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深见她居然对君上问话置若罔闻，喝道：“殷九璃，君上在问你话！”
殷九璃这才蓦然抬起头来，似是对楚云深所讲，又似在回答白湛，“关你屁事！”
楚云深震怒：“大胆！……”
“云儿！”苍蓝声色俱厉地喝止楚云深，“君上面前，不得放肆！”
楚云深辩解：“老祖宗，放肆地不是皇儿，是那……”她话还没说完，便已被苍蓝的目光瞪得肝胆具裂，再看安然坐在宝座之上的白湛，哪里有半点怒意，反而双眼之中，居然流露出一丝温情。
白湛对于殷九璃的忤逆之言非但未怒，反而唇角微微上扬，整个大殿之上骤然静得连呼吸之声都不存在了。
君上居然笑了，为什么会笑？
一般深不可测之人在暴怒到极限时都会笑吧？
那么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事？君上杀人是什么情景，不用见过，脑补一下就很可怕，那么会不会殃及自己？
所有人都在暗暗揣测，甚至有人脚尖挪向宫门的方向，随时准备逃跑。
江墨染同情地看着殷九璃，觉得她并不是那样的人，想替她辩解一下，嘴唇刚动，就看到对面慕容长浪冷厉的目光正在警示她禁声，于是又按捺住心思，压制了念头。
白湛从那极尽奢华的鎏金白玉宝座上起身，目光始终没有离开下面那个盯着自己鞋尖看的小魔障。
他一步一步走下白玉阶，所有人的目光就随着他的脚步一点一点移动。
直到行至殷九璃面前，垂眸看着她时，她依然不抬头，死死地盯着脚尖，仿佛跟那一双绣鞋有仇般。
这时，白湛耳边响起一个甜嫩的声音，“父君，娘亲生气了哦，她气你脚边坐着的那朵小兰花！”
殷九璃蓦地抬起头，向四下望了一下，她仿佛听见有一个很纤细的声音在说话，却听不清说了什么，也不知是谁！
四下寻找之际，便对上了白湛的一双凤眸，之后又马上看向别处。
他那双眼睛后面仿佛有滔天的巨浪，再多看一眼，她就立刻在他面前投降，他对她几乎有天然的致命诱惑，她生怕自己一个控住不住就双手双脚并用，整个人都扑上去了！
白湛将她仔细打量了一番，双唇微动，用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问道：“吃醋了？”
说完，也不等殷九璃有何反应，那目光便落向整个大殿，向前两步，似是要用身躯将这小魔障挡在身后，朗声道：“那件事，的确关乎本君，因为孩子是本君的。”
这一瞬间，整个秋辞宫的大殿几乎凝固了。
不只是苍蓝、楚云深，还有慕容长浪、东陵羡、江墨染、以及梦青丝、殷无双，所有的人都凝固了！
一直倔强地立在他身后的殷九璃几乎是一晃！
那碗谢君恩竟然断送了她的一个孩子？
难怪会那样痛彻骨髓！
难怪会流那么多血！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那也是她此生此身最后一个孩子了！
他从头到尾都知道！却如此若无其事，从容淡定！
“白湛！你个王八蛋！”
她再也管不了那么许多，一肚子的火气无处发泄，今天不把他对穿个窟窿，就对不起那孩子！
于是手中龙镯一晃，招出横空，反手向白湛后心刺去。
白湛身形一闪，一声脆响，他用凤镯挡下了那一剑，可殷九璃却是拼尽了全力，横空剑意一出，化作血红苍龙直取白湛，龙吟之声将整座大殿震得嗡嗡作响。
她每一剑都带了十足十的杀意，白湛却并不出剑，只是一味避让周旋。
在场的每个人都看了心惊！
这女子竟然已经快要突破凡人九境了，为何从来在青云榜上默默无闻？
以她此刻的修为再加上手中那柄血红的宝剑，只怕就算是对上慕容长浪，也是胜券在握！
她一直深藏不露也就罢了，今日居然不但破口大骂君上，而且还敢向君上出手！
就算是身披这世间独一份的宠爱，也不该如此胆大妄为！
而殷九璃则将这一个多月来的委屈、愤怒与不甘全都化在那苍龙之中，血红剑光闪过，几乎剑剑都想要将白湛刺个对穿。
奈何无论她怎么拼命地努力，那剑始终连白湛的衣襟都碰不到半分。
于是又急又气，顾不得身在大楚的皇宫中，也管不了身边全是天风正道的高手，直接就动了龙魂之中的魔气！
然而猩红之息尚未喷薄而出，眼前就是一花，耳边生风，她被白湛直接给拎走了。
扔下满大殿的人楞在原地，费了好大力气才想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苍蓝给楚云深丢了个眼色，自己则觉得已经没什么热闹好看了，直接伸了个懒腰回去洗洗睡了。
楚云深的震撼也不比在座的任何一个人少，可她是大帝姬，此刻必须端然地立在高处，将局面重新维护到大宴之初的模样，就像君上和那个殷九璃从来不曾出现过一般。
江墨染却始终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手中的酒一杯接一杯，稍加抬头迎上慕容长浪关切的目光，她便回了他一个勉强的笑颜。
于是慕容长浪也轻轻松了一口气。
他这个表妹，虽然有些小女儿家的花痴，却终究是块大材，自然不会轻易为情所扰，生了不该有的心魔业障。
殷九璃被白湛卷到皇城中的天风十二月，两人身影还未落地，血红的横空便不依不饶地劈了出去，她两眼泛出猩红，龙魂之中的魔气荡出，出手便再无顾忌，整座纯白的宫室便霎时间笼罩在一片红光之中。
白湛只以凤镯抵挡横空，凌空翻飞，避让她的剑锋，“小龙，且听本君解释！”
“解释个屁！”殷九璃口中怒斥，手中的剑却愈发地满是不死不休之势！
“我被人碎了灵根时，你在哪里？”
“我被你那九重天上的正牌夫人灌了断子绝孙的好东西时，你又在哪里！你可知道我流了多少血，你可知道那孩子没了时我有多痛！”
“你除了扮鸟扮戏子就只会吃飞醋！若是有那解释的功夫，你还我灵根和孩子！”
她剑招奇快，凌厉异常，剑剑皆是要人命的招数，周身全不设防，只是一股脑的将所有的压抑已久的怨恨全都撒在了白湛身上。
“吞了那情深不寿时，我并不恨你，也不怨你！因为我知道不是你做的，也一直对你无所求！可我现在就是怨你！恨你！你可会再赐我一粒情深不寿？！”
她手底下毫不留情，将那夜他在船上教她的剑法全数用在了他身上，完全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白湛却突然不再闪避，于是那剑猝不及防，在他胸前刺了个对穿，直直整把剑没了进去，只留了剑柄在还握在手中！
“白湛！”殷九璃几乎是失声惊呼。
白湛两只手将她双肩一钳，苦笑道：“终于抓到了！”说着用力将她拥入怀中。
“白湛！你疯了！”
几乎瞬间，殷九璃心中所有的怨恨都烟消云散！她急着查看他的伤势，却又被人摁住动弹不得。
“别动，让本君好好抱抱你！”
于是她就只好安静下来，将头埋在他纯白的怀中，直愣愣盯着那剑柄下淌出的血将锦绣的白袍染红，心惊肉跳。
“白湛，你再可恶，可我没有想过要你的命……”
“本君知道。”
“那你何苦要这样，我根本就该伤不到你的。”
“不给你这小龙解了恨，你如何会这样乖地给本君抱在怀中？”
“……”
“若是本君现在将灵根和孩子还你，你可会饶恕本君失职之罪？”
殷九璃神色为之一黯，“灵根已经彻底碎了，如何还能再生。至于孩子，我也从未奢望，只是刚才突然知道曾经拥有过，又被人那样剥夺了，心中愤懑难平，而你又将这事信口拈来，说得那样风轻云淡……”
头顶上白湛轻叹，“如此便是不肯饶恕了啊。”
殷九璃轻轻将他推开，“先还我横空吧。”
“饶了便还。”
殷九璃看不得他胸前的殷红，无奈只得答应，“好，此事，以后不再提了。”
于是好似看到白湛微微一笑，接着两眼就被一只大手蒙上，便听见剑刃从血肉之中抽离的声音，于是也跟着心头一阵悸动。
他不让她看，她便不看了。
待到那手从眼上挪开，横空已交到她面前，没有一点血腥，干净如新。
再看面前的人，哪里还有半点伤痕，连那纯白的羽衣都完好无损！
“白湛，你的伤呢？”
白湛风轻云淡道：“莫说凡铁神兵，就算是诛天灭地的凶器，也在本君身上留不下半分伤痕。”
殷九璃双眼唰的睁大，“白湛！你又骗我！”
龙吟一声，横空再次祭出，可剑招未成，整个人就被人捏了执剑的手腕咚在了柱子上。
“白湛，你个王八蛋！”她瞬间被人给卸去了所有力道，就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一样，除了拳打脚踢牙咬就没有别的办法。
“敢骂本君、打本君的，开天辟地以来，你倒是第一人！”白湛在她耳边，声音凶狠却又暗哑动情，也不管她如何再骂，再挣扎，先就地法办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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