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总事一走就是几天，也没再回来找过他。
赵笙待在房间里，一日最期待就是什么时候能开饭。
说起这个，倒是有件事情，挺让赵笙意外。
那就是送食的太监，也算是赵笙老熟人。
或者说，是前身死前见过的最后一人。
前身送完玉牒后，就是来这位太监手里领的吃食。
送食太监姓方，赵笙叫他一声方哥儿。
方哥儿看房间里待着的是赵笙，先是愣了一会儿，也没多说，每次都是送完饭就走。
所幸府里还有一位小太监，平日无事会来找赵笙玩。
这几日玩下来，赵笙也知道了小太监的来历。
他在海总事身边侍奉，年纪虽小，但却是入品的太监。
比起赵笙这个不入品的杂役太监，可强上太多。
赵笙为恭维他，还叫他一声大人，捧得他喜笑颜开。
到底是小孩子，赵笙只跟他讲了几个在前世盛传的童话小故事，就拉近了两人的关系。
小太监虽然年幼，但知道的比赵笙却多多了。
就比如那位何千岁，赵笙的前身就只知道他权势滔天，却不知道他究竟如何厉害。
听小太监说来，这位何千岁，贵为司礼监秉笔太监之首，深受皇帝宠信，执笔批红，百官升迁，只在他一笔之下。
他又统管东缉事厂，称督主，锦衣卫都指挥使更是他义子，堪称只手遮天，权倾朝野。
内有翼林军，外有厂卫，其威严统摄京城内外。
这简直是前朝那位着名大太监的翻版啊……赵笙如此感叹。
他也从小太监口中知道自己当初所送玉牒为何物。
原来就在今年春，宁王举兵造反，入秋后兵败被俘，关押进宗人府，有人审问他，玉牒就是审问记录。
至于前身将玉牒送去经历司，纯粹是跑腿的杂活。
有人不愿意跑，才拿一顿吃食让前身送去。
又过了两天，这日赵笙跟小太监说完前世一个武侠故事，便趁机打探起宫廷武学来。
小太监常年跟随海总事，对此知道的肯定比常人多。
小太监瞥了一眼赵笙，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吗。”
赵笙嘿嘿一笑，道：“总是想上进嘛！”
小太监双臂环胸，摇头晃脑。
“皇宫里的武学，不是那么好学的。”
他停顿一会儿，旋即又说道：“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小太监看着赵笙，幽幽道：“在这里，除非是运道好，否则只能先从皇室秘技锻造根基。”
“听闻皇室秘技比一众武学强大，有什么不好吗？”
赵笙侧头问道。
“那得是完整的秘技啊。”
小太监嗤笑一声：“可上面赏赐下来的秘技，大多都是残本，初始或许十分强大，但到了后面，便会有诸多隐疾，活不了常人年岁。
你要是想练，就多立功咯，立功越多，赏赐秘技越多，死得也就越快。”
一般而言，习武强身健体，应是延年益寿。
但修炼皇宫赏赐下来的秘技，却是损耗寿元。
想想也知道，皇室可不是老好人，他们赏赐秘技，还不是为了自己安危着想？
若是将完本秘技传出去，等人学会了，岂不是要起二心？
反之，将秘技变作残本，内侍护卫学了，战力又强，又有诸多隐患，受皇室制约。
简直一举两得。
但这些问题，赵笙不怕啊！
别人怕炼坏身体，他有不灭灵光，随便造！
看赵笙双眼放光的样子，小太监还以为他痴心妄想得到完本秘技。
“至于完本，你就不要想了，上面管得严，只有大人物手头上才有寥寥几本。”
小太监及时给赵笙泼了盆冷水。
赵笙看他一副自矜骄傲的模样，便调侃道：“看来大人是运道好的，不用修炼残本秘技也行。”
小太监扬起下巴：“那是自然，海公公……”
他自觉说漏嘴，赶忙止住，瞪了一眼赵笙，就跑了出去。
“不跟你玩了！”
赵笙笑着摇头，心里却想着他所说的那些残本秘技。
皇室不忌流通这些残本秘技，对他来说，可就是饕餮盛宴了。
……
宗人府，右宗院。
这里的总事府，比起左宗院来，可要宽敞大上许多。
正殿外的院子，放置着一座翡翠玉石雕刻的影壁，雕工精湛，俨然是出自大师手笔。
而在大殿内，有各种名贵物件，随意放在各处。
仿佛此间主人，只是一股脑将所有东西放出来，好以此显摆。
有一身穿青绢团服，胸背补有葵花的太监从院内走了进来，俯首跪拜。
此间空无一人，但他却始终不敢抬头。
过了好一阵儿，终于有人从屋内走了出来。
他落坐在正中间的金钱蟒靠背椅上，左手把玩着右手的羊脂玉扳指。
“小李子，事情办得如何了？”
小李子全身顿时颤抖，头趴得更低。
“请何总事恕罪，小笙子没死，被海老鬼护起来了。”
原来这个男人正是右宗院的总事。
“海老鬼护他，是在警告我，打我的脸啊！”
何总事眼神更冷。
小李子颤颤巍巍：“请何总事恕罪！”
“下去领十棍，滚吧。”
何总事面无表情，摆了摆手。
“谢大人！”
小李子慌张退了出去。
“海老鬼……不愧是先皇朝中的老臣了，反应这么快。”
何总事抬手敲打桌面，神情淡漠，不知再想些什么。
殿外，响起小李子的惨叫哀嚎声，何总事嘴角扬起，发出尖锐笑声。
“那就看看咱家接下来的手段！”
……
赵笙正待在房间里睡大觉，大门突然就被推了开来。
他睡眼惺忪，看清来人，是一脸着急的小太监。
小太监神情激动，道：“出事了！”
赵笙赶忙起身，给小太监倒了一杯水，道：“莫要着急，慢慢说来。”
“今天经历司的人跑过来，说你当日都没有将宁王的玉牒送过去！”
小太监一说，赵笙眼睛一转，就知道这又是高层斗法的风波。
那想要插手左宗院之人，还想要拿他做文章！
小太监说道：“海公公将他们打发了回去，但他们却说伱弄丢了玉牒，该由你再去审问宁王，补回玉牒来。”
“就这样？”
赵笙侧过脑袋，有些疑惑。
小太监着急道：“什么叫就这样？宁王是后天九重的高手，一身暴戾之气，要是你去问，会被震死的！”
赵笙眼睛瞪大，神情有些古怪。
此事放在别人身上，或许是大麻烦。
但他可是有不灭灵光的人啊！
什么戾气？太小声，没精神，我听不见！
他们的诡计，要落空了。
不仅如此，他或许还可以凭此谋划些什么来。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赵笙眼神闪烁，心中暗自忖度。
“没事，你不用担心，我会帮你给海公公说情的。”
小太监握紧拳头，神情诚恳。
这几日下来，他已舍不得赵笙这个玩伴。
赵笙却是摇摇头：“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他仿佛下定了决心，问道：“你能不能带我去找总事大人？”
小太监先是愣了一会儿，见赵笙如此坚定，便哭丧着点了点头。
“好，我这就带你去！”
说罢，小太监就带着赵笙走出了房门，直往海总事所在的大堂走去。
经历司所来之人已被打发走了，大堂门扉微闭，赵笙看不清里面景象。
小太监带赵笙走到门外，就自己走了进去。
门内经久无声，赵笙弯腰作揖，大声道：“此事因小人而起，愿将功赎罪。”
“哦？”
门内终于响起声音：“你想好了？”
赵笙毫不犹疑，弯腰大拜：“小人愿审问宁王，补录玉牒！”
大堂门扉打开，正中的靠背椅上，坐着一位老者。
正是海总事。
他望向赵笙，眼神中带着欣赏：“没想到你还是个有胆色的。”
“宁王戾气厉害，你此去，只怕有去无回。”
海总事提醒道。
“小人不惧！”
赵笙神情凛然。
这就是他真正的目的。
他有不灭灵光，不会受戾气影响。
但在审问之后呢？还是只能回去当一个杂役吗？
是因为大人物之间的斗法，海总事愿意护住他。
可就对人而言，赵笙在海总事眼里也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
此次风波过去后，他依旧是要回到最底层去的。
他不愿这样，既然如此，还不如借此刷海总事的好感度。
海总事见赵笙这虔诚模样，又不惧生死，越看越是欣赏，忽然大笑道：
“好，既如此，某家还真不能让你死了！”
海总事眼中欣赏更浓，大笑说道：“好歹你也是为左宗院办事，某家手上有一卷叫做吸星大法的秘技，学之可吸人真气，也能吸收宁王戾气。
只是这门秘技为残本，练之有害，吸人一成真气，便会损耗自身两成气血，得不偿失。
且修炼至深处，或会损伤经脉丹田，太阳穴鼓胀难顶，非常人所能忍受。
若是习之，只能活七八载，而你又要受宁王戾气，只怕活不了二三年。”
赵笙先是一愣，而后大喜，赶忙低头谢道：“多谢大人恩德！小人愿习吸星大法”
没想到只是绝地反击和刷好感，却还有意外收获。
对于别人，这或许是丧事喜办，但对于有不灭灵光的赵笙来说，却是真正的双喜临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