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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九章 某爷的步步为营

现在刘离知道了,他是潼城李家人,大名鼎鼎的陇右刺史。

中年男子打扮贵气,斯文人物模样,面容宽阔而富态,有着肥厚的双下巴。男子站在刘离的跟前,慈眉善目地冲她轻笑,很礼貌地对她道:

“小女年幼无知,行事莽撞,对不住,对不住了。还望离公子见谅。”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在人家的地头上,初来乍道的刘离也没打算把事情闹得太疆。双方很快达成了协议。李稚给刘离赔礼认错,李家赔偿天一楼的一切损失,这事就算翻篇。

处理完天一楼的善后事宜,刘紫月回到王府别院的时候已经接近午时。她刚进院就见某爷板着脸坐在房内看着书。他没理她,她也懒得理他。刘紫月越过一本正经看书的某爷,径自回到里间房内更衣。

他生哪门子,正经该生气的是她。惹出烂桃花不算,还带累了她。应付那些武夫打手,她看似轻松,实则神经死死地绷着,万分地留心,怕伤及肚子里的孩子。这会子,精神刚一放松,刘紫月便觉肚子隐隐地坠疼,身上软绵乏力,嘴里乏着恶心。她摸索着随行包袱里的一个长嘴葫芦形样的白瓷药瓶,抖出两粒刘继为她配制的安胎药丸,就着屋内桌上的温水送服。

刘紫月侧着身子朝里,裹着被子半靠着床头休息。不知道何时,某爷走了进来,站在床前负手于身后,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你,……”某爷才一开腔,便被转过头来的一张略显煞白的脸给唬了一跳。即将脱口而出的责怪与埋怨也被紧急地吓了回去。

“怎么了?”某爷说话的声音急切,带着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轻颤。

刘紫月心里正与他呕着气,白了他一眼,淡淡地道了一句:“就是累了。”便不去看他,她继续侧身翻里闭目休息。

贤王见她精神恹恹的,脸上气色看上去略有几分苍白,微拧着眉,似是带着痛色,执意请了随行的王府府医给刘紫月诊上一回脉。刘紫月拗不过他只得随他弄去。

直到大夫说只是略动了胎气,服了药休息几日便无大碍,某爷面色才略略地好些。遣退左右,某爷亲自侍候刘紫月用膳。清淡的稻米粥,用的是某爷让人特意寻来的泉水熬煮,没有含着风沙的涩苦杂味,刘紫月连喝了两碗。

吃了药,休息了一会子,又喝了热粥,刘紫月这会子倒觉得好些。肚子隐隐的坠胀感也跟着消失了。刘紫月见某爷清冷的眸子中含着明显的关切之色,又肯这样服侍迁就自己,蓄积在心里的闷气消了大半。打算继续进行昨晚的那个胎死腹中的开诚布公的打算。

想到昨夜,刘紫月脑中不自觉地想起某些香艳而又迤逦的片段,脸烧红烧红起来。

“怎么了?”某爷疑惑道。

“没,没什么,就是,就是觉得有些冷。”

怪难为情的,刘紫月担心某爷发现异样,将被子盖过头顶。只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信以为真的某爷为了让她暖和些,叹了一口气,掀着被子躺进了他的被窝。他们就这样,很自然地搂在一起。他搂着她的腰,手掌轻轻地柔柔地覆在她微隆起的小腹上。很温暖的一种姿势。

“好些了么?”

某爷身上特有的一种冷香霸道而极具侵略性地盈满她的鼻子。很让人安心的味道。

“李稚是怎么回事?”刘紫月靠在他坚实而有力的臂弯里,头抵着他脸上冷硬的青面面具,带着呵欠声,淡淡地道。上午李稚怒砸天一楼的事,刘紫月相信就算他不说,某爷也一定知道。

“王妃想要知道什么?”

某爷低着头,微微对着刘紫月的额头吐着热气。

“爷知道紫月问的是什么,别想瞒我?”哼,别以为她不知道,若是某爷认真不想让李稚出现在他跟前,就凭李稚那股子傻劲,百步之内跟本近不了某爷的身,还布菜,跟本是不可能的事。

“你呀。”某爷宠溺似地吻了吻她的额头。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聪明又带着真性情的骄傲像玫瑰,让人喜爱的同时,又不免烦恼玫瑰花枝上的刺。不过正因为她的真性情,他与她相处才有寻常夫妻一般的真实,不似皇亲贵族那般客套似的相敬如宾。他在她眼中仅仅只是夫,没有身份上世俗尊卑的意识。赤诚的真心,才是最难能可贵的。

“为的是常家,京城李家,李刺史,或是都有?”刘紫月道。

某爷摇头淡笑,天生的政治敏锐,稍一露些端倪便被她品出两分味儿来。这小脑袋瓜子,真是顶顶聪明。

“爷得赔偿妾身天一楼的损失。”刘紫月撇嘴侧歪着头避开某爷只她额前的吹气。麻痒痒的。别以为她不知道,他这是有意推她出去当枪使。他算计她,从那天宴会让她给他布菜开始。刘紫月此时有些后悔那天怎么没给他多夹些辣菜。事事算计,她还傻愣愣地心疼他。死狐狸,怎么不算计死他。

刘紫月伸出一根白嫩嫩的手指来,她往某爷的胸膛戳了戳:“李稚名声坏了,还想要入爷的门势必要付出更多更大的筹码。爷是有意谋算着李稚大闹一场。”

“本王漏算了李刺史夫妇的上香之行。”某爷微微收紧胳膊上的力道,搂紧刘紫月,欠意道。他只是想让她帮个小忙,增加他与李家谈判的筹码,没想到那个蠢货竟会带那么多的打手去。

“李稚今天也是被人当枪使了。”

“谁?”

“常家。”

“试探刘离与王府,或者说与爷的关系么?”

某爷低着头吻了吻刘紫月,轻轻地应了一声。天知道今天他在常家收到消息时,差点将手里握着的白玉棋子捏成粉碎。若不是担心常老太爷看出端倪,发现自己与刘离关系匪浅,他真恨不得当场就赶往天一楼。他得坐着,淡定自如,从容不迫,事不关己地坐着,他与刘离的关系只能是泛泛之交不能深。

“以后别逞能,应付不了就交给龙隐。后面的事本王自有办法应付。”贤王道。他生气了,气她,更气自己的自以为是,一朝不慎险些将她置于险境。

刘紫月感受到了他的不安,心间一暖。她知道他不容易。孤身一人在群狼环视的西北,既要应对西北野心勃勃的常家,又要面对潼城的四十万大军,还得时时刻刻防备着朝庭暗下里给他使的绊子。他能靠的只有他自己,凭借着过人的聪明,步步为营的算计,稍有不慎,等待他的就是他与他带来的三十万平西军的全军覆没,粉身碎骨,成为别人攻城略地的牺牲品,或是成为别人封疆列土,封侯拜相的踏脚石。

刘紫月抬着头亲吻着他的下巴。微微扎人的胡茬扎得她嘴皮与舌头涩涩的疼。她抬头,他低头,她的嘴顺势滑到他的嘴里。他们吻到了一起,缓缓的,柔柔的,安抚似的吻。

“爷想从李家得到什么?”她窝在他怀里娇喘着气。

“西华国派史臣进京。”

“和谈么?动作可真快的。”刘紫月懒懒地往某爷怀里蹭了蹭连打了两个呵欠,“和谈的条件是什么?”

“退兵潼城,作为交换条件,咱们让出山城与蜜城给他们。”某爷幽幽地道。

刘紫月一惊,猛地抬了一下头,本意是想要看着他说话,却不想她的头撞到了他的下巴。他闷哼了一声。她赶忙替她揉了揉痛处:“疼吗?”

“还好。”他收拢了手臂,微微一用力,将她往自己怀里带。

“皇上答应了么?”

“犹豫不决,说是在考虑。”

“爷想知西华国与咱们皇上谈判的具体内容?”刘紫月道。

难怪她家爷并不推拒李刺史利用李稚对他的拉拢。西华国与皇上的和谈摆明存着不为人知的猫腻。西华国四十万大军被平西军与常家军联合围困于潼城。为了潼城百姓的安危,避免兵祸造成的生灵涂炭,许允潼城的西华国大军全身而退已是东华国所能做出的最大让步,凭什么还提出索要山城与蜜城做为退兵和解的条件。就算新任的西华国国君,好战,野心极大,狂妄嚣张,在兵败的不利情势下有提出荒唐条件的事能性,可东华国皇上的犹豫不决却不得不令人深思。

“李右相是皇上最为信任的心腹。”贤王微掀眼皮道。

“李稚爷打算怎么安排?”

某爷捏着刘紫月的鼻子道:“你呀,心眼比跳蚤还小。”

“爷才是跳蚤。”刘紫月在他怀里使劲地蹭了蹭,不甘示弱地道。

刘紫月与贤王都笑了起来,舒心的笑。

“除了这个,爷还算计些什么?”依她对某爷的了解,既然出手,就务必要将利益最大化。

“这个李稚蠢虽蠢了些,却是难得妙人。”

“哦,怎么说?”

“你不知道,她虽是常老爷子的外孙女,却与常家没有半点的血缘关系。她是李刺史与前头夫人所生,是李刺史现任夫人常氏的继女。”某爷高深莫测地道了一句,“英雄难过美人关。”

“常家几位,爷是想……?”

“不错,这一局本王谋的就是常家的色胆包天。常家心大了。”有的时候祸起萧墙比千军万马还要有效。东华国是龙家的天下,祖宗基业不容有失。

好吧,老狐狸算计上了。她就知道他家爷出手哪能简单,死坏死坏的家伙,就没见过比他能算的。偏偏她又爱死了他的算计,只要他不计她,她还是很乐于坐在一旁欣赏某爷的高深莫测与步步为营。

心中的芥蒂解除,闹了一上午,这会子刘紫月着实困了,打着哈欠,蹭了蹭某爷温暖而又宽阔的胸怀,睡了过去。

刘紫月的中午睡得极沉,直到夕阳西下,月华初上刘紫月才悠悠地转醒。醒来时,身边早没了某爷的身影。外间屋里头,研究医书的青丝听到里间屋里的动静,忙走进来侍候。

青丝侍候着刘紫月更衣,嘴里叽叽喳喳地说着她得到的最新传闻。

“王妃,如今外头都传开了,李稚善妒,为人心狠手辣,心肠歹毒发指。”青丝站在刘紫月的身后,给她系腰带。

“哦。这话怎么说?”刘紫月扯了扯腰带,干脆让青丝走开,她自己系,“束得太紧了,不好。”

“王妃不知道,据说咱们爷看上的常家送来的暂时居住在玉城驿馆里的那些美人全都被被李稚给杀了。死相很难看。不是少胳膊,就是少腿,或是被人剪了舌头等等,没一个是尸身完好的。”青丝道。

刘紫月想到那些令人悚然的画面,不免一阵恶心干呕,引得青丝自责不已。

刘紫月含了一梅子,喝了些水方觉着好些。

“什么时候的事?”刘紫月问道。

“死了好些天了,州衙今天才破的案。有充份的证据证明死的那些人确实是李稚动的手。”青丝道。

青丝的“死了好些天”这几个字,又让刘紫月恶心了一阵。看来某爷一早就知道这事,因此布下局,借着李稚光天化日下众目睽睽中大闹天一楼这事进一步将事情的影响放大,让李稚心狠手辣的名声深入人心。以后纵使李家人弃车保帅,推出替罪羊,在外人看来也不过是势李家势大,只手遮天,欲盖弥彰的手段罢了。李稚心狠手辣的名声再难洗清。

“真够狡猾的。”动一步,便早早将对手出招的后路堵住。李稚的名声是无可挽回。某爷得了便宜,还反将人一军。刘紫月想到某个步步为营,能谋善算,死坏死坏的狐狸,不自觉地勾唇笑了。

“李稚人呢?”

“被关在玉城州衙大牢中。死的那些虽说都是低等的舞娘,但她们身契捏在咱们爷手里,也算是咱们爷的人。”青丝道。

刘紫月微微点点头。死的虽是贱籍之人,但是王府奴才岂容外人随意处置。李稚的案子可大可小,权看贤王如何处置。不过李稚狠毒的名声怕是再难洗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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