲。季老夫人擦了擦眼角的泪花，笑着点点头，拉着她的手，半天没说出话。
仔仔细细打量着女儿，季老夫人叹了口气。当初这孩子非要研究那什么地质，天天都在那荒郊野岭跑来跑去，做母亲的，少不得心疼女儿。现下看着季璇整个人瘦的没了人模样，季老夫人整颗心都揪了起来。
“我妈很久没回来了。”程恪在一旁削着苹果，眸色淡淡的，手上的动作依旧没停，叉起一块送到池瑜嘴边，“张嘴。”
池瑜乖乖张嘴，咬住那一块苹果，眨着大眼睛看了他一眼，而后卡擦卡擦吃得欢快。另一边是抱着苹果没人给削皮正一脸怨念的程明泽。
“好久不见季璇同志，我都快记不起来她长什么样子了，今天差点没认出来。”程明泽耸耸肩，一脸无奈地说道。
他也不知道到底是该为自己有这么优秀，为了国家努力搞科研的妈妈而骄傲呢，还是该感到可悲。从小到大，他和程恪二人的家长会，季璇夫妻俩从来没有去过。索性，两人成绩优异不惹麻烦，也用不到家长出席。
只是，看着其他同学都有父母陪着，难免心里有些羡慕。
程明泽被送出国的年龄比程恪要早，一个人扔在维也纳，他时常在想，自己父母的是有多大，十岁的儿子独自被扔在国外，除了给钱，其他的不闻不问，就不怕他死在维也纳吗？
“你们不是经常开视频。”程恪瞥了他一眼，拿过他手里的苹果细细削好果皮，程明泽心满意足地等着自家哥哥的投喂，同时继续着对自家无良父母的抱怨。
“拉倒吧， 她也就是关心关心，她小儿子有没有闯祸，有没有影响两国外交关系，近期就是向我旁敲侧击地打听你的造娃进度。至于我是胖了还是瘦了渴了还是饿了，根本没有人关心。”程明泽毫不客气地伸手捏了一块削好的苹果，一边往嘴里塞，一边哼唧。
想当年，他孤身一人呆在那异国他乡，除了账户里一笔巨额的财产，其他的什么都没有。学校是寄宿制，同学大都是本地居民，再加上他是转学生，一时间根本融入不到他们的集体。
学校宿舍住了一个星期他就住不下了，不一样的风俗习惯，不一样的风土人情，再加上幼小的孩子对排外格外敏感，程明泽当即就向学校提出了申请。
自己一个人在一个陌生的国家找房子，解决温饱，上课求学。放学回家也是一个人孤零零地拿出父母的照片看一眼，手机上存着的号码却一直没有拨出去。
十岁出头的少年自己承受着所有的压力，而那时候，他那伟大的父母正在北极科考，几个月联系不上人。至于他的哥哥，高考刚刚结束，因为报考志愿违背了外公的意愿，独自一人跑去了美国，几乎一年没有音讯。
他又冷又饿的时候有人关心过，问过吗？并没有，从头到脚，他都是最不重要，最先被舍弃的一个。不过现在无所谓了，他习惯了。
气氛突然间就冷漠了下来，程恪低着头削水果，面上瞧不出什么情绪，一言不发，而程明泽仍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可眼圈却不知不觉泛了红。
程恪的落寞与孤独，她早就在大年夜见到过，现下还有一个程明泽。孤单寂寞的时候，程恪好在还有沐子熹这个好友，可池瑜却从来没有听程明泽提起过任何一个人。
她从小就害怕孤独，虽然不能完全体会到他们的心情，可她大概知道孤独的滋味。
突然间有些心疼。
“嗯？”程恪原本正低着头出神，突然感觉嘴边多了一块湿润润的物体，低头一看，小家伙正举着叉子，将一块苹果递到他嘴边，微微勾唇咬住。
“喏。”见程恪吃下，池瑜又举起另一块送到程明泽面前，挑挑眉，霸道的开口，“吃了这苹果，以后姐罩着你！有你哥的肉，自然也会有你的汤。”这调调跟个女土匪似的，程明泽撇撇嘴，瞄了一眼自家哥哥的眼色，见后者没有反对的意思，这才接过，一脸嫌弃，却直接一口咬到嘴里。
“我就只能喝汤啊，虐待。”声音很小，带着少年的几分羞赧。
苹果甜滋滋的，心里也很暖。
中午饭，就定在了医院旁边的一家特色酒店。据说出席的还有季老爷子的一位多年好友，也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最近刚带着夫人旅游归来。
都是季家熟识的人，她一个外人去……会不会不太合适。
池瑜原本还有些犹豫，正绞尽脑汁地思忖着开溜的办法，然而季老爷子却是先一步识破了她的心思，开着玩笑调侃道。
“池丫头不必紧张，今天只是单纯吃顿饭，等挑了好日子，才是给你和恪小子摆宴席的时候，我们哪能让你这么潦草地过门。”
季老爷子此话一出，房内的其他几人目光齐刷刷看向了池瑜，池瑜羞赧地往程恪身后一躲，引得大家一阵发笑。
季璇把人从大儿子身后拉出来，怜爱地搂在怀里，对着季老爷子开口，“爸，您这大嗓门什么时候能改一改，瞧把人家吓得，万一把把人吓跑了，你看小恪依不依。”边说着边把程恪也搂了过来，笑眯眯地看着高大帅气的儿子，心里却是五味陈杂。
这么多年，他们的母子关系一点都没有转变，甚至更疏远了。
程恪眸色淡淡地，任由季璇揽着自己，不配合，也不排斥。池瑜知道，他是在努力适应这二十几年都没有体会过的母爱。即便心里有些埋怨，可仍然还是期盼向往的。
“就是啊外公，您也别整天拿拐棍打我了，万一老眼昏花的误伤着别人多不好啊。”程明泽倚在季老夫人身边，一派天真无邪地撒着娇，说完还冲着程恪问了一句，“是吧哥。”
“嗯。”程恪难得配合，淡淡地应了一声，微微扯起唇畔。
池瑜偷瞄着那一抹浅浅的笑意，正好程恪低头，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撞，偷看被捉了个现行。程恪戏谑地盯着她，挑了挑眉，而后在她目瞪口呆的注视下，性感地舔了舔唇。
唔，酥炸了。
池瑜感觉自己被一只有着千年道行的狐狸精勾去了三魂七魄，愣愣地盯着他的嘴角看了一会，而后红着脸挪开了视线。程恪对于这个效果十分满意，伸手捉住她的小爪子，捏在手心里，细细摩挲着。
肉呼呼的，相当软！
“我看你是皮痒了。”在池瑜两人暗中眉目传情的时候，另一边的季老爷子再次挥着拐棍招呼到了程明泽的身上，后者被撵得满屋子乱蹿，最后躲到季老夫人身后才逃过一劫。
季老夫人就是他最大的保护伞。
“你就一天天宠着他吧。”季老爷子吹胡子瞪眼，却又舍不得对自家夫人说一句重话，哼了一声坐到那边的沙发上。一把年纪了追着这小子打了一圈，体力有些跟不上。
有人护着，程明泽相当嘚瑟，吐吐舌头扮了个鬼脸，却也没继续惹祸。
虽然结结实实挨了几拐棍，可这小子却是一脸的高兴。今天的中二少年，活泼得很，活泼到时时刻刻占据着人的视线。
池瑜莞尔。想起曾经看过一句话，淘气的孩子并不是真的心眼坏，他只是想引起大人的注意，来获得更多的关爱。
那么程恪引起注意的方式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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