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瑶娘一听这话就抓狂了,“你瞎说,你算什么东西,七爷早把你忘得一干二净!我可是六爷纳进门的妾室,你们这些人再怎么得意也不过是个下等妓子!”

白芷:“……”

这话说出来,白芷并没有放在心上,但她能感受到周围姑娘们的气场陡然发生剧变。

大家都是妓子,谁能听得了这话!

李月猛地拍桌子,“你不也是个妓子吗?说的好像你多高贵似的!冯六爷都死了,你现在在七爷那儿,就是个丫鬟,连妾室都算不上!能不能上桌吃饭,还得那些夫人们点头吧?”

李月带头骂上了,这场骂战一发不可收拾,堪称一场大型的互相伤害现场。

瑶娘一个人是骂不过众人的,被她们气势汹汹地骂出了眼泪,她气急败坏地指着白芷,“说什么能让人吃饱饭,她吃燕窝不也没分你们一口吗?你们真是又蠢又笨,被人骗了还帮人数钱!她有好的会分你们吗?现在若只有一碗羹,她会舍得分你们这些下等人一口吗?”

骂了那么多句,就这一句稍微有些杀伤力,让白芷稍稍有那么一丢丢紧张。

现场沉默了下来,这个问题是经不住考验的,人人都知饥饿的滋味,也经历过残酷的争夺。

白芷若是不能好好回答这个问题,那她的威信就完蛋了!

白芷沉了一口气,抬眸对着瑶娘道,“姑娘说得对,若现在只有一碗羹,我当然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填饱自己的肚子。”

瑶娘松了一口气,在一瞬间变得得意。

“但是!”白芷忽的提高音量,“若我把这碗羹分给众人,他们就能吃饱吗?一人一口羹,他们就能活下去吗?”

众人沉默,这个问题好像是无解的。

白芷语重心长,“姑娘,我要做的不是把那一碗羹分给他们,让他们得到一点零星的安慰。我要做的,是将一碗羹变成两碗三碗四碗无数碗!让他们切切实实地填饱肚子后,还有剩余的羹汤拿去卖钱!去分给其他人!”

白芷始终沉稳,稳稳的将手搭在桌上,坚定的望着瑶娘,“姑娘可听明白了?”

李月听明白了,她望着白芷明亮的眼睛,觉得心跳都变快了,脸有些发热。

花云也听明白了,不住地点头,她说得好有道理!

其余人也听懂了,能让这莺红楼起死回生的人,有什么不可信呢?

“你……”瑶娘在这场口舌之争中败了下风,七爷的威信,好像在此时也没啥作用。

“姑娘听明白了就走吧,你既然瞧不起莺红楼,就不要在这里久待了!”

白芷继续端起了燕窝,她虽然觉得现在惹怒这个女人,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但是莺红楼的尊严,她必须得护,不然谁又能心甘情愿跟她去拼命呢?

未来可全都是要拿命来搏的!

白芷发了话,龟奴们提起扫帚就将人赶了出去。

瑶娘一肚子气,拼命奔回了七爷的宅邸,想求七爷为她出一口恶气。

可她进不了七爷的门。

今日是小公子的寿辰,他们一家人围桌上吃饭,她央求着管家让她见一见七爷,可管家是夫人们的人,又怎么可能替她传话?

她的确连个名分都没有,没人会叫她一声夫人。六爷就是七爷害死了,七爷又怎么会好生对她呢?

那些夫人们更是早就想除了这些绕在七爷身边的女人,她们都有不得了的娘家,连七爷也会给她们面子,瑶娘不敢惹。

她是在两日后,才与七爷说上话的。

瑶娘为终于能与七爷诉苦而感到兴奋极了,“七爷,瑶娘受了欺负,你可要为瑶娘做主啊!”

七爷并没有正眼瞧她,他好像都没听清楚她说了什么话,只嗯了一声。

瑶娘以为他应了,噼里啪啦的就把前因后果说了出来。

“嗯?雪姑娘?是谁啊?”七爷有些愣。

“就是莺红楼的……”瑶娘赶紧道。

“哦……你是莺红楼的?原来你是个妓子啊!我还以为你是六哥从乡下捡回来的!”

七爷说着,面色冷着走开了,纳个妓子进门,他六哥脑子有毛病吧!得亏他死了,真是败坏冯家的门风啊!

瑶娘只觉得他的脸冷得有些可怕,明明是秋天,却让她生出了刺骨之痛。

*

孟问荆觉得现状很糟糕,这药铺简直乱成了一团,之前那青楼女子在的时候,一切事物看起来都很简单的样子。

抓药理账,打扫卫生,清点库存,这些不该是很简单的事情吗?

他看着阿雨小小的背影,踩在小凳子上费力的踮着脚,去够那药柜里的药。

且不说她记不记得药的位置,就光说这身高,就已经是天大的难事儿了。

他招了两人,一个人偷了他的钱跑了,还剩一个人,就像那癞蛤蟆,戳一下动一下,再戳一下,再动一下……

孟问荆一整日就光戳这癞蛤蟆,嗓子都喊冒烟儿了。

他不信邪,又换两人。一个人他说识字,但一共认识的不超过二十个字,他指责对方是个骗子,对方还理直气壮,“二十个字也是字啊!”

剩下一个,虽然也不懒,也勉强识字,但是孟问荆抽不出时间去教他。

倒是阿雨,进步巨大,一边自己熟练,一边教别人。

就换这几个人,抓错药的情况不在少数,搞得孟问荆焦头烂额,失眠到天亮。

蓦地想起那青楼女子的脸,想起她擦拭柜台的模样,想起她称量时能一点点拨动秤砣的鼓起的腮帮子,当秤达到平衡后,她总会像松了一口气一般,稍长的吐息,双唇会微微嘟起。

越想越如那山洪倾泻,一发不可收拾。

她的问问题时双眉微蹙的弧度,她卷起袖口时露出的手腕,她修剪的干净的指甲,她手背上微微突起的青筋,她捋到耳后的碎发……

还有那夜离开时那令他毛骨悚然的眼神。

他其实还想送她一把伞的。

她怎么不来看看阿雨,青楼女子就是没有心,自己女儿也可以不不管不顾,不闻不问!

这种焦虑的状况持续了好几个夜晚,孟问荆给自己开了一副安神汤,但想起这些乌七八糟的事儿,还是睡不着。

天还没亮,公鸡就打鸣了。

孟问荆听到院里响动,便披上衣衫出去瞧瞧。

是阿雨,她抱着两个罐子,鬼鬼祟祟,东张西望。

孟问荆留了个心眼,藏了起来,密切注视着阿雨的行动。

只见她小心翼翼地垫着凳子,分别取了硫磺和石硝放进罐子里,然后抱着两个罐子,小跑着出门去,孟问荆也跟了上去。

天还没亮,她像是完全不害怕,朝着某个目的地,不停的跑。

直到一座小小拱桥处停了下来,她抱着腿等了一会儿,像是在等人。

天色微亮,她等的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