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给你一个机会……”
皇帝沉思了许久，终究是不忍心下令赐死那个因为莫尧而污了身子的童太妃，最重要的一点，从道德的角度来说，若是因为一件不是太妃的错的事，就赐死了童太妃，那么自己定是会落了天下幽幽众人的口舌。
坐在这个皇位上这么多年，他最是明白，人言可畏的可怕之处，所以他思索了许久，才有了刚刚的问话。
韩沐雪看着跪在地上的莫尧，嘴角飞快地闪过一抹笑容，最后演变成深深的讽刺，隐没在眼眸的深处。
她突然觉得很有意思，若是童太妃和邵以彤共侍一夫，那么莫尧以后的日子，想必不会太过难过才是……
更何况，据她了解，童太妃为人看着温婉可人，但实际上是个要强并且十分容不得沙子的人，若是让她发现莫尧的真面目，那么迎接莫尧来的，想必是一番狂风骤雨了。
跪在地上的莫尧自然没有想到今日的一切都是韩沐雪设计的，他心底知道这件事定是中了敌家的圈套，但是他却万万没想到这个幕后之人，正是韩沐雪本人。
生活在莫尧身边多年，韩沐雪又怎么会不知晓莫尧的生活习性呢？也正是因为知道这些，韩沐雪才能准确地把握住莫尧的心里以及动作，才得以设计了今日眼前的这一幕。
“朕给你一个选择……”皇帝接着刚才的话说了下去，顿了顿，才继续道，“今日之事，错不在太妃，而是在你，但若是因为你连累了太妃娘娘的清誉，想必是诛九族也不足过的。”
“陛下！”刚刚得了消息进了殿里的顺平伯莫忠伟一下子就跪在了地上，颤抖着身子，满是不可置信地看着皇帝，不禁老泪纵横，他只知道自己的儿子闯了大货，但是一进殿里就听到要被诛九族的消息，一时间也满是恐惧，他连忙爬到了殿前，声音沙哑：“不知这个不孝子到底做了什么事，陛下，请您看在老臣曾经的贡献上，饶恕顺平伯府一次吧。”
说着，莫忠伟似乎还不解恨，直接上去狠狠地给了莫尧一脚，才跪在一边，抬起宽大的袖子来抹着眼角的泪水。
顺平伯的年纪本就不小，此时这般沧桑之态尽显，在场很多与顺平伯交好的人都有些不忍，纷纷站了出来，试图将罪名缓轻一些。
“陛下，这次的事确实是顺平伯长子的不对，但是老顺平伯曾经随着先帝征战南北，立下过汗马功劳，还望陛下看在此份上能饶恕他一命啊！”礼部尚书孙正第一个跪在了地上，他的父亲和顺平伯莫忠伟乃是世交，可以说顺平伯也算是自己的半个父亲了，此时见到他有难，又怎么能坐视不理，立刻站了出来大声道，同时给皇帝重重地磕了一个头，态度坚决。
韩沐雪的眉头微微皱了皱，她看向一边的元氏，又不动声色地收回了眼神，唇角微勾。
皇帝正愁着怎么说出自己的想法，这不，瞌睡了就有人送来了枕头，本来将太妃下嫁是一件很难办的事，现在……有了这些臣子的求情，皇帝想要顺便提一些别的要求来，就简单的多了。
这边，国子监的张帝师也站出一步，跪在了地上，神情肃穆：“陛下三三思啊，虽说莫尧公子的罪名当诛，但是老顺平伯的功劳是不可忽视的，若是因为一个儿子而连累了满府，想必先帝也不是原地看到的啊陛下。”
皇帝的眼神落在张太师的身上，他已经年近九十，此时一头白发，胡须也是花白的，唯独一双眼睛清明无比，里面透着无比坚定的光芒，显示着这个教过两代皇帝的帝师心里的决定。
皇帝的眉头微缓，对着身边的李公公低声说了几句，李公公就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将张太师扶了起来。
“老师息怒，朕觉得此事并没有那么严重。”皇帝出奇地没有发怒，而是面色柔和地看着张太师，细心地解释着：“只是这件事……着实不是那么好处理的。”
说着，他的眼神扫过身边泫然欲泣的童太妃，唇紧紧地抿了起来，显然是在想着解决的办法。
莫城本来也欲上前求情的，但没想到的是张太师先自己一步站了出来，张太师在皇帝心中的分量是所有人心知肚明的，莫城知道，只要张太师有异议，那么皇帝一定会再次重新考虑这件事的。
真是可惜……他垂下眸子，嘴角扯出一抹极淡极淡的笑容，本来想直接置自己的哥哥于死地，现在看来，有这么多人在此求情，这件事还真的不是那么简单的了……若是有什么能直接要了哥哥命的人，那么也就只能是这件事最大的受害者，童太妃了。
想到这些，莫城脸上的深情不变，眼角的余光慢慢地扫向了童太妃。
童太妃此时正眼含泪水，坐在皇帝身边，不时用帕子点着眼角，显然是受到了极大额惊吓，委屈十足的样子。
她这副模样本来是美丽动人的，但是此时有了面上那道怎么也遮不住的丑陋疤痕，原本的楚楚可怜之姿，就立刻变成了一种恶心感。
莫城的眼神慢慢地扫着童太妃略有遗憾的容颜，却突然看到了什么一般，飞快地移开了视线。
他没看错吧，他竟然在童太妃的眼里看到……爱慕与情欲？
对谁，是对莫尧么？
一个完美的计划突然浮上了莫城的心头。
他看向身边的莫尧，眼底划过一丝阴狠。哥哥，你不是事事都比我强么，这件事过后，父亲想必再也不会以你为傲了，你的时代，也该结束了，也是时候让父亲看看到底谁才是他最优秀的儿子了。
他记得小时候，因为自己是后出生的那个，而哥哥很小就散发出了异于常人的优秀才华，他举止有礼，落落大方，几乎占据了所有父亲对子女的期望。
所以很小的时候起，父亲就经常在自己耳边提起莫尧，称赞着他有多么多么优秀，多么多么出众，他当然是不服气的，他也是父亲的儿子，凭什么每次父亲的关注点都在莫尧身上，凭什么每次莫尧都是那么抢走一切称赞与奖赏的人。
有一年，父亲大功回朝，得了一个上好的南海珊瑚雕饰，自己明明很想要，可是父亲回府后，看都不看自己一眼，便将那精美额珊瑚雕饰给了哥哥，慢慢长大后，他发现，不论自己做什么，父亲的关注点永远都在莫尧身上，不论他取得怎样优异的成绩，在父亲眼里，他永远都比不上自己的哥哥莫尧。
从那以后，他就好像变了一个人，变得纨绔不堪，变得污浊肮脏，虽然这样会遭到父亲的唾骂，但是在他心里，这也比父亲只关注莫尧的好，至少自己用这种方式得到父亲的关注不是么？自己用这种方式让父亲成功地想起了，他还有一个小儿子，一个纨绔不堪的小儿子。
想到这些，莫城心底的冷笑更甚，父亲，你看到了吗，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大儿子莫尧，你最引以为傲的莫尧，现在你看清楚了吗，你看到了吗，他只会给你惹来祸事而已，你真正应该关注的人，是我莫城才对。
皇帝似乎很是烦恼，他一句问话难住了在场的所有人，就连国子监的张太师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不断地想着法子。
“陛下，”童太妃见到场面似乎凝固住了，所有人都为难地看着自己，眼里立刻又滚下几滴泪珠子来，缓缓站起身来，向前几步，跪在了皇帝面前，啜泣道：“这件事是臣妾的不是，臣妾愿意以死来追随先皇。”
说着，童太妃似乎想起了什么眸光一下子就刘暗淡了下来：“臣妾差点忘了，臣妾已经不再是清白之身，没得玷污了先皇，陛下将臣妾处死后扔到乱葬岗吧。”
说到最后，童太妃伏下身子，对着皇帝“砰砰”地磕着头，显然态度很是坚决。
“太妃快起来，这件事本不是你的错。”皇帝看着童太妃这般样子，眼底闪过不忍，心底的想法愈发坚定了起来，他命人将童太妃扶了起来，才抬起头来，高声道：“众爱卿可有什么意见？”
意见？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低下了头，心虚地不敢看皇帝。
笑话，这件事本就十分棘手，牵扯到的势力错综复杂，甚至还连线到了前朝太妃的身上，若是一个出言不慎惹恼了皇帝，自己可是讨不到什么好处的。一时间，事情似乎胶着住了，竟是没有一个人敢于上前提意见。
韩沐雪抬手轻轻抚了抚衣领上柔软的狐毛，只觉得绵绵的触感极好，忍不住侧着脸，将面颊贴上了那狐毛，微微闭上了眼，发髻微乱，睫毛纤长而卷翘，嘴角却是似笑非笑的。
这件事倒是愈发有意思了。
见到没有人愿意出来提意见，皇帝眼底闪过一丝恼怒，刚欲开口，一道男子的声音就徒然响起在了大殿之内。
“陛下，臣有一言。”
皇帝的话一顿，看向身前的莫城，柔声道：“爱卿但说无妨。”
“是。”莫城点了点头，也不犹豫，直接开口道，“陛下，这件事说起来，太妃并没有什么过失，一切全是哥哥的责任。”
莫尧的脸色一白，纵使教养再好，再能隐忍，此时他的眼底也涌上了几丝怨恨，他的余光狠狠地扫了一眼莫城，就听见莫城继续道：
“哥哥一时糊涂，做了这等子事，但是臣认为，太妃娘娘和邵以彤小姐是没有任何错误的，要错，就只能怪太妃娘娘生的太美丽，让哥哥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这话虽然有些不妥，但是童太妃的脸色明显缓和了许多，显然很是受用的样子。
皇帝眉头微皱，看向莫城：“那你认为此事应该如何处理？”
莫城先是磕了一个头，才继续道：“臣以为，若是处死了哥哥，一则太妃娘娘就白白地受了辱，而邵以彤小姐，既然发生了这等事，她的后半生也定是要跟着哥哥过了的，但是处死了哥哥，不是等于让邵小姐下半生都毁于一旦了么，这对邵小姐实在是不公平。”
莫城说起这件事，邵以彤立刻看向了一边的莫尧，想到自己一辈子都要跟着面前这个恶心的男人，她不禁有些作呕，她心里巴不得将这个毁了自己清白的人千刀万剐，但是她也知道，若是皇帝真的杀了莫尧，那么自己的下半生，也只能在尼姑庵度过了，考虑到这一点，她又隐隐地不想要莫尧被处死。
这样矛盾的想法，几乎要邵以彤的脑袋开裂了来，她别无他法，只能恨恨地盯着莫尧。
若不是这个男人，自己又何必面临这样的选择，都是因为他。
只是邵以彤倒是忘了，若不是她和莫尧还有五公主合计着想要陷害韩沐雪，又怎么会将事情弄到今天这个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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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九点，三更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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