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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公公送走人就回去向皇帝复命了,谁料刚走到御书房门口,就听到皇帝怒骂的声音,“他的胆子果真越来越大了,朕让他禁足府中是闭门思过的,他倒好,人在府里,也不妨碍他在外头兴风作浪。”

想必说的是豫王,不知道他又犯了什么事,才惹得皇帝这般生气,钱公公见御书房外的守卫离得百八十里远,一个个神情肃穆,站得庄正,犹豫了一下,悄悄推开门进去了。

里边果然站着一名隐卫,皇帝没搭理钱公公,注意力在暗卫带来的消息上了,钱公公站在一边默默听着。

原来豫王又悄悄派人对付寒蝉寺了,之前他与人寒蝉寺的六合大师发生了冲撞,据说是六合大师观他面相,神情充满怜悯,豫王心里不舒服了,过后竟让人将六合大师软禁在寒蝉寺,不得出寺半步。

当时皇帝刚收到书信就为此大怒,他还以为皇帝是生气豫王去沈府抢人家姑娘的事情,后来才知道,皇帝那时候压根就不知道这件事,要是提前知道了,哪里只是让人去捉拿豫王进宫,怕是直接就投狱思过,以儆效尤了。

毕竟抢沈家姑娘一事,影响可比软禁六合大师的严重多了,虽然六合大师在大宁德高望重,拥有无数信徒,但世人也熟知豫王行事的做派,只要没对六合大师下手,就算不得有什么过错,毕竟百姓们还没胆子直接跟豫王杠上。

这回豫王闹得更大,直接搜集了六合犯事的罪证,呈送御史台,并让御史台协助大理寺抓人审问,这些都是在皇帝这里过了明路的,皇帝初一看到牵涉进来的人竟是六合,吃了一惊,但那些证据看上去不像是假的,有凭有证,连他曾经犯事的每一个时间与地点,包括参与的还有哪些人都在其中。

若说没派人专门去盯梢,费大功夫,是收不来这些东西的,据他所知,官员们还没那个能耐去盯六合,反而在御史台还有些人对六合甚是尊崇。

一问之下,御史台与大理寺的官员一个个闪烁其词,推说不知,没人敢说这些证据是谁送来的,皇帝心里有了猜测,立马就让隐卫去查,果然与他心里想的一样,这次又是豫王做的好事情,联想到上次六合被软禁一事,皇帝又被气到了。

这混账兄弟,压根就是老祖宗派来气他的。

皇帝骂了几句,便挥退隐卫,面『色』阴沉地坐在龙椅上,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钱公公大气都不敢出一个,只是默默替皇帝又倒了杯茶,消火气。

刚去放了茶壶回来,就见皇帝已经站在案前,一手执笔,一手按住明黄『色』的蚕丝绫锦,落笔洋洋洒洒,钱公公悄悄瞟一眼,瞬间瞪大了眼,随即在皇帝注意到之前又将目光勉勉强强收了回去。

这可真是折寿了!

要不是待会儿又得他送圣旨过去,真想当做没看见。

**

今朝的办事效率快,不过三天就将当年的真相调查得一清二楚,其中有大部分都是出自胡婆子的口中,甘苓在这个过程中闭口不言,不管沈植如何『逼』问,今朝很快就放弃在她身上浪费时间,转而去找一些年事已大的婆子,有些还在府中,有些已经离开了。

她们唯一的共同之处在于,当年与孟茹院里的丫鬟私交甚好,只是在孟茹出事后,为了保命,一个个都成了哑巴。

待今朝将整理好的卷宗送上沈岐的桌案,沈岐只翻了两眼,便怒不可遏。

片刻后,大房二房的人皆聚齐在御书房,大房连同姨娘们也一起过来了,二房的只来了沈州与陈氏,这次要说的毕竟是大房的事情,二房主要掌事的人听一听就罢了,没必要让太多人知道,涉及沈家的秘密,传起来只有坏处没好处。

甘苓一瘸一拐地进门,便有婆子押着她跪下,刚刚抬头,一本不厚的卷宗砸了她一脸,有些疼,但涌上来的更多是屈辱,周围人的目光仿佛充满嘲弄,落在她身上成了刀,慢慢割,慢慢划。

“你要自己招,还是我替你说。”沈岐看她的眼神带着厌恶。

一个给沈家带来祸患的人,娶进来也是白瞎,想到这里,他忍不住也连带瞪了沈植一眼,当年的事情,没有人比他这个长辈更清楚了,沈植冷落孟茹,宠爱甘苓,正是这种偏颇的待遇才惹得孟家不满,直到今日还不依不饶。

甘苓紧紧抿着唇,不出声,也不去捡地上散落那几张薄薄的纸,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像是能扎进心头的刺,窒息般的痛苦难耐。

“我不喜欢提起阿茹,是因为当年她的死,有我们沈家的过错,阿苓,当年植之偏爱你,即便在阿茹嫁进门后,他也未尝亏待过你分毫,甚至因此冷落了正妻,若非孟家压着,他真要将你抬作贵妾了,阿茹虽为孟家女,但她『性』子执拗,人倔得很,从未将自己的事情告诉过孟家,闷不吭声地忍受着植之的冷待,但她行事光明磊落,远离你,就连植之也一块疏远,从来不曾想过去害你,你呢!你又为何要害她殒命!”

一番话,震惊满堂,众人的眼神瞬间凝聚到最前面跪着的那个华服『妇』人身上,说她华服,却又不似从前精致华贵,面料的颜『色』稍显黯淡,发髻也有些松垮,身形微晃,沈植就站在边上,只是垂头听着,没有从前对她的爱护。

差别拉得太大,明眼人一看就出来了,可到底个个都是人精,很快就遮掩住了自己的思绪,跟着沈植一样默默垂头听着。

“父亲,就连你都被她骗了!”甘苓慢慢抬起眼眸,一字一句地说,眼底皆是怨毒,“她惯会装,明面上装着大度,背地里就喜欢告状,向您告状,还向娘家告状,甘家因此被孟家在暗地里打压了好一阵子,只是大哥不愿给沈家添麻烦,所以默默忍下了,也让我不要向外说道。”

“但你还是说了。”沈岐的情绪缓和了些,看她的眼神有些不耐,“植之每日都待在你房里,听你的枕边风,你只要稍稍卖个可怜,或是说个谎,就能把他往孟家的事情上引,可阿茹与你不同,她从未向孟家透『露』过只言片语,是轻荷看不惯植之对她的冷落,瞒着主子偷偷递的信,为此还被阿茹下手罚过,这些事情我都知道,用不着你来挑拨。”

“夫君怜惜我,与我说几句体己的话又怎样,死人总比活人大,既然父亲都已经站在她那边说话了,儿媳也没什么好说的,与一个死人争清白,我还不屑干那种事!”

沈岐想不到都这个时候了,甘苓还能说出这种话,不由得冷笑,“你不屑?你那些年玩的把戏还不够多吗?阿瑾是你的姨母,植之又喜欢你,自然有心偏袒你,将你闯的祸都给拦下了,否则阿茹真要计较起来,这府里早就没了你的位置。”

甘苓瞳孔骤缩,“是,我只要有夫君的疼爱就够了,她身后诺大一个孟家,拥有倾城之貌,身份尊贵,讨人喜欢,那又如何,夫君不喜她,她也不过是内宅里头一个可怜又可悲的『妇』人,她死去的那天,我真是恨不得往天上放鞭炮,她活着的时候就挤兑我,嘲讽我,最后还是争不过我,给夫君生了一儿一女又怎样,终究还是落得个凄惨死去,床头无人问津的下场。”

“你是故意安排胡婆子去害她的?阿茹当初没有挡你的路,甚至给你让了路,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就因为她是孟家的女儿?”

甘苓唇边『露』出笑意,她转头看向沈植,目光有几分凄清,“我不能忍她分了夫君的情。”

沈植倏然一惊,眼里『露』出几分不敢置信。

“夫君,你只是没发现,曾经你对她越是厌恶,床底间便对我越是热烈,我是你的枕边人,如何能察觉不到,在她死后的那段时间,你越发疼宠我,甚至请求母亲将我抬上正妻之位,可没过一段时间,你就厌弃了,转头宠起了花姨娘。”

“夫君,也许直到今日,你仍是厌恶她的,可人已经死了,你再也没机会知道这一切。若是在她临死前,你就察觉到了,我定会失去到手的一切,趁着你的心还被蒙蔽其中,我便让胡婆子下手,当时她正好生下沈碧月没多久,身子虚得很,正是下手的好时机,只要收买了府医作伪证,便能瞒天过海。”甘苓转过头,视线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嘴边『露』出残忍的笑意。

“就算你们今日知道了又如何,她已经死了,她早就输给我了,她的儿子与孟家疏远,与沈家长辈疏远,她的女儿背负煞星命格,在偏僻又穷困的乡下过了十年苦日子,任仆人欺凌,想必她去了地下也不能好好投胎,可我就要她永生永世都不得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