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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姜泽,同样是忙的,从没登基就开始忙着争权夺利。可忙来忙去,不就是忙着排除异己筏害功臣吗?姜泽登基两年有余,除了才刚登基时大赦天下减免赋税,利国利民的举措可谓一项也无!

这么一想,原本还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朝臣们,顿时就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他们对镇国将军府、定国侯府与理国公府这样的功勋世家,固然眼红嫉妒,可也不是没有半点唏嘘。

这几家都是追随太祖打天下的功臣,忠心不容置疑,功绩有目共睹,可谢太后和皇上就连有功之臣动起来都毫不手软,又遑论他们这些根基浅薄尚无建树的?

道理谁都明白,可放在以往,他们还真没当回事。

说穿了,历朝历代大权在握后,出手打压功臣的帝王比比皆是,在这点上,每个进入朝堂的人都有可能遇到,而他们想要功成名就,早就做好了鞠躬尽瘁舍得一身剐的准备。

混朝堂嘛,机遇与风险并存,只要招子够亮,能瞅准了风向,并非就无法避免。可关键是,他们的皇帝陛下好像本末倒置了。

俗话说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姜泽在地位尚未稳固之前就着手打压功臣,虽有些急功近利,却也在情理之中,这事儿若换成他们,那也是不能忍的。

但姜泽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只盯着自己的对手,却于壮大自身实力这块不管不顾。继续这么下去,没准还没耗死对手,政权就已经旁落!

那他们这些早早站队效忠的,又能得什么好?朝臣们最怕的是什么?不怕皇帝平庸,也不怕你无能,就连你心狠手辣也是不怕的,可怕就怕你昏聩胡乱出招,到时候将一船人全都葬送了!

再加上姜泽今日的表现,现实赤裸裸的摆在眼前,朝臣们越想越觉得失望,也越想越觉得事情已经脱离了掌控,虽然嘴上不说,却纷纷变了脸色。

罗荣冷眼旁观,不由得在心里嗤笑了声。

被如此下脸,姜泽也觉得下不来台,才刚熄灭的怒火瞬间高涨。他一双眼睛死死的瞪着罗荣,恨不能将他大卸八块,但想着谢正清已经出手,应该还有后招,遂将这怒火生生压了下去。

倒是谢正清,是真的没当回事,淡笑着回应道:“定国侯谬赞了,本官也是跟侯爷学的,如何能当这天下表率?”不过是区区口舌之争,管你气得去死,只要能抓住机会扭转局势,忍让一二又有何妨?

罗荣对谢正清的嘴脸厌恶至极,可他已经忍了十年,眼下目的已经达成,自然不会穷追猛打,笑着拱手道:“太傅大人过谦了。”

谢正清见他让步,对接下来的计划把握又大了些,这才微微颔首,不慌不忙的朝姜泽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稍安勿躁。二人视线在半空相交,姜泽心领神会,祖孙俩齐齐松了口气。

但二人委实放心得太早。

桂荣恰在此时急匆匆的进来,身后还跟着谢太后身边的大宫女吉祥。朝臣们见此虽然不解,但因对谢太后跟前的人不熟,倒也没觉得什么。

姜泽和谢正清却是瞬间变了脸色。不是他们多想,而是事到如今,将秦家女藏起来不让露面,反倒是最下等的做法——解铃还须系铃人,便是让秦家女出现会多担风险,为了告诉世人秦家女安然无恙,借此昭告皇家的立场,秦家女也是必然要到场的。

可现在倒好,难不成秦家女出了意外?亦或者,是谢琳拦下的?按说谢琳断不会如此糊涂。就算她气急犯了糊涂,有桂荣亲自去传话,也当明白孰轻孰重。二人再次对视了一眼,心下都打起了鼓。

就连蔚池和罗荣也觉得意外,总不可能秦家女直接被灭口了吧?

秦老太君没见到秦宁馥面色登时一变,原本惊惶灰败的面色更添几分死气,她双手紧紧握住椅子扶手,视线随着桂荣和吉祥的步伐缓缓移动,那脚步明明轻巧无声,一步一步却仿佛踏在她心上,好像随时都能将她的心踩得稀烂。

桂荣和吉祥的脸色同样很不好看。

吉祥就不说了,谢琳发起疯来,收拾人的手段层出不穷,而她方才恰好与如意守在承运殿。她面色发白唇角抿的死紧,再加上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一时间不由弯下脊背,如同踏在刀尖上般。

桂荣本心里是高兴的,可只要一想到姜泽会事后清算,就无论如何都高兴不起来了,一张脸就跟便秘似的。行至姜泽右侧,见姜泽满面狐疑的盯着他,忙低下头,苦着脸道:“陛下。”

“人呢?”姜泽现在是想吃人的心都有了,甚至对谢琳多了几分怨怼——他从承运殿离开的时候,谢琳明明就留下来了,无论出于什么原因,秦宁馥现在不曾出现,都是她的责任。

桂荣两股战战,踌躇了下才道:“陛下,还是让吉祥与您说吧。”具体的事情他不清楚,只知道秦宁馥不见了,至于怎么不见了的,是什么人出手,他一概不知。

当然了,吉祥是同样不知道这点的。

此时她已经站在大殿中央,闻言怯怯的看了姜泽一眼,对这位陛下,她跟桂荣一样了解,可谢琳既然让她亲自过来,她就怎么都避不过去。

但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多人,即便她是谢琳身边的大宫女,也没见过这样的阵仗,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来的视线,再加上姜泽的逼视,吉祥脚下一软,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说!”姜泽鹰眸如利剑一般,他会对朝臣们百般忍让,但对宫女,却是不必的。

秦老太君也回过神,颤巍巍站起来,声音发颤道:“这位女官,莫不是老身的孙女出什么事儿了?”说罢拄着拐杖往前,看样子是想直接拽住吉祥的手臂。

吉祥心里发寒,行了个大礼,这才道:“回禀陛下,秦姑娘,秦姑娘不见了。”她声音清脆响亮,听起来却没半分底气。

行至她身后的秦老太君闻言一个趔趄,双眼一翻就要倒地,还是谢正清手快,忙上前将人扶住。但他年纪也不小了,又站了将近两个时辰,再加上秦老太君委实没有力气,几乎整个人都砸在他身上,两个加起来快一百五十岁的人,瞬间跌在一起。

群臣们还没从秦家女消失的震惊中回神,见状不由瞪大了眼,只觉得眼下这出完全是个闹剧。但有姜泽在上首看着,总不好袖手旁观,有相邻的人忙七手八脚的上前将人扶起。

便听姜泽一字一顿道:“好好的人在承运殿,怎么就会忽然不见了,禁卫军是死的!”当他皇宫是什么地方,好好的人怎么会凭空消失?

这话说出去连他都不信,旁人如何能信?还不得以为他心虚了杀人灭口?姜泽说完目呲欲裂,猛的抬手将龙案上的物什一一扫落在地。

群臣只听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再抬头时,丹壁上到处都散落着奏折和笔筒镇纸等物。

谢正清才刚站定,就听姜泽来了这么一句,一时间呕得吐血,反应过来想阻止已来不及,忙高喝道:“陛下!”这就是他亲手教导出来的帝王!

他好不容易寻到机会扭转局势,且不提秦家女是如何消失不见的,只姜泽一句“人原本在承运殿”,就足以将他之前的所有努力都化作泡影!

还说秦家女是被采花大盗玷污的,若是被采花大盗玷污的,你安置到自己的寝宫算怎么回事?这不跟偷吃没擦干净嘴是一个道理么?这不是不打自招么?怎么就专拖后腿,他怎么就教出来这么一个蠢物!这不是啪啪打脸吗?

那他趁罗荣发难扳回的这一局,岂不像个笑话?谢正清气得发抖,感受到周遭的视线,老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饶是他脸皮再后,也难以维持之前的从容。

罗荣到了此时,方上前扶住秦老太君,却是下意识与蔚池对视了一眼,心里开始啪啪鼓掌,也不知道这事情是谁干的,之前折腾了半天也没让姜泽现出原形,孰料忽然之间就天翻地覆!

他娘的,这可真是太解气了,若非情况不允,二人真想大笑几声,再找这幕后之人痛饮三杯!

朝臣们这会全都反应过来了,面上的神色一个比一个精彩,就连岑刚和黄御史几人也不例外。中立派和睿王一系开始大着胆子交换眼色,那欲言又止又一言难尽的隐晦之色,让保皇党们个个面皮发烧。

姜泽也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面色发青半天回不过神,再察觉到群臣若有似无的视线,耳边充斥着秦老太君哀哀的哭声,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他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却蓦地吐出一口血来,紧接着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桂荣一直在他侧后方站着,见状不由惊叫出声,忙上前将人扶起,一叠声的催唤太医。

这下好了,整个乾坤殿都安静下来了。

短暂的寂静过后,还是左右相和岑刚先回过神来,几人交换了个眼色,左相出列道:“皇上龙体不适,今日且先散了吧。”

谢正清定了定神微微颔首,其他的朝臣自然没有意见。

蔚池和罗荣的目的已经达成,且完全超出了他们的预期,再加上有人对秦宁馥出手,注意力早就转移,自然不会留下来多做纠缠。又何况姜泽已经晕了过去——甭管他真晕还是假晕,总之,这案子是审不下去了。

至于秦老太君,她的意见并不重要。但因罗荣才刚将两家的关系撕扯开来,又见她身体僵硬两眼发直,隐隐有中风的迹象,倒是不好真的不管。

于是问道:“封相,岑御史,几位大人,这案子一时半刻恐查不清楚。既然桂总管说秦家女皆在宫中,秦老太君受了刺激,未知下官可否直接将人接去府中?”

自然是不可以的!谢正清在心里大喊,他不相信谢琳会对秦家女出手,但秦家女却能在这重重禁宫之中消失不见,若让罗荣将人带走,万一再出事呢?

也别说罗荣将人带走,就算将人弄丢也没什么了,灯下黑并不是任何时候都好用的。有了秦宁馥在宫中失踪的先例,罗荣要否认起来,简直不要太容易!事到如今,只有秦老太君改口,另两名秦家女安然无恙,才能让姜泽洗清身上的嫌疑。

在这点上,就算他是皇帝都不能例外!看看周围这些还没走的朝臣,他们虽什么都没说,但眼神和动作,已然将他们的心思出卖得一干二净!

他现在巴不得将人留下,好做思想工作,又如何能让罗荣将人带走?

岑刚与右相等人瞧了眼谢正清的脸色,虽对谢家不齿,也对姜泽灰心失望,却不能真的袖手旁观。

“定国侯的顾虑本官知晓,这案件尚未查清,按律,秦老太君和秦家两位姑娘是应该出宫的。不过,侯爷也看到了,眼下才出了状况,恐有人对几人不利,本相以为,秦老太君和两位姑娘还是留在宫中为好。”

更重要的是,姜泽已然在朝臣们面前丢尽了颜面——其中的内情,大家心里都有杆秤。但姜泽在朝臣面前丢脸就算了,万不能丢到宫外去。

换言之,朝臣们心里有数的事情,百姓们却未必。便是掩耳盗铃,这后面的烂摊子,他们还是要收拾起来。留下秦老太君几人,一则可以真的从几人身上下手,将事情平息了。

二则,他们也不确定这幕后之人到底是谁,谢正清会怀疑罗荣和蔚池,他们同样怀疑。但他们与罗荣蔚池的立场并非对立,自然也就不会单单只怀疑二人。

北戎南疆和大夏谁都有可能出手,尤其大夏与北戎正与启泰交战。万一并非罗荣和蔚池出手,等人一接出宫,直接被灭口了怎么办?

到时候,姜泽可就真的无论如何都撇不清了。

当然了,就算三人不被灭口,姜泽同样会撇不清,但只要将人留住,秦老太君肯改口,大不了让姜泽真的将秦家女收了,再将秦宁馥消失的事情推到大夏或是北戎身上,好歹面子上能过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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