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九璃眼睛上蒙着白纱也不妨碍她眼珠子乱转，眼前这宫女修为至少是天仙境的仙子，她是无论如何都拧不过她的！于是忽然声色一变，柔声道：“尚翠姐姐，你的意思是说，只要我乖乖地听话，就一定能见到君上爷爷，对吧？”
尚翠没想到她变得这么快，刚才的节操去哪了？于是哼了一声，“是啊，你越是乖，受的苦就越少，既然君上说了要见你，等你规矩学会了，自然就会见到他老人家。”
殷九璃立刻笑嘻嘻道：“好的，尚翠姐姐，我这个人呢，最讲的就是道理，既然姐姐将道理都讲给我听了，我自然就明白了，从现在开始，我就听姐姐你一个人的，你让我往东我不敢往西，保证不给姐姐添任何麻烦！”
尚翠终于满意了一点，道：“好，算你识相！那么从现在开始，你便练习如何蒙着双眼为君上更衣，顺序不能拿错，衣带不可系错，动作不但要一气呵成，还要顺应君上的心情，不可急躁也不可拖沓！最重要的是手指不可触碰到君上，你可听明白了？”
殷九璃抠了抠耳朵，这个老爷爷还真是矫情，一把年纪了，又怕人看又怕人摸，好像谁稀罕似得，于是不耐烦道：“好了好了，明白了，现在开始吧。”
于是，整晚，殷九璃就对着一个假人反复练习穿脱衣服。
尚翠立在一旁，手中拿了一根细细的藤条，只要稍有错误，那藤条就唰地抽在手背上，虽然极细极软，也不会出血，却是极痛。
“尚翠姐姐，我从来没服侍过别人穿衣服，你说这君上爷爷真的就会像这个木头人一样，直挺挺站着等人穿衣服脱衣服？这也太无聊了！”
尚翠阴着脸，“闭嘴！”啪地又抽了一下。
“喂！我已经很认真地在练习了，你还这么凶！”
“服侍君上最忌讳的就是多嘴多舌，君上不问，不可以开口，君上问话，问什么答什么，不可以有一个多余的字。”
“你们君上真是麻烦！有立这么多规矩的时间，多少层衣服都自己动手穿完了！”
啪，又被抽了一下。
“对君上心存非议，亦是大罪！”
“你还打！你们宫里是不是缺干活的，缺人干活可以去招些愿意卖身为奴的，我好人家千金小姐，就这么被你们抓来，不但干活，还要不停地挨打！”
“你以为什么阿猫阿狗都上得了天风十二宫吗？殷九璃，你知不知道你前世积了多大的福分，一个脏兮兮沉甸甸的凡人，不但进得来这里，而且一来就可以近身服侍君上！有多少人在这里活了一辈子，都没见过君上一眼！”
殷九璃满脸地戏谑：“啊哈哈，我明白了，你们这天风十二宫跟那人间的皇宫没什么区别，是个女人就惦记着那个君上爷爷，就盼着有朝一日被他看中了，临幸了，就可以飞上枝头……”
啪，又是一下！
“亵渎君上，该打！”
“喂！你这么紧张干嘛？我说错了？说到你的小心事了？真是想不开啊，他一个活了万万年的老爷爷，你们……”
啪！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你别打了，再打手都变猪蹄了，怎么给君上爷爷脱衣服！”
啪！
“是更衣！”
“你还打！”
……
如此直到天亮，殷九璃终于可以蒙着眼，一丝不差地将那一整套穿衣脱衣的动作做得完美无缺，内外九层，顺序完全正确，衣带系得一丝不苟，动作不会太快，也不会太慢，最重要的戴着手套的双手完全不会碰到那个假人。
“尚翠姐姐，你看，我练的这么好，是不是可以尽快去见君上了，我还急着回家呢。”
“急什么！接下来教你调香，跟我来吧！”
“啊？还学啊？”
“天风十二宫规矩，不可抱怨！”
“好了好了，知道了。”
“言语谦恭，不可不耐！”
“是，尚翠姐姐。”
“……，这还差不多！”
殷九璃牵着那根藤条，跟着尚翠走了很远，入了一间宫室才停了下来，这里香气弥漫，味道极为复杂，她歪着头仔细体会，该是无数种香料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此处是为君上调香之所，你今天的任务就是学会准确无误地为君上调制沐浴所用的香料。用量上一分一钱的错误都不准有，入水时的先后次序不能错，最重要的是要学会蒙着双眼掌握好浴宫中八十一处喷泉所涌出的冷热水规律，冷香当浸入冷水中，而温香应投入热水之中，不得有一丝一毫的错误，你可听明白了？”
殷九璃的双眼在白纱布下狠狠地翻了个白眼！到底有完没完！
“是，尚翠姐姐，我已经认真记下了。”
“好，那现在开始。为君上沐浴所调制的香料配方，广木香5钱，白檀3钱，苦橙6钱，仙人草7分，极光露5分，宁南花瓣七两，……”
尚翠说了好长的一串配方 ，之后问道：“你可记住了？”
殷九璃仗着记忆力极好，居然真的全部记了下来，便背了一遍给尚翠听。
尚翠点点头，接着道：“入了浴宫，向右行十步，便是第一个冷泉，投入冷香广木香，再向前行十步，为第一处温泉，投入温香苦橙，复前行十五步，第二处冷泉，投入二两宁南花瓣，复行十二步，第二处温泉，投入温香仙人草……，你可都记住了？背一遍！”
殷九璃几乎快要晕过去了，她昨晚的饭就没吃几口，蒙着眼睛练了一个晚上的穿衣服脱衣服，现在又在这里背这个！
可是稍加怠慢，那细细地藤条就抽了过来，于是只能耐着性子又背了一遍。
接下来便是在浩如烟海的香料柜中寻找各种香料，并且反复练习，直到抓取的重量一分一钱误差都没有。
如此又是一整日，好不容易熬到黄昏，不知又挨了多少次藤条，不止是双手，两臂和后背已经全是红殷殷的血痕。
碧落尊者吩咐过，君上要人要得急，要尚翠尽快将人送过去，于是她就只好采用非常手段，逼迫殷九璃将别的宫女三个月才能完成的训练在一夜一日之间学完。
尚翠检查着殷九璃蒙着双眼所抓取的各色香料，果然一分不多，一钱不少，在香料匣中的摆放顺序也一点差错也没有。
这才终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这份差使总算是顺利完成了。
于是又重新冷着脸道：“可以了，你做得很好，在这里端着香料候着，一会儿有人引你去浴宫。”
说完，尚翠便伸了个懒腰，回去复命了。
殷九璃微微躬身，等着听她的脚步声渐远，蹭地一下跳到那个收着无数香料的巨大柜子前，凭着记忆又选了甜橙5钱，解忧草5钱，随手又摸了摸，刚好摸到桃花蕊，于是顺手抓了满满一大把。
她将这几样东西收在之前调配好的香料中，嘴角一勾！
我让你折腾我！今天我殷九璃偏要给你这老爷爷改一改味儿！
年纪一把，周身的甜味，还泛着桃花香，看你为老不尊，怎么在晚辈面前做人！
她刚把香料收好，便有一队宫人进来，有人拉了她一把，“过来，跟上。”
于是殷九璃蒙着眼，穿着宫女的衣服，跟着这一队人，走在最后。
原来服侍君上沐浴的不是她一个人，而是一大群人。
如此一来，她反而觉得轻松了许多，虽然不知道被抓来天风十二宫到底是要做什么，可浑水摸鱼，滥竽充数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总之早点完成任务早点回家洗洗睡！
她跟着队伍走了很久，逐渐感受到四周开始变得水汽氤氲，四下里弥漫着淡淡的香味，该是到了浴宫了。
那一队人都一声不吭，进了浴宫就默默做着自己分内的事。
殷九璃想了想，估计自己的工作就是布置香料，于是按照之前尚翠教的，向右十步，果然水声变大，她蹲下身摸了摸，脚边不远处有个喷水的兽头，于是也不管什么冷香暖香，从那个装着香料的精致匣子中随便抓了一把，就扔了进去。
再向前走，又抓了一把扔进水里。
继续往前，身边别人的脚步声就渐渐没有了，看来是走到了浴宫的深处，于是索性将匣子打开，哗啦一下，所有的香料一股脑地倒了进去。
完活！搞定！
殷九璃拎着香料匣子，沿着原路返回，估计着应该已走到门口，四下里仍然静悄悄的。
嗯？难道她们做完了该做的事，就都走了？
“喂，有人吗？”
脚边忽然有人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角，悄声道：“快跪下！”
“为什么啊？”
“君上在你面前！”
殷九璃下意识伸手就去摸，结果真摸到一个。
一个激灵将手缩了回来，“君上爷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摸你的！”
她面前立着的，正是周身纯白，长发如雪的白湛。
君上爷爷？
他看见她抬了头，一双唇竟然涂了猩红之色，心头一颤，眼中多了份喜色，苍白的脸也瞬间多了一丝活气。
于是手底袖袍轻挥，周遭的宫娥便纷纷悄然退了下去。
殷九璃听见别人都走了，也跟着要走，身后却传来男子的声音，“你留下。”
接着脚下便被人定住动不了了。
既然混不出去，那就不要浪费了练了这一天一宿的本事，来吧！
这浴宫之中氤氲着各种香料的气息，加上八十一尊喷泉的水声，此时这听到声、闻到味就会让她拔腿就跑的杀神立在面前，她也没能分辨出来。
她翩然回身，龇牙一笑，“君上爷爷，宽衣是吧，好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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