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留不得你了
第二日，驿站外来了许多衙役，他们全部来自江镇附近的城县。
不仅如此，江南府各地卫所的士卒也来了一批又一批，将驿站团团围住。
邓元钞是炎京下来的御史，下派地方，本就有巡查之权。
如今又是江南代督抚，一地军政都由他手抓。
毕竟昨日出了那么大的事，听说要是没有那位不知何身份的大侠，邓督抚只怕都死了，如此大阵仗也不奇怪。
江南各地的官员虽然都暗里痛骂邓元钞不近人情，但也真怕他在自己地方上出了事。
一个不小心，可就是掉脑袋的大事。
都不用邓元钞发话，江镇附近的官员立马下令派人过来。
江镇的县令就倒霉了，当夜跑来驿站，哭着喊着说都是小人失职，还望大人赎罪。
听说邓元钞只出来看了他一眼，冷冷说知道了，回去吧。
江镇县令要不是碍于礼制，当时都恨不得跪下去给邓元钞磕头，喊声大人明鉴了。
赵笙第二天出来走了一圈，又打听到几件有趣的事情。
一是那位江南的都指挥使，他在知道江镇各地官员调动卫所士卒后气得直骂娘。
大离官制，各地的都指挥司统管军事，那些官员调动卫所士卒不事先禀告他确实不善。
但邓元钞可是江南代督抚，有他在，都指挥司在军务上只能是二把手。
一把手出了事，地方官员率先调人护卫，虽失了规矩，但也在情理之内。
而且按理来说，都指挥使在知道邓元钞遇刺后，应该要更紧张才对，怎么会责怪那些官员呢？
除非他是个坚守朝廷法度、不畏权贵之人。
但结合最近邓元钞在江南的大动作，赵笙觉得他生气的更大原因是这位代督抚并没有当场死掉。
死掉的御史才是好御史。
都指挥使也是个肥差，江南官场又是这个鸟样子，要说他固守本心，没有贪污腐败……
不是说没有可能，只能说微乎其微。
要是邓元钞继续查下去，摘了他乌纱帽也不是没可能的。
“之前的都指挥使是武官出身，关系盘根错节，朝廷都有些管不了他，只是被陇山军杀了。
现在的都指挥使好像是三年前才从外地调过来的文官，不是什么坐大地方军阀，真要将他逼到绝境，也造不了反。”
赵笙点点头，心稍微放下一点。
他倒不是担心叛军造反会给如今摇摇欲坠的大离雪上加霜。
只是自己现在还在这里，又是宫里太监的身份。
真要有大官造反，肯定拿自己祭旗。
什么皇帝受宦官蛊惑，今日立誓清君侧，先斩此獠始……那就大大不妙了。
既然这位都指挥使构不成威胁，赵笙也就不放在心上。
他还听到一件有趣的事情就是，听说昨日那位大汉身份有些眉目了。
锦衣卫中，有人擅长各地言语。
他只听袁化吉模仿那人口音，就断定他来自北境之外的大雍。
“大雍国境近半处于严寒之地，其国人身材多高大，听你们描述，那贼人应该就是来自大雍。”
这是那个锦衣卫经历司出身的缇骑所说原话。
“大雍的先天宗师不在自己王朝吃香喝辣，千里迢迢来大离做甚？
一来就奔着取邓元钞性命去，难道真是被人派来的？不可能啊，那可是先天宗师啊！”
赵笙颇有些不解。
庄景烁说此事为金蟒帮所为就是屁话，他当然不会信。
而且就连最有嫌疑的江南徐家，赵笙都不认为他们有这个能耐。
“除非他来大离是要办什么事，顺路接个单子，这倒是很有可能。”
赵笙若有所思。
邓元钞是江南代督抚，但在这个大雍之人的眼中，与土鸡瓦狗又有何异？
路过顺便除掉便是。
“如果是这样，就极有可能是徐府所为，再看看当时庄景烁的样子，也很难让人不怀疑他与此事无关。”
赵笙心中自语。
如果真是这样，那看来邓元钞已经快要将这些朝廷硕鼠逼到绝境了。
才会使出这等下下之策。
杀了邓元钞，就没李元钞、张元钞了？
这是朝廷党争啊，玉竹书院又都是硬脾气，只会不死不休。
当然，赵笙对这些事情只是抱以吃瓜看戏的态度。
他真正担心的是刺杀一案的后续会怎么发展。
毕竟庄景烁可是言之凿凿，就说是金蟒帮所为。
幸亏赵笙这几年在宫里也不是白待的，从炎京来到江南一路上，他就在庄景烁等人身边偷偷安插了眼线。
庄景烁要对付金蟒帮一定有原因，赵笙让他们多加打听。
只是现在还未能打听出来。
“以他这个自负的性子，又这么轻蔑我。
若是真为了对付我而去搞金蟒帮，肯定不会轻易停手。”
赵笙坐在凳子上，手指敲打桌面。
又过了一夜，有人敲响他的房门，但很快又走开。
赵笙起身开门，瞥了一眼地下，发现多了一张小小纸条。
他用脚底轻轻踩住，用真气拈住纸条，若无其事关上房门。
走回桌子边上，再弯腰将纸条从鞋底拿起，就着烛火展开。
赵笙看完纸条上的字，眼神顿时变得凶狠起来。
“还是贼心不死啊。”
赵笙冷笑一声。
纸条上写了，庄景烁断定那大雍的先天宗师就是金蟒帮找来的，说他们有通敌叛国之嫌。
他还跟邓元钞说，金蟒帮这些年越发势大，就是因为有陇山余孽加入，其叛乱之心不减，定要诛而灭之！
只是邓元钞好像并不信他，简单敷衍几句，就说现在主要事务就是严查徐府。
庄景烁不再作声，但私下里已派人去调查金蟒帮老巢，想要将他们一网打尽。
赵笙将纸条用烛火点燃，双目中有火光闪烁。
“本想着避开你，但如今看来，是留不得你了。”
赵笙将纸条丢尽香炉，看着它烧成一片灰烬，目光渐渐变得坚毅起来。
他不知道庄景烁为何一定要对付金蟒帮，但若真被他杀去金陵，剿了周处等人，就一定会将赵温两家牵扯进来。
“当初觉得金蟒帮只是一个小帮派无伤大雅，如今看来还是失算了啊。”
赵笙叹了口气。
时光，向来有着最伟大的力量。
人在其中，只能随波逐流，唯自身拥有伟力，才能改变既定的方向。
第二日，清晨。
余九人按时送饭过来，赵笙随口问了一句。
“庄千户可用过膳了？”
余九人恭敬回道：“庄千户有事出去了，说要出去几日。”
赵笙顿觉不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