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九璃几乎跳了起来，明明那么暖，却还装的那么凶！她一轱辘从床上跳下去，飞扑到白湛身上，在他嘴角响脆地啄了一口。
可白湛依然冷着脸道：“就这一次。”
之后就向房间对面走去。
随着他脚步前行，迎面的墙上便化出了一道门，他那一头的白发也从上到下渐渐蜕变成黑色。
再回头时，脸还是那张脸，却变得与之前截然不同。
少了分清冷，多了分人气。
“还愣着干什么？”
“来了！”
殷九璃快走了几步，去迎向他，却脚步落地之间，原本那一身白衣少年的装扮便蜕变成女子的大红长裙，原本简单梳起来的头发也换了女子的发髻。
她回头向那处镜子里望去，镜中之人明艳绝伦，光华万丈，比之上次在天风十二宫中所见的镜中自己更添了几分倾世的风采。
再看立在她身后的人，目光如月华般笼罩在她的周身，正也从镜中看向她，那神情分明是在欣赏一件杰作。
他按他心中所想，挥手之间便装扮了她。
于是她慌忙躲开了那眼光，转过身去，微微低了头，小心翼翼道：“走吧！”
白湛大步走在前面，口中训话，“以后女子便是女子，不准再扮成男子模样，本君不喜欢。”
“那你到底是不是断袖？”殷九璃随口淘气，结果又对上前面的人回首间杀人的目光。
她慌忙举手投降，“我错了！我知道你不是了！”
可白湛并没有饶了她的意思，又迫近了一步，完了，共处一室一整晚都没事，一句话就给惹毛了！
他抬了手，她便赶紧闭了眼等死。
结果却是戴着白玉指环的那只爪子被人一把抓了下来，握在手中，拉着她继续下楼。
楼中所经之处，数不清多少宫娥、侍者和碧落使，见白湛下楼来，都悉数俯身跪拜，殷九璃就这样被他活生生拉着，出了天风十二月。
“喂，你就这样抛头露面，外面会出大事的。”
白湛不解，“何意？”
“我说你这张脸，连我这么有定力的人都被你迷惑了，外面那些人……”
白湛皱眉，这魔障什么时候都不忘记厚脸皮！
“本君想让人看见，便看得见。本君不想让人看见，便看不见。”
“那我呢？你把我变这么漂亮，是不是别人也看不见？”殷九璃一路小跑地紧跟着他。
冷不防前面的人骤然停了下来，她虽然被他拉着，还是撞到了他身上。
白湛回头，看着皱着眉揉着鼻子的小人儿，“你，本君一个人看就可以了。”
于是这两个人用了障眼法走在街上，也并没有吸引多少人的目光，只是即便隐了真容，却依旧是红白辉映的一对璧人。
他只能忍受稍微平凡一点，不能忍受将自己变得难看。
两人到了天澜阁，拣了靠窗的位置坐下，招呼了小二过来，由着殷九璃点了几个爱吃的菜。
“内个，君……”殷九璃“君上”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迎来一个必杀的眼神，于是又将话憋了回去。
他还拉着她的手呢，也没有放开的意思，她那爪子一动都不敢动，都快麻了。
而且他还有意无意地转动食指上的那只白玉指环，似乎对那玩意儿十分想念。
“你的指环，我不知该怎么还你，实在是摘不下来。”
“既已送与你，便不得归还。”
“送我的？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你都知道什么？”
“……”这怎么又生气了。
等到菜上齐，果然色香味俱全，殷九璃食指大动，可总觉得只用一只手施展不开，于是小心翼翼地问：“内个什么大人，能不能麻烦您把爪子还我？”
于是她看到他脸上有一抹没压制住的笑意，接着又是一副冷冰冰的脸下面全是不高兴，之后爪子就被扔了回来。
昨晚就没吃什么东西，饿到现在，她就顾不上什么淑女形象了。
正埋头吃得欢，白湛用筷子嫌弃地夹起一个东西，“你吃这个？”
殷九璃抬眼瞄了一下，“油爆百灵舌，味道不错哦，吃了说话不结巴。”
他又用筷子拨拉一下另一盘，“这个你也吃？”
“醉虾，很鲜的哦！”
白湛又随意看了一下桌子上其他几样，“那个是什么？”
“和尚抱尼姑。”
“……？”
“啊，就是猪肚炖鸡，又叫凤凰投胎。”
“凤凰……”
殷九璃忽然停了筷子，凑近他看了看，“不是说你。”
“……”
等到她吃了个七七八八，这才想起来身边这个今天说是要来尝尝人间烟火的神君好像一口也没动过。
他肯定是嫌弃这些东西恶心了。
于是殷九璃在桌子上找了找，换了他的筷子，夹了一块樱桃肉，送了过去，“试试这个，这个比较正常，就是普通的猪肉切了樱桃大小，烧得红艳，外酥里嫩，有些甜味，入口即化，你试试看？”
白湛见她都送到了嘴边，勉为其难的张开嘴，看着身边这个人将那块肉小心翼翼地喂了他，然后眼巴巴地看着他的表情，倒像是十分忐忑，不知他会不会喜欢。
他勉强嚼了几下，将那东西咽了下去，还是忍不住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殷九璃见了，嘴就有些嘟了起来，“又皱眉，不喜欢吃就算了，还各种嫌弃，那你到底都吃什么啊？”
白湛声音淡淡，“龙。”
于是四目相对，殷九璃就深深地知道自己错了，可又不甘心，壮着胆子凑近了一分，“你真的吃龙？”
白湛迟疑了一下，觉得再说下去便又把这好不容易哄住的小魔障给吓跑了，于是改口道：“只是偶尔疗伤之用。”
“偶尔便好，我不惹毛了你，你就嘴下留情！”殷九璃稍稍松了口气，“哦，对了，你南熏殿里画的那条桃林中飞舞的龙是谁？”
白湛眼光一闪，凉凉道：“一条死龙。”
“死了！被你吃了？”殷九璃几乎要跳起来。
“你以为个个都像你这样嘴馋？”白湛嗔着捏了她的鼻子。
没吃了就好！
殷九璃揉着鼻子，又重新凑了回去，“桃花千载，相邀白头。那你画她，又提那样的字，你喜欢她对吗？”
白湛不语，目光淡淡地看着她。
“你不说便是默认了？”
殷九璃心中酸溜溜地，瞥了眼白湛如雪的长发，向一旁的窗边靠去，眼神黯淡地望向窗外。
那龙虽然死了，可终究是条龙，而她连真身都没了。
他与旁人有了白首之盟，心头又由着另一个人戳了那样深的伤口。
这个人从里到外，都是别人的了！
“本君曾于九幽天无量山桃花林中，见到过一只偷桃花的小龙，她得手后却贪玩不肯离去，生生将满山的桃花摧残殆尽。”身边白湛的声音悠悠响起。
殷九璃蓦地抬头，惊叫：“桃林？”说完立刻捂住自己的嘴。
这时，嗖地一支羽箭直直射向殷九璃，她身子往桌子一伏，躲过了箭。
她大红的衣裙如一朵红云从桌上浮空而过，顺路将手轻轻按在白湛的手上，“自己的事情自己来，我去玩一会儿，回头见！”
说话间手中横空荡出，一记魔道杀，直接剁了冲过来的一个王庭影卫。
“影卫办事，全部清场！”
有一个人厉声喝道，整座酒楼的客人瞬间跑了个精光。
白湛临窗而坐，百无聊赖地端了茶杯喝了一口，又皱了皱眉，勉强咽了下去。
她整天都吃的喝的什么东西！
再看楼里一群人围攻殷九璃一个，虽然她修为刚刚进入戴月，但是无色灵根加上无极生的独辟蹊径地修炼方法，不受制于任何一人，倒是一时之间倒不至于落败。
再加上手中的魔道杀极为霸道，杀出重围逃出生天也不成问题。
可是除了魔道杀，她手里耍得到底是什么？
凭白浪费了横空剑，那一身风姿绝世、气吞山河的剑法竟然都给忘光了！
笨蛋啊！
白湛正皱着眉，那朵红云已然破窗而出，运了太虚步逃得无影无踪，一众王庭影卫也一窝蜂地追了出去，而且下面前来围堵的人更多，倒是够她玩一会儿了。
没戏看，更加无聊，他刚要离去，忽然心有所感，又重新坐定。
面前递过一只碧玉的酒壶，壶盖开着，正是他心仪的千年桃花酿。
“君上，可思念这杯中之物？”
一个黑发黑袍的男子幻像，半虚半实，由光影交织而成，正恭敬立在白湛面前，那眉目之间与他如出一辙，却沉静冰冷，没有一丝情感。
“镜，你来了。”
“君上。”镜尊的幻像只是恭敬行礼，也不跪拜。
“可是有事？”
“来与君上喝一杯桃花酿。”
“本君以你为鉴，监察世间光影所及之地，便是准你凡事但说无妨，无需转弯抹角。”
镜尊微微点头，在白湛身边与他并肩坐下，随着他的目光一同望向窗外，“君上亲手给自己造的这个劫，可是要亲身应了它啊。”
白湛目光依然停留在殷九璃远去的方向，“你想说什么？”
镜尊又为白湛添了一杯，像是多年的老友，“九璃神龙，天命为皇，鳞甲绚烂，举世无双。他日若有所成，君上鹏程万里之时，她必龙行天下，吞吐风雷，不会落后半步。自古以来，夫妻之道，无外乎比翼齐飞，夫唱妇随。”
本书由沧海文学网首发，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