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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世蕃并没有直奔死囚牢的最深处,反而在外侧徘徊。

“诸位世叔,小侄来看你们了”他笑道。

“哗啦哗啦”

铁链拖地的声音

吴光挣扎着扑了过来,他恶狠狠地看着严世蕃,干涸嘴唇叫骂道:“严家的狗崽子,怪我们识人不明错看了你们,落井下石搬弄是非,你不得好死!”

“吥”一口浓痰吐出。

严世蕃下意识地往后跳了一步,但还是躲闪不及宝蓝色的衣衫沾染了一片污迹。

他的眼神阴沉了几分,但脸上的笑容却越发和煦,“诸位错怪我和父亲了,当时那么做实在是迫不得已,如果我们父子都被下了狱,那还有谁来救你们?”

又是一阵锁链拖动的声音,被关押在牢房中的盐商有人意动,但还是决定再观察观察。

“哈哈哈”吴光大声狂笑,披头散发状若恶鬼,“说得比唱得还好听,你们这些人的心黑着了。”

一道更沉闷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说吧,来这里干什么?”

元言眼皮都不抬一下,坐在茅草床上说道:“拿出你的筹码,看一看能否让我们动心?”

“哦”严世蕃笑意盈盈,“元世叔说笑,我能有什么办法?”

严世蕃往前走了几步,强忍着空气中弥漫的恶臭和异样味道,缓声道:“小侄顾念往日亲情,特意在诸位死前瞧一瞧罢了。”

“你,严狗子!”

“啊………”吴光呼吸粗重,双眼暴突,整个人剧烈地挣扎。

奈何身上的枷锁太重,严世蕃的力气又比他这个多日不进水米之人大得多。

他要被勒死了!

严世蕃还在笑着,眼神却越发狠利,过了片刻的工夫他估摸着时间够了,才缓缓把袖子拉了过来放开了吴光。

剧烈的喘息声在黝黑的监牢里回荡,仿佛恶鬼的哀嚎。

严世蕃嫌弃地甩了两下袖子,才漫不经心地向着牢房内喊道,“诸位世叔,小侄顾念着往日亲情,所以特意向上面求了恩典,让你们这几日能吃得好些。”

“唉,可惜有些人不领情。”

“今天早些时候我路过了东巷”严世蕃露出一口白牙,“屠夫正在杀猪,或许是个生手,连砍了好几刀那猪都没有死。”

“小侄我看得清楚,猪脖子上捅了三刀,整个头被割开了小半,血流如注四处喷洒”他顿了顿拉长声音,“这一刀一刀捅下去,猪还叫得欢实”

他意有所指地说道,“听说明年秋行的刽子手也换了个人,不知道是不是个新手啊!”

“你是在威胁我们”幽深的牢房内传来一道声音。

“这怎么能说是威胁?小侄不过偶有所获讲了个故事,诸位姑且一听。”

严世蕃扬了扬扇子,“诸位还不知道吧,陛下收获神器,灵犀盘、飞翼柱可千里传音,这判决过几天就会下来了。”

死囚牢房的众人闻言,心头皆是一震。

他们之所以能如此硬气,不过是依仗着手中握着他人的把柄。

在这牢房里待着拖着,说不定死囚改关押,关押就能释放。

现在严世蕃却打碎了他们的幻想。

“诸位好好想一想,是不是还有什么忘记交代了?我好替你们转述”

“严世蕃不用多说了,既然我们的死避免不了,那又何须多言?”元言问道:“我们救不了自己,难道还没有速死的办法?”

“哈哈哈”严世蕃暗骂一声老狐狸,这元老头说得没错。

严世蕃用临死的酷刑来威胁,但他们也有速死的办法。

说不定外面的人多的是,想让他们这些死囚尽快了结性命的。

他笑了笑,“诸位尽可一试,死不死的没什么大不了”

他压低了声音,笑容如春风般和煦,“等你们都死了,我说的就是真相!”

“庶子尔敢!”元言目欲裂

他想着严世蕃到底应该讲两分道义,没想到还是低估了对方的下限。

此刻他不禁深深发问,到底谁才是反派?

元言知道严世蕃此话一出,他们招不招供已经全无意义。

“若我们供出一二人员,能否让我们走得体面些?好歹这几日不再受折磨。”元言沙哑着嗓子问道。

严世蕃心中略喜,但脸上却显得越发悠然,“您诸位是我的世叔,我自然要想办法好好招待。”

“既然如此,那我写”元言长长一叹,想他英雄至此也有无可奈何的一天。

“好”严世蕃无比干脆地应道。

他快步走出死因牢,唤人取来纸笔。

牢头木然地将纸笔递了过去,心中思绪纷飞。

现在来的这个倒有些手段,这么快就有了效果。

他耸了耸肩看向虎头牢对面西墙上的神龛,三尊狱神脸色森然。

牢头顿时心中一惊,手段再怎么了得也不是他小小牢头能评价的。

毕竟能在南京监牢,让死囚牢犯的看守者离开的人,他也是头一次见。

牢头眼中能量巨大之人,正在府邸中慷慨陈词。

王瓒口若悬河,“此番机会难得一定要将他们打压下去,左右我们手上的罪证已经收集完备,届时,只需要借助盐商之口大局可定”

他一挥衣袖,目光扫向众人。

有人忍不住问道:“王尚书,如此行事是否太过酷烈?毕竟我们同殿为臣。”

“酷烈,这是他们应得的!”王瓒沉声道:“我们收集的罪状可有一分掺假,他们犯下的罪责可有一分不实?”

众人默然不语,随即发声。

“无一处虚假。”

“既然如此,那么我们按律处罚又有什么错误?”

“我只怕有人借此攻击王尚书党同伐异,谋取私利啊!”

“哼”王瓒端坐中位,“我王某人行得正坐得直,难道因为几个长舌之人大事就不进行吗?”

他语重心长地说道,“诸位这是在战斗,是你死我活的斗争”

“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完全没有妥协的余地!”

王瓒义正词严:“他们心中已然没有了陛下,已然没有了大明法纪,如此之辈,又怎能推行新礼,执行新政呢?”

众人心中一凛,现在的确不是发善心的时候。

王瓒见状再接再厉,他先是朝着北方恭敬一礼,随即说道:“诸位饱读诗书,也曾知道商鞅变法,王安石新政,其中之阻力之艰难非言语所能描述。”

他顿了顿,慨叹道:“陛下易礼相比较二者则更甚,如果此时不解除阻碍,未来就会危机重重。”

王瓒反问众人,“谁是当今的商鞅、王安石?”

下方有人试探性地说道:“王阳明?”

“杨一清?”

“张璁?”

“是又不是,易礼非一人之政而是众人之策!”王瓒掷地有声。

“诸位先前所说之人如今都位居中枢,那谁又想过他们为何能如此安稳?”

他自问自答道:“是陛下,陛下把所有的压力都揽了过去!”

“百官攻击新礼,就是在攻击陛下”他轻蔑一笑,“这些土鸡瓦狗之辈怎么会是陛下的对手?”

“但他们迟早会反应过来,攻击不了陛下能攻击下面的人。”

他沉声道,“到了那时候,焉有你我存活的余地?”

“就如王尚书所言,我等全力支持!”

“对”

“不为朋友,便为敌人!”

“我们要借这一次机会肃清南直隶官场,不尊陛下不奉新礼之人都不能轻易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