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一轮箭雨完毕之后,祁缜刚扔掉手中的披风,紧跟着有一支更快的箭飞速射来,那速度快得让人用眼睛根本就捕捉不到。
等祁缜察觉过来,箭已射到近前,他没有丝毫犹豫马上挡在了瑶柯的前方。
箭矢的力道如此可怕,竟洞穿他的肩胛骨只停顿了一下,便又直直地射向后面的瑶柯。
祁缜闷哼一声,忙回身伸手去抓那支箭,可手只来得及碰到箭尾。他心头一凉,耳边只听“叮”的一声。
站在身后的瑶柯向后退了好几步一个没站稳坐在了地上,就在她刚才所站的地方那支箭掉落在那里。
她有些惊魂未定地抬起手,看了一眼手中的凤啸,只见它的刀刃上丝毫未损,而她的虎口却已被震裂。
她都没想到自己如此福大命大,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逃过一劫,她反应过来看到祁缜肩头的白袍已被鲜血濡湿,她忙起身跑了过去。
祁缜的脸色几近苍白,他用手捂着伤口,瑶柯忙在怀中掏出随身携带的伤药,为他上好药又简单地包扎了起来。祁渊拿的伤药非常有效,血不一会便止住了。
漪月站在城楼上看到城下的这一幕,她双目通红,额角青筋暴起,想喊却又无法开口,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一旁的阿初放下了手中的加强版弓弩,目光一瞬间变得犀利了许多。而赵拓见祁缜这样都没有死,狠狠地用拳头捶了一下城墙,“就是这样你还不死!马上给我再放箭!”
弓弩再次装好箭准备第二次射出,就在这紧要关头,城墙的楼梯口传来一声怒喝:“都给我住手!你们想造反吗?”
众人一惊忙转身看向此人,只见余傅腆着肚子走上城楼,脸上表情难测,站在他身后的刀砚拿着匕首抵着他的后腰,旁人见之只当她在搀扶着他而已。
余傅停下脚步,感觉腰间的匕首又近了几分,他小眼睛不时向后瞟,嘴角抽了抽,这才又道:“把箭都给我放下!赵拓!你在做什么?想造反吗?”
这下城楼上的士兵彻底懵了,本来相信赵拓说得话,是奉将军的命令在此铲除辰王,没想到又发生了这一幕,这要是弄错了,敢对着当今辰王放箭,那得杀头、诛九族啊!
一个个不禁后怕,手上的弓弩也拿不住了,膝盖也软了,扑通扑通都跪在地上,大声喊着:“将军饶命!将军饶命!”
只有赵拓和他身边的那些他所带领的士兵还站在那里,听到余傅如此说,赵拓心中也已明白了七八分,他怒极反笑道:“将军,您不会是糊涂了吧!不是您让我在此铲除叛逆之人,怎么现在却出尔反尔了呢?”
余傅被这话呛得噎了一口气,待这口气理顺了,他一挑眉毛再次喝道:“好大的胆子!本将什么时候让你诛杀辰王了?你竟敢私盗兵符,意图谋反!快把他给我拿下!”
谁都知道余傅乃是当今位高权重的江丞相表弟,更是太后亲封的边关大将军,他说得话众人当然信服。所以这将军一声令下,立即有人开始执行。
赵拓率领着他的属下退到一边,见余傅已然要将所有的罪责都扣在他头上,他伸手夺过士兵的刀,一指余傅阴狠地说道:“将军这是要把我当成弃子吗?枉费我忠心于你、帮你出谋划策,你竟然过河拆桥!”
余傅被赵拓恶狠狠的眼神吓得赶紧后退,背后出来刺痛,他痛的直咧嘴哆哆嗦嗦地再次站好。
“都看见了吧,他竟然要杀本将!还愣着干什么?把这个叛徒给我拿下!”
士兵蜂拥而上,双方展开了激战,一时间喊杀声、兵刃相碰声、惨叫声混杂响起。
这边城楼上打得异常激烈,而此时紫印关的大门正从里面被人打开,祁缜与瑶柯依次进入关门。
赵拓这边人少不占优势,边打边向楼梯口退。他本就有些气急败坏,退到楼梯口时,看到一旁的漪月他一时火起,一把就将漪月给推了下去,阿初本想伸手抓住,却为时已晚。
他转眸冷冷地看了一眼此刻正挥刀大杀的赵拓,眼神中闪过一抹轻蔑。
瑶柯刚进门一看,原来是范逍拖着伤腿带着几个东阁居的小厮把关门打开的,刚想上前跟他说话,却见白影一闪,祁缜已经冲了过去。
瑶柯一惊忙看向祁缜,正见漪月在城楼上掉了下来,她大叫一声也跟着跑了过去。
漪月的双手被捆绑着,身子下坠的那一刻,正好看到了刚进关门的祁缜。
四目相对,她的唇边竟溢出一抹凄美的笑意,少了平日里的矜持和刻意,这个笑容纯真自然,如昙花一现般一闪即逝。
因为相距甚远,祁缜无法伸手接住她,突然见他反手一扬,一道白光射向漪月。
漪月急速下坠的身子碰到那道白光时即刻顿了一下,然后才重重落在地上,口中塞得布被鲜血浸染,那耀眼醒目的红,到底刺痛了谁的眼?
白光撞到城墙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那支被注入内力的白玉箫阻隔了一下漪月下坠的速度,箫身破碎,掉在地上只留下一节短刃。
“漪月!”
瑶柯赶到近前时,漪月已经紧闭双目被祁缜抱在怀中,她的脑袋“嗡”地一声,眼前一片空白,只一瞬间又再次恢复清明,空张着嘴说不出一个字来。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祁缜已带着漪月离去了。
意识朦胧间,漪月费力地睁开了眼。只觉耳边有风声,她闻到了那淡淡的优雅兰香,她再次笑了。
尽管她无法看清他的脸,可她知道那个人此刻正抱着自己,这是她梦寐以求的时刻啊!
只要努力了,什么事情都会实现的不是吗?那个只存在于梦中的人,如今正真实的在她身边,抱着她的双臂是那么的有力,即使是在这秋夜凉风中,那透过衣衫传递过来的温度,也足够能抚平她身体的疼痛。
口中浸血的布已被拿掉,她的嘴唇嗫嚅着想说什么,刚一动就有一股血沫子喷涌出来。
她不放弃,仍想开口,祁缜低头看着她,她只无声地说了两个字。
“祁缜……”
不再是公子,这个称谓带着他与她的距离,她不喜欢。
“别说话,你想说什么我都知道。”
祁缜一刻也没有停,不顾肩头的伤口崩裂,再次加快了脚步。
漪月眼皮越来越沉重,这句话只朦胧地听清了,她强迫自己不要睡,不能睡,她想好好体会一下这美好的一刻。
奈何全身剧烈的痛意拼命撕扯着她仅存的意识,慢慢地,彻底陷入一片黑暗中。
身后的喊杀声越来越小了,一群人躲进一处偏僻废弃的宅院中。
赵拓跑得气喘吁吁,衣袍上沾满鲜血,也不知是他的还是别人的。
他靠着一边的墙壁顺势坐在了地上,有气无力地说道:“阿初,如今关内人人都在追杀我们,你想想办法看如何才能逃出去?”
等了半天都没有人回应他,他抬头一看却见那些人冷漠地站在一旁,斜眼看着他就像在看一只跳梁小丑一般。
而阿初则背对着他,仰望着漆黑如墨的夜空静静不动。
赵拓眉梢一挑,面露不悦,“都站在那干什么?没听到我说话吗?”
这一句话终于起了作用,阿初缓缓转过身来,一步一步走到赵拓面前。
他的神情全部笼罩在黑暗中,让人不由得感到心里发寒,赵拓突然变得紧张起来。
看到阿初在他面前止住脚步,欣长高大的身影如神袛一般低头俯视着他,他感到了一股无形的压迫力。
也不知是这夜太凉还是他心底发慌,嘴唇哆嗦着好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来。
“阿…阿初,你…你怎么了?”
阿初蹲下身子,嗓音低沉不带任何温度,“你在害怕什么?”
“你…你会讲话?”
赵拓惊得张大了嘴巴,眼睛看着这个跟在他身边两年的心腹,此刻竟像不认识这个人一般。
他曾找大夫帮他看过,大夫也直言称他确实天生是个哑巴,没想到他在自己身边伪装的如此高超,他竟没有丝毫防备。
阿初的手中突然多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他翻转着端详,刀刃映月,寒光一闪,他毫不犹豫地直刺向赵拓的心窝。
赵拓反应极快,一偏身在地上一滚,堪堪躲过。起身正要跑却被后面飞来的匕首刺中后心,他动作一僵,摔倒在地。
痛苦地趴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阿初走了过来,一把扯住他的袍角,不甘道:“我待你不薄,为何如此对我?你你……到底是谁?”
阿初没有理会他,伸手在他的怀中拿出了那块兵符,拿在手中反复仔细地看了看,随即一扬手便将它给扔了。
“筹谋了这么久,竟然被人给愚弄了!很好。”
起身正要走,可是袍角还被人紧紧地攥着,他低头看着在地上不断痉挛抽搐的赵拓,勾唇冷笑道:“你活得已经够久了,如果早知你这般无用,在荆城的时候就应该杀了你。”
“难道…难道荆城对我下手的人,是你——”
阿初不愿在与他纠缠下去,抬起脚踩在那把匕首上,碾了几碾,看着赵拓睁大了眼逐渐失去焦距,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他这才将脚拿开。
有一名属下在旁询问道:“主人,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这里已经没有再待下去的必要了,一切计划落空,一会找机会出关。”
“遵命!”
几个黑影默默纵身跃出宅院,不多时便已经踪迹不见。
——
祁缜轻抿着唇,一路施展轻功来到一家医馆,拼命敲门。待馆内的大夫开门一看竟然是辰王,吃惊之余忙闪身将他请进屋内。
“大夫,赶紧查看一下她的伤势。”
祁缜将漪月放在榻上,大夫便上前细细号脉检查,只见他皱眉凝思,随即轻轻地摇了摇头。
对祁缜说道:“这位姑娘心脉肝脏受到震荡受损严重,老夫无策怕是已无力回天!”
“那请问在这边关一带,还有没有哪位神医可有法子医治?”
“这个老夫也不清楚,请辰王恕罪!老夫确实无能为力了。”
大夫跪在地上不断给祁缜叩头,祁缜没有再理会他,抱起漪月一刻也不耽搁地向东阁居而去。
瑶柯赶回东阁居时,一把推开房门,看到漪月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昔日温柔恬静的姐姐如今变得面色苍白、不省人事。
她的脚步虚晃了几下,眼前变得模糊一片,好半天才缓过来,接着一个箭步冲了过去,跪在床榻边握紧了漪月的手,顿时泣不成声。
“呜呜……漪月!你醒醒啊……你说过没有什么困难可以将你打倒,你还说想让我教给你做芙蓉花糕,还有好多好多的事情等着我们一起去做,你不能就这样一直睡下去!快点醒过来!呜呜……”
泪不断滑落,瑶柯一直看着沉睡不醒的漪月,哭得不能自已。
房门这时被打开,小厮带着一众关内的大夫依次走进,看到祁缜皱眉严肃的神情时,刚要行礼却见祁缜一摆手,伸手指了指榻上的漪月,“不必多礼了,快去看看有什么办法医治?”
那些个大夫们在睡梦中就被人给叫醒,穿好衣服提着药箱便匆匆赶来了,见辰王这里出了事,人人自危大气都不敢喘。
来到榻边轮流为漪月把脉,一个个捋着胡须摇头轻叹。
祁缜的面色越来越沉,肩上的伤口之前已经包扎好,不知何时又裂开了。丝丝血迹濡透衣袍,就像在他的肩头慢慢盛开一朵血莲。
“回禀王爷,恕我等无能,不能救回漪月姑娘,实在是黔驴技穷、束手无策啊!请王爷恕罪!”
“都下去。”
待其他的人都退下,祁缜轻闭了闭眼,满脸疲惫,身体内的所有力气仿佛一下子被抽干,他单手撑在了床榻边,靠倚着床榻顺势坐在了地上。
从未看过这个样子的祁缜,平日的他总是淡然潇洒、处事不惊,现如今在他的脸上也能找到颓然的疲态,如果漪月看到他为她这个样子,那她心里是不是该欢喜!
瑶柯伸手抹了一把脸颊上的泪痕,突然她眼前一亮,想起了一件事。
“以后如果有事想要找我,可以用这里面的药丸擦拭在你周围的任何东西上,如果我若闻到这个香气,定会前来找你。”
对了!她怎么把君卜这个“鬼医”给忘了,忙将那个褐色的小瓷瓶拿了出来,在里面倒出一颗白色药丸,顿时异香扑鼻。
将药丸捏在手中,她左顾右盼寻找着一个好地方可以涂抹,本打算涂抹在外面的桂花树上,可又怕这个异常的香气被风给吹散了,所以瑶柯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再次环顾四周,最后决定将它涂抹在房门上。
刚涂抹完,瑶柯马上意识到一个问题,君卜的鼻子有这么灵吗?远在千里之外他还能闻到这里的异香吗?
想起他所说得话总是真真假假,瑶柯心中十分的不确信,但眼下情况紧急,漪月的伤势不能在拖!
她收好瓷瓶看向祁缜,严肃道:“我知道有一个人或许可以救漪月,只是他远在千里之外,没有时间在这里等他前来,我必须马上出关亲自去寻找。”
祁缜看着榻上气息愈渐微弱的漪月,沉默了一瞬,他才开口道:“好,就让刀砚跟你一起去,好有个照应。”
“嗯,事不宜迟,现在就得出发。我这里有一些祁渊准备的伤药,你让大夫看看有什么能用得上的,另外务必要让她能等到我们回来!”
瑶柯看着漪月,心中不断地说着,漪月,你一定要坚持住!等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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