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竹园，远远地就听见女子们嬉闹的声音，夹杂着淡淡的嘲讽与不屑，落在彩莲耳中，彩莲皱了皱眉，旋即加快了步子，冲进人堆，大声呵斥着：“都闹什么闹，没看见世子妃来了么？”
这番带着淡淡威严的声音落在人群中，人堆立刻就寂静了下来，众人纷纷往竹园入口的方向看去，正巧看见韩沐雪等人往这边走来，心里一惊，纷纷规矩地行了个礼，就听得其中一名身着紫色披肩，挽着珍珠髻的女子低低一笑，道：“玲儿见过世子妃，只是世子妃怎的突然想起到竹园来了？”
这女子自然就是苏姨娘所出的庶女韩玲儿，此时她打量着面前的韩沐雪，但见她一身碧绿色的曳地长裙，身上着了银白色的狐毛披风，那披风上绣着复杂繁华的花纹，看着就知道价值不菲，更别提韩沐雪头上坠着的彩凤簪子。韩玲儿的眼底划过一抹淡淡的嫉妒来，不过片刻就被她巧妙的掩饰掉了，再看向韩沐雪的时候，眼底就只剩下满满的崇拜与温和来。
韩沐雪淡淡一笑，柔声道：“在府中散步闲聊，走着走着便到了此处，听见你们闹得欢畅，也不由得想要凑个热闹罢了。”
“原是如此。”韩玲儿点了点头，似乎是有些怀念，“当初世子妃和我们也是经常一起读书的，想想还真是玲儿的荣幸呢。”
“我说三姐姐，以前和世子妃读书的时候，我怎么没听的你这般说呢？”一旁的韩月儿有些看不下去了，她心高气傲，最是看不惯韩玲儿一副自己是嫡女般的做派，一步站了出来，拢了拢自己那上好的南海丝绸所制的袖子，似笑非笑地看着韩玲儿，语气里的讽刺任谁都能听出来。
“你——”韩玲儿脸色一白，瞪了一眼韩月儿，有些恼怒韩月儿就这么不给自己留面子，刚欲说些什么，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脸上的羞恼尽数消失，剩下的只有淡淡的笑容来，只见她点了点头，一副大度的样子：“妹妹不记得那时候的事情也是情有可原，毕竟我们一起学习的时候，你满心都是户部尚书家的那位公子呢。”
韩玲儿这话一出，四周顿时传来一阵笑声，韩月儿小时候钟情于户部尚书家的大公子，这事当时可是在府中颇为流传，只是时间一长，大家都淡忘了此事而已，现在韩玲儿一提起，自然唤醒了众人的记忆，顿时笑出了声，韩月儿脸色一白，眼底几乎要涌出怒火来，但是这是事实，韩玲儿又是以玩笑话的方式提起的，自己自然不能反驳什么，只能勉强的笑了笑：“那都是小时候不懂事，姐姐你就少打趣月儿了。”
“倒也是，是姐姐没注意了，”韩玲儿似乎想起了什么，一番懊恼的模样，对着韩月儿歉意地点了点头，“毕竟月儿已经许了人家，兵部侍郎家可是个高贵去处，这话若是叫人家听去了倒是不好了。”
说着，韩玲儿又提高了声音，缓缓扫视了一圈院内的众人，高声道：“都听见了吗，这事不准再提起了。”
韩玲儿一番做派，仿佛自己就是昌乐侯府的正牌嫡女，那番刻意伪装出来的风度与气质看的彩莲的眉头更皱了，等到韩玲儿一番话说完后，紧接着就开了口：“三小姐，刚刚听你们在这里颇为热闹的样子，不知是发生了什么？”
一边的韩月儿被韩玲儿的一番话堵得脸色有些发青，先是怨毒地看了韩玲儿一眼，又听得了彩莲的问话，连忙抢着回答，语气里满是愤懑：“世子妃，刚刚三姐姐正领着一帮人嘲笑卫嬷嬷呢。”
这话说的韩玲儿一愣，似乎是没想到韩月儿会这么直白地说出来，身为一个大家闺秀竟然欺辱下人，这话当着众人的面被韩月儿点了出来，感受到韩沐雪的目光，她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差点维持不住自己的笑容，深吸了口气，才稳住自己的情绪，勉强笑道：“妹妹这是说什么呢，我只是看的那嬷嬷实在可怜，才想帮帮她。”
“卫嬷嬷？”韩沐雪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韩玲儿和韩月儿的对话，直接了当地问道，“是姐姐的奶嬷嬷卫嬷嬷么？”
说到这里，韩沐雪缓缓向前走去，本来聚拢在一起的一群人，此刻连忙给韩沐雪让出一条路来，就露出了人群正中央的一个老嬷嬷。
那嬷嬷身着一件破烂单薄的粗布衫，脸上身上布满了污秽之物，皱巴巴的老脸因为寒冷而生出了许多冻疮，最让人心惊的事，那嬷嬷左边的一只眼睛空洞洞地，眼睛四周的皮肤已经开始溃烂，一缕缕浑浊的脓液自眼角四处留下，整个身子依靠在一个圆形的木桩上，手上拿着一把扫帚，脸上满是痛苦之色。
韩沐雪的眼神落在她空洞的下身，那里，一双腿已经尽数被砍去，露出光秃秃的尚未完全愈合的伤口来。
韩沐雪的手慢慢垂了下去，看着面前的卫嬷嬷，缩在袖中之手紧紧地握成了拳，抿了抿嘴角，脸上已再无一丝笑意。
她该怎样形容自己的心情？苦涩、愤怒、愧疚，还是欲将那些人杀之而后快的痛苦？
那是自己的奶娘啊，趴在地上，如同狗一般，甚至连狗都活的不如的人，是从小伴着自己长大，陪着自己哭，陪过自己笑的那个，真的心心念念自己的人。此刻，就在自己面前，竟是被残害成了这个样子。
眼底的水光一闪而过，余下的只剩下愈发刺骨寒凉的冷意。
见到面前的韩沐雪，卫嬷嬷连忙眯起眼来，似乎不知道面前又是哪位贵人来了，只连忙用手擦着地，低声呢喃道：“老奴这就扫地、这就扫地……”
“卫嬷嬷。”
女子清冷的声音自耳边响起，声音的深处还夹杂着丝丝的颤抖，卫嬷嬷不停扫地的双手霎时间顿住，缓缓的抬头，待到看清面前贵人的脸时，眼底闪过一抹慌乱，连忙用自己那破烂不堪的袖子擦着自己那只没了的眼，顾不得粗布擦拭在上面撕心裂肺的疼痛，只是一遍一遍地重复这个动作，直到将眼边的脓液全数擦掉，才用仅剩的一直独眸看向了面前的韩沐雪，嘴角微微颤抖着，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道：“霜、霜小姐？”
因为动作过大，卫嬷嬷那只眼眶边的伤口愈加的触目惊心，表面的皮肉被抹掉，露出里面的烂肉来，看的一边的彩莲连忙转过头去，抑制着心底淡淡的恶心。
韩沐雪的眼神微闪，随着卫嬷嬷话落，看着面前老人满是期盼的眼神，最终在她的注视下，缓缓摇了摇头，沉默了许久，才艰难的开了口：“抱歉，我是雪小姐，不是霜小姐。”
其实，这答案早在卫嬷嬷看到韩沐雪脸的一刻，就预料到了，自己看着长大的霜儿那么善良，若是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应当早就忍不住上前为自己医治了，然听了韩沐雪的回答，她浑浊的眼底还是闪过浓浓的失望来，一滴黄色的泪水自眼边流了下来，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磕了个头：“原来是雪小姐，老奴叩见雪小姐。”
韩沐雪没有去纠正她的称呼，淡淡地扫了四周一遍，最后落在脸色有些发白的韩月儿身上，声音里没有一丝情绪，却没来的让人难以心安，甚至于产生一种恐惧感：“月儿妹妹，卫嬷嬷是怎么变成这样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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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嬷嬷好可怜，今天三更，第二更在下午五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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