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珠心里一凛，心底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她猛地抬头看向了秦文轩。
秦文轩微微撇过脸不去看卫珠，眼底闪过一抹不自然的神色，稍纵即逝。
片刻之后，秦文轩转头直视卫珠，他嘴角带笑看着卫珠，走过去几步，牵起了卫珠的手掌。
“皇后……”
卫珠柳眉微蹙，心里慢慢一沉。
秦文轩突如其来的变脸，对她莫名其妙的温柔，越是让她心里不安。
这时，秦文轩却是突然问起了别的。
他看着卫珠，微微一笑，闻道。
“皇后，相不相信朕？”
“皇帝。”
卫珠一双柳眉越皱越紧，直觉秦文轩这个态度，接下来估计是有不好的消息要跟她说。
不然，大秦皇帝不至于这个神情动作。
秦文轩看着卫珠，拉着她走到床边，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下。
卫珠有些反应不过来，被秦文轩拉着走了几步，亦步亦趋，就在她没有回神之时，她已经坐到了床上。
这时，秦文轩走到了卫珠身侧，卫珠感觉身边床上微微一沉，秦国的青年帝皇已经坐了下来。
秦文轩又转过头看向卫珠，拉起了她的手掌，然后摩擦起来。
他直视着卫珠发问。
“皇后相不相信朕？”
卫珠没有回答，一时之间，她不知道秦文轩为何这么问她，她有些疑惑地出声。
“皇帝？”
秦文轩低头，看着两人交叉的手掌，然后用自己略有些茧子的手指不停地摩擦着卫珠的手掌。
然后秦文轩又抬起头来，看向卫珠，目光直直地撞进卫珠的瞳孔里面，卫珠略带疑惑地抬起头来看向秦文轩，她瞳孔里反射着秦文轩的身影。
“皇帝。”
卫珠喃喃自语。
“皇帝？”
秦文轩再次拉着她的手掌发问。
他看着卫珠的眼睛。
“回答朕，皇后，你相不相信朕？恩？”
秦文轩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
“相不相信朕不会骗你？就算是为了我们两个人，为了皇后好，朕也永远不会骗皇后。”
秦文轩很少这么追根究底地询问一个问题，说到底，他和卫珠一样是个聪明人，聪明人，便会很快察觉周围人的异样，不让周围的人为难，更何况被秦文轩放在心尖尖上的卫珠，这个大秦国青年帝皇更是舍不得她受到一丝一毫的委屈，别人不行，他自己亦是不可以。自然平日里，秦文轩只要稍微一察觉卫珠不想回答的问题，便会立刻不问。
而他这一次这么再三刨根问底地询问，甚至于坚持得到一个答案，所有的这些，都显得这么异乎寻常。
他平时不会这么做的。
卫珠心头沉重，而这时，秦文轩又再次发问。
他轻轻地摩擦着卫珠的手掌，普通摩擦着最珍贵的宝物，动作轻缓而温暖。
“皇后相不相信朕，永远不会骗你？”
卫珠抬起头来，看向秦文轩，两人四目相对，相顾无言，过了一会儿，卫珠轻轻地点了点头。
“恩。”
我相信。
她用神情回答这个问题。
秦文轩微叹了一声，他看着卫珠，目光直直撞进她的眼珠。
“皇后，接下去的这些话，你可能有点难以接受，但是，你要相信，朕永远不会骗你，以及，若是皇后难过，朕永远都在。”
有我。
卫珠看到他用行动告诉她的话。
她微微蹙眉看着秦文轩。
便见秦文轩微叹了一口气，他看着卫珠。
“皇后，”秦文轩眼底闪过一抹不忍心，秦国的青年帝皇抿了抿嘴唇后，张了张嘴，复又闭上，又张开嘴巴，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然后他看着卫珠，“皇后，朕前些日子答应过你，帮你调查了芯儿过世前说的那些话。”
卫珠点了点头，没有打断秦文轩的话，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皇后应该也知道，朕在卫国，自然是有探子的，而卫帝在我大秦，同样埋了不少探子。”
卫珠点了点头，示意他这事情她知道。
各国公然埋探子，这本就不是什么秘密，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事情只能防止，不能根治，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当然，抓到各国的奸细，仍旧不会放过便是。
但是，即使每年各国君王花了大量人力物力屡次抓捕奸细，仍然难以抓到。
“朕派人传递了消息给探子，让他打听皇后托付朕的这件事，便打听到，卫国先帝驾崩前的最后一场病，本就是不太严重的伤寒。”
卫珠点了点头，这与她知道的切合，当日她在卫国，父皇一开始得的伤寒并不严重，她确实也是知道，后来父皇突然离世，几位同父异母的兄长宫变，这事她本就怀疑脱不了干系。
父皇本就不太严重的伤寒怎会突然致命？！为何她前几日见到父皇还好好的，突然她便被软禁，然后父皇便在她软禁期间骤然离世？！父皇离世之后，又为何频频宫变？！
而且当日父皇突然离世，皇兄入狱，才使得她为救皇兄远嫁他国。
“我知道，当日我父皇本就得的是一场小伤寒，骤然离世本就蹊跷。当日几位同父异母兄长趁着父皇离世突发宫变，这事我怀疑跟他们脱不了干系。”
秦文轩皱着眉头，看着卫珠，没有否定她的话，大秦国的青年帝皇抿着嘴巴看着自己的皇后，半天不发一句，然后他轻叹了一句。
“朕原本以为的，也是皇后所想，直到宫女芯儿临死前说的话，让朕察觉有异。”
卫珠柳眉微皱，猛地抬起头来，看着秦文轩。
“朕派出去的人查到，虽然当日发起宫变的几个卫国皇子确实在送给卫国先帝的礼物之中下了毒药，然早已被卫国先帝察觉，至今他们送的涵盖毒药的礼物，仍然在卫国库房紧紧锁着。”
既然卫国先帝事先已经察觉出了有人要对他不利，把有毒的礼品全部锁进了库房，又为何会因为一场普通的伤寒感冒离世？！
卫珠目光紧盯着秦文轩，眼里眸光微动。
秦文轩继续说道。
“而朕的探子查到，卫帝在离世前不久，曾在书房与当时的卫国太子，如今的卫国皇帝发生过争执。”
“不，父皇与皇兄发生争执，只是因为别的事情。”
卫珠急急开口抬头，打断了秦文轩的话。
当日她尚未出阁，听说父皇与皇兄发生了争执，曾经急切地冲到了书房试图调解，哪知道去了才发现一切都是自己想太多了，父皇与皇兄并没有发生争执，而是因为别的事情父皇发起了脾气，皇兄只不过试图调解而已。
这时，秦文轩突然伸手，架在了卫珠的肩膀上，他看着卫珠。
“皇后，莫要因为一时的感情蒙蔽自己的双眼，你仔细回想，当日，果真的是没有一丝异样吗？”
秦文轩目光直视卫珠，看透一切的视线直击进了她的心灵，让她目光一闪再闪，一退再退，直至难以倒退，不得不痛苦地蹙起柳眉。
她看着秦文轩，被他夹着双肩膀，目光直视，再一次发问。
“皇后，莫要因为一时的感情蒙蔽自己的双眼，你仔细回想，当日，果真的是没有一丝异样吗？”
随着秦文轩的反问，卫珠痛苦地闭上了眼睛，细细地回想起来。
当日，她进入房间之前，父皇在书房里大发脾气，她尤记得，当时父皇骂了一句“混账东西”！
这句话，确实是没有指定骂谁，而她当日被父兄察觉偷听，进了御书房，当下父皇便告诉她是因为敌国强制要他卫国嫁一个公主过去和亲。
“皇后，莫要因为一时的感情蒙蔽自己的双眼，你仔细回想，当日，果真的是没有一丝异样吗？”
秦文轩提高了音量，再一次对着卫珠发问。
不对，哪里不对。
被秦文轩一提醒，卫珠脑海里电光火石地闪过许多片段，喃喃自语。
“不对，哪里不对。”
不对，哪里不对。
当日似乎有很多东西不对劲，只不过她没有发现。
不对劲，不对劲。
“不对，哪里不对，不对，不对。”
卫珠不停地喃喃自语，她晃了晃头部，仔细回想起当日与父兄的对话。
——“混账东西！——”
——“谁？！谁在那里！”
——“怎么又是你这鬼机灵。”
——“不是听你皇兄说你在宫中抄写女戒么，怎么又待不住了。”
——“我这不是听说父皇生气了嘛，来瞧瞧是哪个惹我亲爱的父皇生气拉。”
——“就你嘴巴甜。”
——“你怕不是听说我在书房替你皇兄发脾气赶紧过来解围的吧，就你那几根花花肠子，父皇还能不知道。”
——“哎呀，父皇神机妙算，珠儿不愧是您生的，逃不过您的手掌心。”
——“父皇怎么了，不要生气了嘛，您的开心果卫珠珠在此。”
——“你可错怪你皇兄了，朕不是生他的气，他也是听到朕生气过来宽慰朕而已。”
——“父皇老了，也罢，你们也都有心了。”
——“谢父皇夸奖，这是为人子女的必须孝道。”
——“那是父皇教导的好。”
——“朕是卫了秦国来使的事情，那天你们也在场，想必也听说了，亲国要求我国嫁一位公主过去。咳咳——”
——“父皇你怎么了。”
——“父皇！——”
——“没事没事，伤寒而已。”
——“朕最近有点伤寒，虽然人前尽量不显，但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怕不是被这宫中内奸传递了去。现在秦国在边境放了十万士兵，名义上是巡逻，事实上——”
——“在这里摆着呢，明显是想试探我。派了个不受宠的太子过来挑衅求亲，自古以来，只有战败国才需要派公主去和亲，朕倒要看看，朕在的一天，哪国妄想欺辱我女儿！”
——“咳咳——！咳咳。”
——“父皇别说话了，先喝口水。”
——“吾儿放心。”
——“朕在一天，绝对不会让你远嫁到什么劳什子的偏远国家去。我卫国公主，理应受这世上最好的荣宠。”
—— “就知道是您派孙公公特地叫我迟些去宴会。”
——“就你鬼机灵。”
——“明儿。”
——“儿臣在。”
——“朕希望你能护得珠儿一世安康。”
——“父皇放心，珠儿的幸福，我一定尽我所能守护。”
——“朕希望你能永远记住这句话。”
“不对，哪里不对。”
卫珠猛地抬起头来，额头上一脑袋冷汗，她脸色有点蜡黄地看向秦文轩。
不对劲，不对劲，不对劲。
“不对劲，不对劲，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当日里因为她突然被父皇抓住，还有沉浸在父皇发发脾气的震撼之中，没有仔细去寻思，现在想来，一切太不对劲了。
当日父皇只不过是因为外国来使生气的话，为何她躲在门口偷听父皇察觉之时脸上警惕之情如此严重。
为何皇兄只因为父皇咳嗽了几声，神情便是如此激动？！
还有父皇最后说得那两句话。
为何父皇莫名其妙地要提起那两句话？！
——“朕希望你能护得珠儿一世安康。”
——“朕希望你能永远记住这句话。”
为何父皇神情如此意味深长？！
不对劲，不对劲！
当日她只知道宽慰皇兄，父皇，深怕他们吵起了架来，却没有去细想太多。
仔细想想，当日里她偷听被父兄发现，他们两人的神情都太怪异了！
父皇只不过是伤寒而已，为何皇兄如此激动？！
而父皇让皇兄照顾她，为何突然之间提起这件事？！
从小到大，皇兄哪一天不是在照顾她，父皇为何突然直接对皇兄强调要“好好照顾她”，甚至于屡屡重复？
难道这一切，是父皇已经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在谈及身后事？！
“皇后。”
这时，秦文轩又叹了一口气。
他看向卫珠。
“还有一件事，朕还没有说，当日你闯进御书房，只不过是偶然遇见卫国先帝和卫帝吵架而已，实际上，根据朕的探子来报，卫帝和卫国先帝，那一阵子，频频吵架。”
“不对劲，不对劲，不对劲。”
随着秦文轩话音刚落，卫珠脸上布满冷汗地抬起头来，一边神经质地喃喃自语，一边瞳孔涣散地看向秦文轩。
“不对劲，不对劲，当日我闯进御书房，父皇和皇兄的表现，太过不对劲了。”
本书由沧海文学网首发，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