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很安静，顾以薇隔着车窗玻璃，眼看着杨子昂的身影越来越远。
他站在原地，垂着眉眼的样子令人看不见他的神色，但僵站在那的身影，却显得格外默然。
直到车驶离了杨家门口，顾以薇才不再看向窗外。周岑坐在她旁边，阴沉着脸，没说一句话。
今天的事，顾以薇自认为没有什么过错，所以即使感觉到周岑的怒意，她也没像前几次那样把姿态放低。
她现在担心的只有一件事，刚刚大厅内那么多人，即使没有媒体，但万一有人就这件事谈论起来，万一事情闹大了，她要怎么解释。
想到这儿，她越发担心，也终于抬眸看向周岑，
“你不觉得你今天过分了吗？”
“……”
顾以薇今天忙碌了一天，准时下的班，没有一点不合适的地方，而且准确来说这是她的私人时间，她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事你那个让周岑气成这样。
相反的，她因为他承担了风险，也因为他伤了杨父杨母的脸面。
该生气的，是她才对。
面对顾以薇鼓起勇气的质问，周岑不语，他甚至当她是透明的一样，对于她的问题没有一点反应。
“你现在已经违反合约最后一条了！”
见他不答，顾以薇可以说是低吼出声，把话说的清楚明白。
两人之间的关系，任何一方都有义务隐瞒，不向他人透露。但周岑今天的作为，显然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周岑依旧没有说话，反而敛下了眉眼，长睫掩下了眉眼间一切的情绪。
顾以薇说了两句话，都没有得到一点回应，就像是往水里扔了一块石头却毫无波澜一样。她怒意更甚，原来她极为难得的怒意，即使爆发了也没什么存在感吗？
“你！”
前面的司机师傅自打自家老板上了车，立马就不敢出大动静了。现在眼看着情况越来越不受控制，他卯足了胆子，伸手开了车内的音乐。
本来是想缓和缓和气氛，但似乎并没有什么成效。
空间内充斥着和缓的爵士乐，顾以薇话未说完，向前看了看，发觉司机师傅追悔莫及的表情时。他似乎觉得自己擅自开了音乐的举动太过冲动，在看到顾以薇的视线时眼里也满是歉意。
顾以薇觉得有什么事还是两人解决，她再怎么生气，都不应该在这为难司机师傅。
终于她轻咳了两声，收回视线不再说话，往后座一仰就开始假寐。
相较于顾以薇的转变，周岑倒是没什么反应，依旧垂着眸子，薄唇抿成一条线，似乎是在忍耐着什么。
车停在景苑门口，几乎是片刻，周岑打开车门，长腿一跨就利落的下了车。
她疑惑，却还是磨磨蹭蹭的跟着下去。
全程，周岑都在用冷冽的眸子看着她，他似乎格外不耐烦，甚至顾以薇一下车，他就拽住了她的胳膊，快步往公寓走。
因为是晚上，小区内遛弯散食的人不少，走到哪都格外热闹。
顾以薇察觉到周遭的视线，跟着他的脚步也不断踉跄。她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胳膊被锢的生疼，努力放慢脚步想要挣脱。
但周岑却并未给她机会，依旧脚步迅速，没有顾及着她。
“放手！”
“……”
“我让你放手！”
他的莫名其妙令顾以薇怒意更甚，冲着他吼出了声。周岑非但没听，反而变本加厉，扼着她的手腕不断用力。
顾以薇感觉到他的骨节硌得她手腕生疼，眼眶不受控制的红了起来。
“回家。”
他回头看了她一眼，眸色阴冷，说话的语气带着命令与生硬。
顾以薇倔强的看着他，还在不断想要从他手里挣脱，
“我不！”
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毫不拐弯抹角的说出一个“不”字。两人站在公寓楼下，对视了许久。
一个眸色通红，一个眸色幽深。
“卧……槽！”
猛然间，顾以薇整个人都被周岑抱了起来，那一瞬间她想的竟然是周岑会不会气急了所以要来个过肩摔，但显然她想偏了。
她整个人都倒了过来，被他扛在肩头。
周岑的力气很大，此时扛着她似乎也并没有费什么力，上楼的脚步沉稳迅速。
顾以薇微怔之后就努力想要下去，但始终找不到着力点，而且撅着屁股的样子也越发令她难堪。顾不得掩住整张脸的凌乱发丝，她努力支起身子，
“放我下去！”
周岑听出她话里的语气，微微挑眉，本来扶着她膝盖以上的手不着痕迹的往上挪了挪，到了大腿，而且还在不断往上。
顾以薇被吓的一个激灵，却动弹不得。
“你……你别！”
他掌心微凉，而她穿的裙子只到膝盖以上，因为姿势的原因已经短了一截，现在他的温度覆在她的肌肤上，让她忍不住想要去躲。
“那就闭嘴。”
听着他的沉声呵斥，顾以薇老老实了些许。不再胡乱动弹，周岑也规矩的把手扶在了大腿上，没有再往上。
出了电梯，打开房门，进了玄关，周岑全程都扛着她，没有一点放下来的意思。
顾以薇在他肩头挂的难受，把生气这码事忘得一干二净，一心想的就是他什么时候能放她下去。
她本来以为周岑准备开灯，可冷不丁的，她整个人都被放了下来，还没松一口气，就感觉到周岑的迫近，她后退了几步，他并未客气，直接将她抵在了房门上。
黑暗中，他微微喘着气，应该是扛了她一路的结果。看着他墨色眼睛内打量的神色，感觉到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脸上，顾以薇默默偏过头。
而他似乎不满意她这个动作，伸手扼住了她的下巴，顾以薇还没动弹，他的吻，蔓延在唇边。
不是那种蜻蜓点水的吻，甚至不能说是吻，这更像是啃咬一般的惩罚，疼的顾以薇越发慌乱迷茫。
他没给她丝毫机会躲开，唇齿之间清凉的味道传到顾以薇嘴里，似乎唤起了她的某些记忆。
这个吻和在奈良的那个，很像。
猛然间，她回过神，看着眼前棱角分明的脸，还有微阖着的眸子，微微抖动的长睫，她急的彻底红了眼眶，也彻底反应过来现今的处境。
“唔，周岑……”
她嘤咛了一声，唇齿间含糊不清，连气息都开始紊乱的一塌糊涂。
周岑微微睁开眼，墨色的眸子里映出她现在的样子，他放松了力道，开始描摹着她的唇形，却不愿意放开。
现在她眼前的气息与味道，都是他的，只有现在他敢确认，她没有再离开。
顾以薇的胳膊一直抵在他的胸前，直到感觉到他动作的微微迟缓，她立刻用尽了力气，推开了他。
周岑后退了几步，薄而殷红的唇上留着吻后的印记。他并没有再靠近，而是伸手抚了抚自己嘴角的湿意，随及，嘴角有了弧度，更像是痞笑。
顾以薇只顾着大口呼吸，两只虚浮无力的脚努力稳住身子，后背则紧贴着门板。
直到余光看到周岑的样子，她才感觉到不可置信。
她可能不知道，自己现在嘴角红肿，眸色朦胧的样子看在周岑眼里，有着怎样的吸引力。
“你……”
“我没疯。”
似乎知道她要说什么，周岑沉声开口，音色带着吻后的暗哑低醇。
他走近了几步，垂眸看着她，
“我不觉得，今天有什么过分。”
顾以薇怔然，反应过来他这是在回答她上车之后问他的问题，只是现在她已经不知道他的回答，到底是针对的哪件事。
周岑看着她躲闪的神色，似乎也在让自己的神色看起来平静。
“我不觉得，你进杨家找人很合理。”
顾以薇的声音有些颤抖，还在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努力跟他平等正常的交流。她很少这么倔强的不肯服输，尤其是在他面前。
“顾以薇合同你签了！不管怎么样，名义上，你都是我妻子。”
周岑的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怒意，他甚至从来都不会说这样的话，更不会用这样的语气。
顾以薇怔然的看着他，看着他微微喘息的样子。
“可你去见了他父母，你把我摆在哪？”
他说这话时带着轻嘲的意味，似乎是在嘲笑自己。
上次杨子昂的事他觉得可以不在意，可以不必那么紧张，所以听了她的话。
可这次，他却发觉他错了。
没人知道他在外面看着两人肩并肩走在一起的时候，觉得两人的般配有多刺眼，也没人知道他看着跟六年前相似的情节时，内心有多怕，准确来说就是，惧怕。
他的这种情绪从来都只会因为她，六年前他知道陪着她离开的人是杨子昂时，他就有过这样的情绪。
他怕他等不到她了，怕她再也不会回头看他了。他甚至怕她心甘情愿的爱上别人的时候，他能不能顺其自然的承受。
顾以薇从来都没有看到过周岑这样的样子，她不知道如何反应，看着周岑却说不出话来。
周岑似乎反应过来什么，收敛了眉眼，长睫微微抖动，似乎有些后悔说了这些话。
他移开视线，声音低沉，
“我今天只想提醒你，别坏规矩。”
“规矩？”
顾以薇嗤笑出声，仍能感觉到唇上的痛意，
“第九条我没让你履行，是我最大的底线。”
“……”
周岑俯身在她耳边说这句话的时候，顾以薇整个人都僵了僵，却还是不肯相信周岑真的会履行第九条，毕竟这场婚姻，她觉得他不是心甘情愿的。
“所以远离他这些表面工作，能办到吧？”
他垂眸看着她的眼睛，似乎在等着她的回答。
任谁都听得出他的话更像是威胁，顾以薇蹙眉看着他，不忘后退了几步，
“我和他只是……”
“你知道我不想了解这些。”
他打断她的话，一心只在乎她对问题的回答。
顾以薇攥着衣摆的指尖微微用力，看着他墨色眸子里的神色，
“好，我答应你。”
话落，她看见他神色里的欣喜，但转瞬即逝。
猛然间他抬手，顾以薇往后躲了躲，却并没有躲过。
他微凉的指腹在她唇角抚了抚，动作轻柔，似乎还带着些许眷恋。
“那最好。”
“……”
顾以薇垂眸不再看他，周岑也终于缓缓放下了手，转身出了玄关。
没了她唇角的温度，他似乎有些失落。
而此时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的顾以薇并没有察觉，周岑的耳廓，一片绯红。甚至他离了她唇角的指腹，也抚了抚自己的唇畔。他的神色有片刻的怔然，似乎在确定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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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顾以薇醒的很早，似乎是为了特意躲过周岑的上班时间，她不到七点就出了门，直奔公司。
跟杨子昂保证好的解释，她并没有说，倒不是什么不敢说，只是不知道如何说。
她不想骗他，所以只能沉默。
至于跟周岑的那个保证，她只是权宜之计，总不可能真的和杨子昂保持距离。只是通过周岑的话令她深刻认识到，那纸合同所真正拥有的约束力。
所以有些事，她必须提前打算好。
昨天的事搞得她一个头两个大，现在更是顶着浓重的黑眼圈，脸上写着我没睡好四个大字。睡不着的原因，可想而知。
除了上述之外，还有那个突如其来的吻。
可能是真的老了，她每每想起那时的温度，周岑认真而生涩的样子，她就控制不住的脸红心跳。
此时坐在公交车上想到这儿，她把自己吓了一跳，然后在心里自我嫌弃了很长时间，努力想要把这种怪异的感觉打消。
直到坐在了自己的办公桌上，她整个人都趴在了桌上，处于一种彻底颓然的状态。
偏偏这时候有人站在她桌前敲了敲桌面，声音不小，而且从节奏判断来人很不耐烦。
顾以薇不耐烦的捂住了脑袋，不愿意面对。
“你来这么早，是为了补觉的？”
声音里带着些许怒意，她反应了一下，越想越觉得熟悉。下一刻，蹭一下抬起了头。
看着徐灿不太友善站在她办公桌前，顾以薇忘了颓然这件事，脸上尽量得体的笑了笑，
“徐助理好。”
“……”
“我昨天整理的资料您看过了吗？”
看着顾以薇此时狗腿的样子，徐灿蹙了蹙眉，不语。
顾以薇积极乐观的看着他，看不见刚才一点颓然的样子。这是她的习惯，可能从小面对班主任跟上级面对惯了，但凡是个领导，她都能拿出自己最积极的样子，显得格外进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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