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莫尧再做过多的思考，一边的惊呼声就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抬起头来，就见到张婆子自屏风后面走出，神色慌张，脸色煞白，似乎是经历了什么恐怖的事情一般，脚步踉跄着跑了过来。
“到底怎么了？”皇帝的眉头微皱，不满地看着张婆子，眼底隐约有着几分杀意，在大=众人面发出如此仪态，着实有失体面。
张婆子此时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眼里不断有光芒闪过，最后“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额头紧贴着地面，颤抖着声音道：“陛……陛下……”
“你有什么事快说，这是什么样子，哪里还像个宫中的婆子！”皇后感受到皇帝身上明显不悦的神色，厉声呵斥着张婆子，声音里带着浓浓的警告。
然，张婆子似乎是遇到了什么十分难以启齿的事情，只是低着头，支支吾吾地，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她这是怎么啦？”孙忆柳看着张婆子的模样，心下疑惑，低声附在韩沐雪耳边问着。
韩沐雪面上没有一丝表情，眼神却飘向了那梨木屏风的后面，那里，隐约透出一块红色的裙角来，韩沐雪的嘴角渐渐就带了一丝微笑，只是那笑容深处透露着淡淡的嘲讽，她轻轻摇了摇头，簪子下面坠着的宝蓝色璎珞随之晃动着，发出细碎的响声来：“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吓到了吧。”
莫尧此时也正看着张婆子，他环视了一圈在场的众人，心里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大，直到某一刻，他的心里猛地一沉，因为他突然有了一个猜测，这场中所有人都待在原地，唯独一个人不在，那就是五公主。
五公主去了哪里，在皇帝侍卫的监视下，没人能走出乾坤殿，唯一的解释，就是那个女人，屏风的后面，等着接受检查。
也就是在莫尧想明白的时候，张婆子终于颤巍巍地说出了心中的话。
“陛下，老奴按照林太医的吩咐，找到了身上怀有异香的人……”
说到这里，张婆子的双眼瞪的十分大，艰难地说出了下面的话：“那个人就是五公主。”
五公主。
整个大殿一瞬间就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张婆子的身上，里面夹杂着各色各样的情绪，皇帝双唇微抿，静静地看着地上跪着的张婆子，眼底深邃的好似一个黑色的漩涡，叫人看不出里面哪怕一丝一毫的情绪。
所有人都默不作声，静静地等待着皇帝的吩咐。
“五公主呢？”皇帝一字一句地对着张婆子开了口，声音平淡，似乎想要再次确认一下某些东西一般，“叫林太医亲自上前确认。”
“在、在屏风后面。”被皇帝眼底淡淡的威严震慑，张婆子腿一软，差点瘫坐在地上，指着屏风，声音里满是惊恐。
“去。”皇帝的眼神落在皇后身后的两个宫女身上，似乎是在思量着什么，“去将五公主带出来。”
两名宫女得了命令，应了一声“是”，便要往屏风后走。
一道水蓝色的身影突然自一边站了出来，紧接着跪在了地上，美艳的脸庞上此时满是不可置信，她的声音淡淡的，却夹杂着慢慢的担忧与惶恐，对着皇帝磕了个头：“陛下，胭儿她是您看着长大的，她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来啊！”
这女子正是当朝皇帝颇为宠爱的妃子之一，也是少数拥有自己的“字”的妃子，她的字为“莹”，是五皇子和五公主的生母，莹妃。
“是啊父皇，妹妹她一向乖巧可爱，又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这其中一定是有着什么误会才对。”
自己的母亲都出面求情了，自己于情于理都不能再坐视不理，五皇子云白色的衣袍微动，身子已经跪在了莹妃旁边，腰背挺得笔直，面色冷静，对着眼前的皇帝道。
皇帝的目光落在二人身上，一个是自己疼爱了多难娇嫩似水知书达理的女人，一个是在朝堂上颇有胆识，领导能力出群的儿子，而被怀疑的那个，则是自己疼爱了多年的，自己最小的女儿五公主。
想到那孩子平日里乖巧的模样，皇帝的面色微微缓和了几分，看着二人道：“你们不必如此，到底是怎么回事，朕定是不会冤枉了小五的。”
五皇子见到已经勾起了皇帝对五公主平日里的记忆，心里微微松了口气，扶着莹妃站了起来，立在了一边，但眼神还是不自觉地飘向了韩沐雪，眼底带着几丝探寻。
自己的这个同母妹妹自己还是知晓的，她今晚分明就是要算计眼前这个美艳的过分的世子妃，然而最终被怀疑的对象竟然变成了五公主自己，若说这其中没有面前这个女子的手笔，他是不信的。
只是……五皇子的嘴角慢慢带了一丝细小的微笑，只是那笑意并未达眼底，若是仔细看，就能发现，此时五皇子眸中流露出的光芒中含着浓浓的愉悦。
他洁白的手指微微动了动，见到那女人如玉般美好的侧栏，兴趣更浓，他很是好奇，那个女人到底是怎么将局面扳回来的呢。
不出片刻，林太医就自屏风后面走了出来，同样跟在他身后的，还有满面慌乱，被宫女抓住的五公主。
此时的五公主面色苍白，眼里明显夹杂着不可置信的光芒，嘴里不住地呢喃着：“不是我、不是我。”
“完了。”莫尧的双眼慢慢闭上，袖中的手紧紧地握住，继而将愤怒的目光投向了韩沐雪，那眸光深处似乎还夹杂着淡淡的杀意。
韩沐雪好似感觉到了莫尧的情绪变化似的，微微一转头，对上他的目光，最后极轻极轻的笑了。
只与他对视了一眼，韩沐雪飞快地对着莫尧笑了一下，就转过头去，继续将目光放在五公主身上。
此时的五公主已经被恐惧支配了大脑，毕竟刚刚知道夏书蝶被人下毒的时候，皇帝可是说过要对那下毒之人严惩的，此时若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查出来是五公主，如此多的眼睛盯着，皇帝就算再宠爱她，也不得不对她进行严惩。
在如此多的臣子面前，若是做不到公正严明，实在是难以服众。
然……韩沐雪的眼神慢慢移到了一边的莹妃和五皇子身上，接触到五皇子意味深长的目光，韩沐雪轻轻摇了摇头，垂下了眸子，叫人看不清她眼底的情绪。
今晚想要惩治五公主，想必不会那么顺利。
“陛下，这毒的香气特殊，臣可以确定和五公主身上奇异的香气完全吻合无疑。”林太医自然没有那么多顾虑，走到皇帝面前跪下，公正严明地开了口，语气微微有些就僵硬。
事实上，就是他也没想到这下毒之人会是五公主，毕竟五公主还是个孩子，看上去也一直都是可爱天真，谁能想到这毒竟然是来自五公主呢？
随着林太医话落，场面又一次陷入了寂静，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了五公主身上，眼底的神色莫名。
“不是我，父皇，真的不是胭儿，不是。”五公主再也受不了众人怀疑的目光，“哇”地一声哭了起来，眼里满是泪水，大颗大颗地滚了下来，看着倒是楚楚可怜。
皇帝见此，有些不忍，面前的毕竟是自己疼爱了十几年的女儿，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要上前安慰她，就听见身边传来一声轻唤；“陛下。”
这是皇后的声音。
皇帝猛地回过神来，才想起这是在乾坤殿，自己若是偏袒五公主，想必会寒了朝臣们的心，于是他的声音猛然间凌厉起来，里面带着满满的怒气：“胭儿，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夏状元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被皇帝这么厉声一质问，五公主的眼泪更大颗地往下掉了，她泪眼朦胧地看着皇帝，满面的委屈：“父王，真的不是胭儿，真的不是。”
五皇子看着面前的一切，垂下眸子，遮住了眼中淡淡的笑意，自己的这个妹妹向来是个聪明的，就是在眼前这般对她如此不利的情况下，还能够保持冷静，知道用眼泪来唤起皇帝对她往日的记忆，在这样的场景下，即便真的是她下的毒，皇帝会念在往日的感情上，下意识地对她不会给予太重的处罚。
“陛下，这件事一定是有什么误会，胭儿她是您看着长大的啊，您最了解她，她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她一向是个善良的啊。”莹妃在暗中扯了一下五皇子的袖子，美眸中带着淡淡的忧伤，一步上前，跪在了地上，声音清脆动听。
这般的神态落在皇帝眼中，看着昔日里自己爱的女人跪在自己面前求情，他一时间有些不忍，眼底有着几丝挣扎，就听见一边的御史赵大人直接站了出来，满色严肃地开了口：
“陛下，此事事关重大，若真是公主所为，您也万万不可因此而不忍心处罚公主啊。”
赵大人为人刚正不阿，在朝堂中一直代表着的是清流一派，此时他一出生，不少文官们纷纷点头，出声劝阻着皇帝不可手下留情。
这也从侧面提醒了皇帝，若是对于此事的处决不甚公平，恐怕会寒了不少朝臣的心。
皇帝本是想要伸手去扶起莹妃的，然，此时他的双手刚刚伸出，在半空中停了一瞬，又慢慢地收了回去。
作为一个帝王，女人和朝臣，他的选择自然是后者了。
眼见着事情快要成功，莹妃心里恼恨，面上却还是微笑着摇了摇头：“臣妾相信陛下一定会公正的判决的。”
一番话，里面带着十足的信任与三分忧伤，倒是让韩沐雪有些佩服。
不愧是被皇帝宠爱多年的女人，这般说话与做事的风格，即给皇帝留了面子，满足了皇帝的自尊心与傲气，又展现了自己身为女人的较弱与无助，仿佛只有依靠面前的男人才能重新有勇气生活一般，这样的女人，不正是所有男人心目中的完美对象么。
难怪莹妃能稳坐宝座这么多年，就算是面对皇后也毫不畏惧，单是这份手段，就让韩沐雪不得不佩服。
只是五公主的事，是这么多雪亮的眼睛看着的，韩沐雪倒想看看，她能怎样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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