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晴悠进到客厅，荣景霆慵懒地半躺在沙发上，身子舒展地往后仰倒，他一只胳膊撑起，揉了揉眉心，四喜一副狗腿样子，趴在他脚边，只要男人在场，就看不到别人了，舍不得动一下。
夏晴悠瞪了一眼小色狗，再看向男人，试着找话聊。
“那个，谢谢你们这十几年对我妈妈的照顾，等妈妈状况稳定了，我就把妈妈接出去。”
不能再麻烦他了。
可男人显然不是这么想的。
“过河拆桥？”
荣景霆斜睨了她，眸中寒光一闪而逝。
呃，说话能不能别这么难听啊。
夏晴悠白了他一眼，在男人阴狠瞪视下，又讪讪低下了头。
“接出去？你妈妈住哪里？夏家愿意接收这个沉重的包袱？然后关在巴掌大的地方，想散步，连个院子都没有，一出门，做出点过激的行为，就成为娱乐路人的笑柄？”
越说越不像话，她是买不起这么大的庄园，但到了下半年，买套带小院子的独栋别墅，还是做得到的。
她的网店蒸蒸日上，跟舅妈合作以后，拓展了实体店的销路，利润猛增好几倍，只等宁哲的电影上映，和何慕然的手游大赚，她这个大股东也是亿级别的富婆了。
挪用他卡上的钱，连本带利还给他，剩余的，绝对够给妈妈养老。
夏晴悠深吸气，冷眼看他：“我妈妈又不是怪物，她只是病了，病好了，就跟正常人一样了。”
荣景霆呵呵两声，不是笑，而是讽刺。
“是啊，确实病了，病的不轻，最开始把她送到精神病院治疗，差点把下铺的大妈掐死，弄得连精神病院也不愿意收治她，你以为爷爷为什么要找这么一个地方，她的状况，只能独居，而且要在足够安逸舒适，空气质量良好的天然环境下，保证她心情舒畅，不受刺激。”
这些事，他也只比夏晴悠早一星期知道，爷爷留给他的一封信，讲得很详细。
夏晴悠如遭雷击。
她脸色煞白，磕巴道：“怎，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遭遇严重车祸，伤了脑，昏迷了半年才醒，醒了就开始发疯，尖叫……你稍微碰一下她，上手就掐，往死里那种，当你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荣景霆没说的是，不只是车祸的影响，更重要的是，夏芳如被故意误诊为癌症，吃了三个多月的特殊药物，剂量很大，对脑部损伤严重，而且，半衰期很长，至今还在血液里留存，目前研究出来的抗敏蛋白，只能抑制，不能完全消灭。
这也是荣景霆留着女人的一个重要原因。
荣景霆缓缓道来，话语中有着一股让人信服的魔力。
夏晴悠的情绪被他的话牵动，起起伏伏，落不了地。
心，也剧烈缩痛起来。
原来，在她不知道的背后，妈妈竟然经历了这么大的痛苦，和磨难。
荣景霆讲完半天了，她依旧怔怔，小脸也是苍白得好像风一刮就要倒了，好一阵回不了神，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她眼中的悲伤是那么清晰可见，仿佛受到了严重的打击，目光隐隐闪着泪花。
说不来安慰的话，也无意去劝，他仰着身子往后倒，闭上了眼睛，养神。
唯独这件事，需要她自己面对，没有人能代替她，也没人能帮她。
她自己心理的关过不了，往后更难。
夏芳如的病，兴许这辈子都好不了，只能控制不恶化，有个精神不正常的妈妈，本就很让人崩溃，不坚强点，迟早也会跟着疯掉。
屋里一阵难耐的沉默。
半晌过后，夏晴悠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苦涩地开口。
“所以，你们隐瞒妈妈还活在世上的消息，悄悄将她隔离在这座山庄里，是怕她过激的行为伤害到家人，伤害到我？”
“一半，一半！”
这是什么意思。
夏晴悠费解。
“难道还有别的原因？”
荣景霆淡淡瞥了她一眼，似乎不想再说，点到即止。
可是，夏晴悠心头着急，什么也顾不上了，奔过去一把抓住荣景霆的胳膊，急着想要求个答案。
荣景霆低头，看着她紧紧拽住自己的小手，挑了眉头，听不出喜怒道：“你妈妈似乎在外面与人有仇，一半也是为了她的安全考虑。”
“我妈妈有仇人？”
夏晴悠更惊了，情不自禁摇头。
“不可能的，我妈妈温柔和蔼，与人为善，连杀个鸡都不敢，怎么可能跟人结仇？”
“未婚生女，宁可做单亲妈妈，也不去找提供精子的男人，隐瞒得那么深，不是有鬼是什么？”
他的女孩该长大了，而不是活在自己臆造的梦境中，不肯面对现实。
“你的意思是，我那不知道死去了哪里的爸爸要杀我妈妈？”
夏晴悠不解，声音破碎，像只受伤的野兽。
荣景霆低头，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叼在嘴上，想点燃，可弹开打火机，没油了，随意扔到了茶几上，两根手指夹着烟有一下没一下的揉搓。
眼眸一转，余光瞥了急着等他回话的女生，他不紧不慢吐出四个字。
“也不全是！”
“什么意思？”
“只能说，因他而起。”
那个男人似乎并不知道有夏晴悠这个女儿的存在。
荣景霆再次沉默，将搓得烟草都散了出来的香烟扔到垃圾桶里，侧过头看她一眼，然后垂眸看自己的袖子。
夏晴悠跟着低头，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快把他搭在肩上的外套扯掉了，顿时红了脸，像被烫到了一般，嗖的一下松了手，尴尬的笑了笑。
荣景霆清淡瞥了她一眼，拉了拉快要滑下的外套，右手搭在左半边外套上，轻轻把衣服领口收拢。
看他这一番动作，夏晴悠这才发现他今天穿衣风格不对。
他很少把外套披在肩上，而且左手一直掩在外套里，都没看他伸出来过。
正疑惑，就见阿文捧着医药箱进来了。
夏晴悠心头咯噔一紧。
他受伤了？
阿文一句话也不说，进来就立马打开医药箱，找纱布，配药，井井有条，看起来很专业的样子。
夏晴悠见状，扭头，目光在荣景霆身上扫来扫去，小心翼翼问：“你哪里伤到了？”
荣景霆薄唇抿成一条线，一副不太想理她的懒洋洋模样。
跟这丫头讲话浪费了太多体力，他现在一个字都不想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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