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氏？”
“对啊，可能是一直找不着工作吧，就放弃挣扎了。”
顾以薇脸上的神色不再轻松，她知道了杨子昂的具体情况，所以更加明了他绝对不会轻易去杨氏工作，现在他这么快就转变了心思，也不知道究竟是受了什么刺激。
季芳菲刚刚的劲头过了一点，晃着杯子里的冰块儿，
“你还没联系他呢？”
“没，他电话一直打不通。”
“哎呦，我感觉没什么事，新官上任难免忙嘛，过两天再找他。”
顾以薇面色复杂。而季芳菲说完这句话之后，顿了顿语气，长长的叹了口气，
“依您现在的状况，还是先管管自己吧，以后……打算怎么办？”
“……”
“照你这么说，人家早就跟你暗度陈仓了，你还一直跟我强调你母胎单身。”
看顾以薇沉吟的样子，季芳菲噌一下坐直了腰板，
“你不会真要跟他过三年吧？！”
“眼下看，只有这样……对我来说比较划算。”
只有这样才能让那纸合约作废，也只有这样才能护的了顾以尘护的了自己。
“划算？三年后你都33了，奔四的人了！”
季芳菲一针见血的话令顾以薇懒得再想心里的深谋远虑，只想骂人，
“那怎么了？”
“还怎么了，你真要单一辈子啊。”
“没想好，都是以后的事了。”
季芳菲看她一脸无奈的样子，拿着杯子往她的位置挤了挤，同时把声音压低，
“要我说，你从了算了……”
闻言，顾以薇眸色有些许慌乱，只是片刻就转头瞪着季芳菲，一脸责备她犯了大忌的样子。
“季芳菲。”
“怎么了，我又没说错……你要是放弃了这一棵别人想得都得不到的优质木材，到时候你能配的只有歪脖树了。”
季芳菲似乎总能在无形中刺痛顾以薇的心，令她无比的想要收拾她一顿，但偏偏最令顾以薇生气的，是无论无何她都找不出话来反驳。
“你我都是老阿姨，这些事……你就别想了。”
“谁就老阿姨了，不就大五岁吗！”
想当年周岑十几岁的时候她第一眼看见他，还是会小鹿乱撞移不开眼睛，这就说明，年龄不是问题啊~
顾以薇听着她的话，哭笑不得，
“不是你越说越不靠谱了，像话吗……”
“卧槽，顾以薇你说话越来越像我爸了，你这个老古董。”
“打住啊，咱别聊这个了。”
“你要是怕外人说什么，那就说不过去了。有骂你的就有祝福你的，管那么多干嘛啊。”
“……”
顾以薇本来想转移话题，但听到季芳菲这么说，还是微微怔了神。即使嘴上不说，但此时的心情让她明白，外人的眼光，她确实一直在介意。
“再说了，从小到大骂你的人海了去了，你不还活着呢吗。”
顿时，所有的感动化为灰烬，这句话令顾以薇彻底认清，自己的人缘有多不好。
“我谢谢你啊，托您的福，脸皮越厚，活的越长。”
“哎呦，我就是打个比方。”
“你要是再聊他，我走了啊。”
“得得，家事您自己处理，我不多嘴了还不成吗……”
顾以薇将点心塞到她嘴里，彻底堵上她的嘴。然后还不忘顺了顺季芳菲卷发上的那几捋呆毛，
“乖啊，听话。”
她有些搞不清楚，此时自己心里的心情，以前跟季芳菲聊周岑时，绝对不会说这样的话。但现在周岑在她们嘴里的身份似乎完全变了。
他不是那个她们嘴里，宠溺而喜欢的，那个十几岁的孩子了。
这样的变化虽然让她有些手足无措，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没有感到反感，反而感到一丝一毫的欣悦。
又待了半个多小时，两人始终保持你一言我一句的状态，许是多年的默契，加上季芳菲终于不敢再聊顾以薇的终身大事。她们之间的相处模式，欢快而舒服。
顾以薇看了看时间，已经将近上午十点了。
“喂，我先撤了。”
“干嘛啊~这么着急。”
“时间不早了。”
她的回答模棱两可，季芳菲质疑的看着她，片刻之后，惊呼出声，
“不是吧！家里有人催啊？”
顾以薇自顾自的起身，玩笑着作势要掐季芳菲的脖子，
“是你家里人该催了~走吧~”
季芳菲无奈从座位上站起，顺了顺自己的头发。
“哦，对了有件事忘了跟你说。”
顾以薇顿住脚步，回了回头，
“干嘛？”
“这不过两天许凡组织了一个什么邮轮旅游吗，他拉了一堆兄弟姐妹，还都是跟我半生不熟的那种，以薇你这两天有时间的话要不要……”
顾以薇无奈，重新坐到她旁边，
“干嘛，凑人数啊。”
“不是，陪伴我啊！不然就我自己在船上，很孤独的。”
“你们俩这不是该算二次蜜月吧？”
“当然不是！他说婚礼上很多人没到场。所以想把本来就想要旅行结婚的愿望实现了。”
“那挺好的啊，这都好几个月了，你俩还新婚着呢。”
“要不是看他最近工作太累了，想让他放松放松，我才不想再折腾一回呢，那么多人……”
“这话在当着人家可不许说啊，谨言慎行。”
“哎呀我知道，我现在唯一的念想就是你跟我去做个伴，不然我真的要死了。”
顾以薇看着此时近在眼前的撒娇表情，抿了抿唇，不语。
“以薇，你忍心看着我就这么孤身一人吗。”
“……”
“你忍心看着我接受新朋好友，七大姑八大姨的狂轰滥炸吗。”
“……”
见她还是不说话，憋到词穷的季芳菲拽着她的胳膊，
“哎呦，咱俩待在一块的时间本来就少，你就分我一点，陪我出去玩吧。”
确实，自从顾以薇回国之后，季芳菲的大部分时间基本上都是许凡的，而顾以薇就更别说了，身不由己。所以两人真正意义上的相处，加起来没有几天。
“我考虑一下。”
“你这两天有别的事吗？”
想到自己刚刚获得的自由身，顾以薇摇头。
“没有。”
“那这事就这么定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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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周宅的时候，十一点左右。
顾以薇一下车就奔向客厅门口，果然，进门就闻到了餐桌上糖醋里脊的味道。
周伯见她进来，脸上顿时有了笑意，
“回来的正是时候，要是热一遍可就不好吃了。”
顾以薇放下手中的东西，快步走向了餐桌，先拿起筷子夹了一小口，
“还是那么好吃~”
她虽然年龄大了，但长相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变化，白皙的脸，莫名亲和而可爱的脸。此时嘴里一边嚼着里脊，一边夸着好吃的样子，和以前一模一样。
周伯浑浊的眼里有些湿意，脸上的笑却也并未消失。
可能是年龄大了，高兴难过，欣慰怀念，都要哭上一哭。但他并未在顾以薇面前显露分毫，掩下了眸子里的情绪，
“那就多吃点，我一会再做。”
“嗯~够了够了，周伯，这世上你做的里脊，最好吃！”
“哎呦，那我这是得到专业认证了。”
“嘿嘿……”
一边说话，顾以薇一边觊觎着盘子里的里脊，但碍于餐桌上还缺人，她也不好直接下手。
“周……岑呢？”
“少爷他在书房工作，一会儿就下来。”
“哦……”
“你先吃吧，少爷吩咐，不用等他。”
顾以薇坐在桌前，想到上午季芳菲跟她说的话，就一阵的心神恍惚。
面对一桌子的菜和自己的饥肠辘辘，她听话的没有等周岑，特意留了几道菜并吩咐后厨随时再做之后，才开始动筷。
周伯是和她一起吃的，可能上了年纪，一吃完午饭就开始犯困倦，所以在顾以薇的强烈要求之下，他提前回房休息了。
客厅内只剩几个佣人在打扫餐桌，顾以薇本就帮不上什么忙，而且她自认为也是上了年纪的人，所以吃完午饭之后，开始惬意的转着客厅绕圈圈。
本意是为了消食，但转着转着，就总觉得饭后应该来点什么，所以直奔冰箱走去。
在场的众人都看见过黄桃加燕麦的悲剧，所以眼看着这位顾小姐走到冰箱前，莫名的开始恐惧。
“您，您要拿什么？！”
“没事，我口渴，就拿杯橙汁。”
她知道她们在担心什么，不由得在脸上挂起了亲切和蔼的笑，想让她们放心。
众人虽然没什么动作，但各自在自己的位置都直勾勾的看着顾以薇的动作，生怕下一秒就出了什么她们不可控制的事。
眼看着顾以薇打开冰箱，拿出一大瓶橙汁，安稳的放在桌上时，她们从心底里松了一口气。
顾以薇早就没再注意她们，自己忙活自己的事。
她转身在餐厅范围内逡巡，看着餐桌与客厅中间有隔断分开，而整个餐厅左侧分列着吧台和高脚椅。
她只能看到吧台的酒架上有几只高脚杯，但想到用高脚杯喝橙汁，她还是觉得不太合适。
走近之后，她打开了吧台后面的橱柜。果然，里面整齐排列着各种普通玻璃杯，她立刻俯身拿了一个，余光在看到里面的一个不太和群的瓷杯子时，微微顿住了动作。
杯子表面印着看起来憨厚而可爱的黄熊，正追着几只五颜六色的蝴蝶，整个杯子看起来还是崭新的，却还是隐隐的你那个看出使用过的痕迹。
她怔然的看着，半晌之后，才重新俯身想要拿起那个杯子。
“在找什么？”
身后猛然响起的声音把顾以薇吓了一跳，知道是周岑，她竟然有点不知道转身之后说什么。
所以，她干脆不转身。
“我拿个杯子。”
她看不见身后周岑的表情，站直了身之后就感觉到有人站在了身边。
扭头时，看见周岑高大的身形从吧台前俯下，微微伸了个胳膊就将柜子里的瓷杯子拿了出来。顾以薇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他白皙而纤长的手上，心里腹诽她刚才拿杯子的时候整个人都要钻进柜子了，怎么到他这就这么轻松……
周岑起身时，并未在她眼前掩饰什么，
“我也来找杯子。”
“……”
他手中的那个瓷杯子，顾以薇记得。
当时她三十块钱买了一对儿，本来是打算送人的，但听别人说送杯子不太好，有“杯具”的寓意，所以她就没送出手。
本来只是转手给了周岑，她记得当时周岑对此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高兴与激动，甚至是“被迫”接受的。可现在她才发现他的重视……起码，比她重视。
因为她手里那个粉色的，在她被第一个房东赶出来的时候，就碎在昏黄杂乱的走廊里了。
她连哭都没哭，只是麻木的将残屑全都包了起来，背着行李出了那栋出租房之后就将手里的东西扔在了路边，那之后，她再也没买过易碎的杯子。
见她不说话，周岑只是敛下眉眼，重新看她时，眼里还是自若与冷静，
“一会儿律师会来，还要你签一下字。”
顾以薇手里紧紧的攥着杯子，在反应过来周岑说的话之后，微微点头，
“好。”
他点头，然后拿着黄熊杯子走出了餐厅。
周岑本来确实想要隐瞒，但事到如今，他觉得没有那个必要了。让她看见他过得有多凄惨多可笑，也并没什么所谓。起码与此同时，她能真正看到他的心意。
站在原地的顾以薇只是静静的看着周岑走到桌边，亲自拿起了她放在桌边的橙汁，倒进了瓷杯子里，然后端着上了楼。
她想哭又想笑，想笑时因为周岑的举动与他平日的性格太不般配，想哭……大概是因为，她想把在那个碎了一地的夜里，好不容易忍下来的眼泪，还出来。
下午两点，律师准时带来了重新打印的两份合同。
顾以薇坐在周岑旁边，每一页每一条都看了一遍，浏览到最后一页的时候，她并没有立刻签字，而是转头笑看着周岑，
“这个签过之后，应该不会再像上一次合约那样，多了几条吧？”
“不会。”
他墨色的眼睛看着她，有着些许的期待与执着。
顾以薇承认，她承受不了周岑这样的视线，在此时也比之前更愿意去相信他，相信那样的事他不会再做第二次。
她重新翻开最后一页，写下了顾以薇三个字，相比较而言，比上次签约时的字迹端正了许多，也认真了许多。
写完之后，她抬头，看向周岑。
“今天开始，我会好好配合的。”
不管是为了解脱自己，还是为了补偿你。
周岑后她一步签了字，脸上竟然有了难得的笑意，
“合作愉快。”
三年的时间留下她，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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