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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虞笑掩唇,翩然一笑:“我做惯了阴毒残忍的事情,还有什么是不能的?”

她笑容森然,仿若嗜血的妖姬,看的慕容娴雅心尖寒意不断:“笑笑,彻儿在你膝下养了五年,整整五年啊!纵然他不是你的骨血,但这些年他喊着你母妃二字,难道你一丁点儿也不动容吗!”

“那是仇人的孩子,我为何要动容?”虞笑咯咯一笑,指尖有红色的光晕划过,转而看向莫长安和夜白:“本宫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二位有仇的报仇,有怨的报怨,只要留下她的命,其余的都是好说。”

说这话的时候,她就好像知道夜白和莫长安经历了什么一般,倒是也没有责怪他们擅自前来。反而她此次的到来,不为其他,只为阻止莫长安和夜白即将要作出的行为。

“笑笑,别走!别走!”然而,慕容娴雅早就慌乱至极,就见她伸着头,若非树根屹立,她显然就要扑来:“彻儿是无辜的,笑笑,他是无辜的,你要杀景荣一个就够了,害了你腹中孩儿的也只是戚姬,与彻儿无关啊!”

在这地下,她俨然对地面上的动向了如指掌,为此,她才愈发清楚,虞笑是个说得出做得到的人,她知道,无论戚姬如何顺服她,她最终还是会杀了景荣,毕竟那个死去的孩子,一直以来是虞笑的心结,至死方休!

只是,她话音一落下,莫长安和夜白便相视一眼,显然对于虞笑要杀景荣的事情,不太清明。但无论怎么说,这件事该是发生在她们身处这处幽暗的时候,先前虽也听到虞笑多次威胁戚贵妃,但没有一次是动了真格……

“呵!”那一头,虞笑临走到洞穴的边沿,忽的停下步子,转身看向慕容娴雅:“慕容娴雅,我方才问你,你可知吴幽为何瞧不上你?即便你为了他付出一切,他也从不曾对你上心……”

慕容娴雅眸光一滞,显然没有料到虞笑为何复又说起此事,可虞笑没有留给她思索的时间,甚至于她只字未出口,就见她再度出声,一如自问自答。

“那是因为啊,你和他实在太像了。”她冷冷勾唇,一字一句道:“一样假仁假义、包藏祸心,一样虚伪做作,心思阴暗!你说这样的一个人,他又怎么会欢喜呢?”

话音坠下,虞笑转身离去,长长的裙摆逶迤过暗沉与血水,却意外的分毫不染,那尊贵而高傲的背影,再没有当年轻灵如风。

看着虞笑离去的背影,莫长安的眸光浮现一丝复杂,她视线微微一转,落在慕容娴雅的身上,有叹息划过唇舌。

显然,虞笑说的没有错,吴幽与慕容娴雅太像,分明她苦苦哀求,先前也曾说过有仇有怨冲着她来,可仁慈只是她的表象,临到危难的时候,她还是想也没有想,便将利刃丢向旁人,这般行为,说不上卑鄙,但就是看起来,有些不甚言行一致。

“出来罢。”就在这时,夜白眸底沉沉,语气清然,缓缓朝着慕容娴雅的方向看去。

就见彼时,慕容娴雅已然僵硬,眉眼皆是恍惚:“你在说什么?”

“我说出来。”夜白凝眉,指尖微微一动,点在慕容娴雅的眉心。

下一刻,就见慕容娴雅错愕瞪着大眼,那张与虞笑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脸容,在顷刻之间扭曲成一团,再度幻化成那少年的模样。

“看来这双生树中,操控意识的……是你!”莫长安一瞬间了然,忍不住道。

先前虞笑的出现,对莫长安和夜白来说,是个莫名的情况,不过,借着慕容娴雅在同一时刻知道虞笑与戚贵妃的事情这一点,俨然可知,这双生树与虞笑之间,算是相互连接,虽说不是同根同源,但虞笑周边发生的事情,只要慕容娴雅想知道,皆是可以获悉。

同样的,虞笑之所以会来,便是归咎于这少年槐树精的告知,否则的话,虞笑不会连抛下方才那句话,要他们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只要留下慕容娴雅的命,一切皆是无碍。

“虞笑你这忘恩负义之徒!”那少年一个晃神,立即龇牙咧嘴的骂了起来:“我分明让你来救我,救我!你竟然……竟然出卖我!”

他召了虞笑前来,虽然以莫长安与夜白要杀慕容娴雅的借口,但是至少他和虞笑有着长达五年的同盟关系,虞笑竟是救也不救他,就这样甩袖走人?不仅如此,她离开前所说的那句话,完全就是在‘鼓励’莫长安和夜白,对他痛下杀手!

只是,虞笑早已离开,谁也不知道这谩骂的话究竟有没有落入她的耳里,但无论如何,虞笑的确没有再回来。

“放弃挣扎罢。”莫长安挑眉,好整以暇道:“现在终归没有人可以救你了。”

说着,她自然而然便露出一抹阴恻恻的笑容,看的那少年心中颤栗,故而,他下意识挪开视线,不再去看莫长安,反而盯着夜白看去。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原本他以为夜白该是淡漠的脸容,这会儿竟是含着一丝宠溺的意味,仿佛眼前这姑娘说要杀他,就像是在说‘这烟花好生美好’一般,看的他心中实在恶汗。

“你……你们不能对我下手!”少年咽了口唾沫,不自觉便紧张起来:“先前可是说好的,我告诉你们虞笑的事情,你们就放过我!”

先前夜白说,只要他回答的让他满意,便放过这少年一次。虽然少年槐树精对此深觉怀疑,但好歹夜白看着很是正直,为了活命他只好将此事提出,想着能否提醒一番这两人。

但他没有想到,在他以为夜白是个正直的人时,便彻底输了这次的‘谈判’的资格,毕竟那青年只是看起来正直,实际上如何腹黑,也只有莫长安深有体会。

“我的确给过你承诺,”下一刻就见夜白神色如常,一本正经道:“但你大约是忘了,我方才说的,不是只要你说我就放过你,而是要你的回答是令我满意的。”

“我没有插科打诨!”夜白的原话如何,少年自是记得清楚,于是他回忆着,说:“你说过,只要我回答的让你们满意,就当真放过我的!”

“你是没有插科打诨,我也觉得很是满意。”莫长安看了眼夜白,见他依旧神色漠然,半分没有为之‘羞愧’的模样,忍不住笑盈盈道:“但前提是,恐怕我这个师叔……他会不觉满意。”

她笑眯眯的说着,毛茸茸的双耳随着她说话的声音,微微耸动,即便处在幽暗之中,看着也是极为有趣。

夜白忍住想要揉揉她那尖尖的耳朵的冲动,颔首回道:“嗯,的确。”

的确什么?

自然是的确不觉满意了。网

少年闻言,脸色顿时青了几分,若非四下幽深一片,恐怕叫人看的清明。

“你们这对奸夫淫妇,狗男女!”他心中气的不行,忍不住张嘴便骂:“背信弃义的小人,不要脸的东西,你们分明答应过我,现在竟是又转脸反悔?过河拆桥,不带你们这样的啊!”

这些个骂人的词儿,皆是千百年下来,深宫之中的女子所说,他学的不多,但左右还是有那么几分尖酸刻薄之意。

夜白淡淡凝眸,不为所动:“一码归一码,你做多了伤天害理的事情,我们作为修仙练道之人,不过是尽了自己的义务罢了。”

说着,他又伸手去摸方才收起的净妖瓶,云淡风轻的令人敬畏。

“你们不能把我收进去!”少年脸色一白,顿时叫嚣:“我还有用处,你们不能杀我!”

这些个背信弃义的凡人,皆是唯利是图,既是他们想要找他寻仇,那么他就拿出值得交换的东西,虽不能保证他们是否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动手害他,但好歹能活一阵子是一阵子。

“不能杀你?”莫长安看了眼夜白,转而又看向少年,笑着勾唇:“怎么就不能杀你了?为民除害,不该是天经地义吗?”

若不是这少年害的她破了封印,露出原本的模样,她也不至于存了杀心,毕竟……大约想到什么,莫长安眸底有一瞬间幽深划过,令人看不清晰。

“我知道,你们在找离开的洞穴,对罢?”少年咬牙,看向莫长安的眼底,浮现一丝愤恨:“这原本是我最后的一招,没想到还是使出来了。”

少年的话音一落,夜白眉梢便微微一蹙,他琥珀色眸底忽明忽暗,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看来你今日欲要杀我们,是受了旁人的指使。”

说这话的时候,夜白很是从容,但他的想法其实与莫长安一般,在少年开口说起‘离开’二字的时候,他们便有了警觉之意。

在这灵虚宝镜之中,就目前所知,能够知道莫长安和夜白并非此时空之人……或者说,能够知道他们要离开此地的,除了虞笑便是余槐凤。

固然,这少年可以通过与虞笑之间的联系知道此事,但他最初的杀意却来的莫名而凌厉,若非提前知悉什么,恐怕不会这样急着想要杀了他们。

“这个你们自是不必管。”少年哼道:“我知道你们要找的洞穴是何地,你们若是想要知道,必须……”

夜白淡淡睨了眼他,依旧神色如常:“我们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还是为了活命而胡编乱造?”

“那你们要怎么才相信?”少年看向夜白,心存防备。

夜白:“谁告诉你的。”

“这个不能透露!”少年咬紧牙关,坚决不言。

“那便作罢。”他说着,就见那少年松了口气,然而下一刻,就听夜白继续道:“既然你不愿透露,我们也无法相信你,只好……先送你入净妖瓶中了。”

如玉的指腹微微挑起,夜白只手触到净妖瓶的塞子,似乎就要面无表情、心狠手辣的拨弄开来。

“慢!慢着!”少年气恼的喊了一声,显然很是厌憎夜白:“好,我告诉你们,但你必须给我一个活命的路子,毕竟我也不是当真要杀你们,是有人威胁我,让我务必杀了那姑娘!”

他说的那姑娘,无疑是指着莫长安的,但这话一出,却是令夜白和莫长安两人,双双为之诧异。

虽面上夜白不显情绪,心中却微微一紧,知觉告诉他,这件事愈发的诡异……甚至于他和莫长安其实一开始便陷入诡异之中。

“谁要杀我?”莫长安挑眉,不以为意:“莫不是余槐凤?”

其实莫长安也并不知道,虽然嘴里头问的是余槐凤的名字,但她私心觉得,余槐凤若是当真要杀,也不至于指名道姓,只动她,不动夜白罢?

可在这般地方,她是实在不知自己结了什么大仇,乃至有人竟是想要动手夺去她的性命。

“若是你们指着的余槐凤是那个与虞笑说浮生卷的女人,那么便错了。”少年摇头,小心翼翼的四下观望了一番,才深吸一口气,道:“就我所知,那人是个修仙之人,他穿着一件死白死白的衣裳……喏,就和他的一样。”

少年噘嘴,在说‘他’这个字儿时,下意识指了指夜白的方向。

莫长安瞳孔一缩,立即问:“一样的白衣,一样的衣物样式?”

夜白今日穿着的白衣,是他从无量钱袋里头拿出的衣物,大约因着今日要见吴幽,他刻意换会子规门的外衣,虽不及往日里他穿着的矜贵雅致,却也是别有一番仙人之姿。

“嗯,几乎所差无几。”少年回忆着,语气笃定:“虽然我记得不甚清楚,但他入内的一瞬间,我以为有外人闯入,便动手与他搏斗,最后即便是不及他许多,可还是不小心划落了他的玉佩。”

他一边说,一边不知从何处,伸出一根藤蔓,那藤蔓处绕着一方玉佩,蓝天暖玉,触手温润。

夜白神色不变,伸手将玉佩握在掌心,随即缓缓摊开,露出里头镌刻着一个‘归’字的玉珏。

相同的玉珏,夜白也有,这是子规门历代高阶修士才会有的物件,听说从千年前开始,便已然盛行,而灵虚宝镜之外,手中握着此玉珏的,不过寥寥七八人,算上夜白也不足十人。

这玉珏作为子规门师尊一流持有的物件,虽没有丝毫神力,但对于出世之人来说,极为有用,就像是令牌一般,但凡子规门弟子见此玉佩,便必须俯首敬仰,听任命令。

“或许……只是假的?”莫长安眉心一跳,倒是不愿去怀疑子规门的人。

这少年槐树精说,那人指名了要杀她,但于她来说,子规门是家一样的存在,听着有人说自己的家人想要杀自己……再怎么心大的人,也会觉得不是滋味儿。

“不是假的。”夜白眯起眸子,语气很冷:“子规门刻着归字玉珏的,皆是从一块万年灵石上取材,由千年前某个亡故的画师雕刻而成,整个子规门,刻着‘归’字的玉珏前后仅仅十块,除却几位师兄握着的,剩下的皆是安置在禁地之中,除非师父亲自入禁地取出,谁也拿不到这块玉珏!”

夜白的话,其实再明显不过,他也毫不避讳自己是子规门之人,虽然这少年槐树精的‘姐姐’就是死在子规门的人手中,但依着他对少年的观察,不难看出这是个没心没肺的妖怪。

果不其然,夜白的猜测才掠过脑海,下一刻便听槐树精惊讶道:“你是子规门的人?你们是要离开哪里?子规门?”

他的疑问,显然不含着丝毫怨怼,不过转瞬之间,便又自问自答,语气怪异:“啧啧,难怪了,你们名门正派的确明争暗斗许多,会被追杀也是自然。”

原本莫长安以为,这少年最初提及洞穴的那句话,是他知道她和夜白处在灵虚宝镜之中,但如今再听他自以为是的问话,顿时又明白了几分。

想来,这少年是不知道此地其实不过是灵虚宝镜罢了,她和夜白不是这个世间的人,自是要离开,而不是离开子规门,与子规门有什么明争暗斗的过节。

但不知为何,她乍一听是子规门的人要她死,心下倒是没有多么伤怀。

“洞穴在哪里?”夜白也不废话,径直便转了个弯,问他:“你若是回答,我可以放过你。”

这一次,他倒是没有再抱着杀他的心思,但如此简单的一句话,却是让少年有些怀疑。

“我不相信你。”他道:“除非你要保证不杀我,对,你必须给我一个保障,否则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又翻脸不认人?”

“你要什么保障?”夜白问。

“缔结魂牵契约!”少年眼珠子一转,立即道:“只要你敢动我,你也活不长,如何?”

这世上,契约无数,有一种就是魂牵契约,这类契约很是独特,大多是对于俘虏与胜者的一种牵制,若是夜白与这少年缔结魂牵契约,那么夜白便杀不得他,大抵有一损俱损之意。

“好。”夜白没有多想,几乎一瞬间便点头,眉眼如雪,清莲濯濯。

“还有她也要,”少年冷哼一声,语气淡淡:“否则她要杀我,我不是也活不成?”

魂牵契约主要便是牵制缔结者与契约者之间的挂钩,也就是说,只要这缔结者不动手杀契约者,那么就算契约者亡故了,缔结者也毫发无损,反之无论莫长安和夜白谁人动手,只要因两人而有所损伤,便必定会同样危及到夜白和莫长安的性命。

夜白眉头一蹙,显然不愿莫长安涉险,于他来说,他自己可以涉险,但莫长安却不能。

然而,他还来不及阻止,下一刻,便听莫长安回道:“可以。”

“长安……”夜白凝眉,不赞同道:“仅仅我一人便可以,你不能以身犯险。”

“你一人不可以!”少年插嘴,道:“否则她要是杀我,这契约不是白缔结了吗?”

他也不是傻的,哪里会允许这样的情况出现?

“无妨的,师叔。”小姑娘尾巴一勾,甩了起来:“我可是九尾赤灵狐。”

一边说,她一边冲着他眨了眨眼睛,那笑容璀璨的模样,不知为何,竟是令夜白有些心中不安。

只是,这一次,不待他说话,莫长安已然伸手,指尖轻点,触到少年的额心,有红色光晕划过。

“缔结好了。”莫长安看向夜白:“师叔也……来罢。”

临到这个时候,夜白也说不得其他,就见他微微颔首,琥珀色眸底情绪莫辨。

不多时,他便收回自己的手,神色冷冷:“说罢,那洞穴在哪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