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一些事儿的熟悉感是刻入骨髓的，穆霆萧不知道为什么会对自己皇兄的侍卫泛起一股熟悉感。
莫名的熟悉感…一下子想不起来为什么会这么熟悉，。又因为他是自己皇兄的人，他就没有多问，看了几眼之后就上了马，然后朝着皇宫的方向走去。
可奇怪的是，到了宫门口，穆霆萧注意的那个侍卫就挺停在了那里，没有要进宫的意思。而穆霆方也叫停了车队，亲自下车走到了那侍卫面前拿出了一袋银子给他，看着表情跟语态，像是感谢。
最后还看着那侍卫骑着马走远。
穆霆萧敛眉，有些想不通，等穆霆方走过来的就直接开口问道，“皇兄，那个侍卫不是你的贴身侍卫吗？”
“当然不是…”，穆霆方笑笑，“如此厉害的江湖游侠，你皇兄哪里来的本事收他在麾下，不过是在机缘巧合之下，才有了这么一段缘分…”
“意思是…他是皇兄雇来专门护送您回京的？”，穆霆萧又问，眉头皱得更深。
穆霆方想了想，道，“也可以这么说…”
说完就上了马车，车队徐徐进入了宫门。穆霆萧留在了后边，脑子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但又得不到验证。
最后他看了眼庾戈，指了指那个侍卫走的方向。
庾戈懂他的意思，低着头退下办事儿去了。而他呢接着跟在了马队的后面。
大皇子多年不回京都城，这一次回来，不管怎样，该见的人还是要见。
而第一个要见的就是他们的父皇——那个至高无上的人…
穆霆方站在御书房门口，深邃额的眼盯着那透着一股威严只之气的牌匾，心间却无波无澜。
曾经的地方，曾经让人惊心动魄、让人发狂的地方，再次回来看的时候，却感觉不到一丝丝情绪。
兴许这就是时间的作用。时间足够强大，够冲淡一切不堪。
“大皇子…皇上请您进去呢！”
头顶一头银发的高公公佝偻着眼出来，恭恭敬敬的说道。
静贵妃听着，脸色有些发僵，想了想还是拉着穆霆方就要进去。
“贵妃娘娘且慢，皇上说您在外面晒了一天，肯定累坏了，让您赶紧回绛雪轩歇息！”，高公公抬起头笑咪咪的说道。
可静贵妃明显不放心让自己的儿子单独去见自己的丈夫，抿了抿唇，回道，“本宫不累，反正来都来了，还不如去看看皇上再回去…”
“娘娘…您还是别为难我们这些小的…”
静贵妃不干，高公公也不退，一丢丢这话的意思，就是皇上今天不想见她。
静贵妃眉头紧紧皱了起来，深邃的眼眸盯着高公公。
高公公恭恭敬敬的低下头，没说话，但也没让。
穆霆方扫了一眼，不由得勾了勾唇，最后温柔的拍了拍静贵妃的手背，柔声道，“母妃…父皇说的对，您累了一天，是该回去休息，等儿臣见了父皇和母后再来看您，可好？”
“可是…”
“没事儿的…”，穆霆方笑着打断，“父皇慈爱，而且霆萧也在呢…”
说着就看了眼穆霆萧。
穆霆萧至始至终都没说话，只微微点了头，算是给静贵妃一个定心丸。静贵妃看着自己的两个儿子…最后还是微微点头，然后在碧蓝和潘月慧的搀扶下慢慢走远。
穆霆方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笑了笑，然后抬步跨进了御书房…
嘎——吱——
粗哑刺耳的声音响起…御书房的门又关了起来。隔绝了两个世界…
“儿臣参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穆霆方恭敬跪倒，如果对于静贵妃的跪充满了情感，那这个对于天宋帝的跪，更多的君臣间的礼仪。
是君臣不是父子…
天宋帝也没有过多的表情，手里拿着朱笔批阅奏折，行云流水，没有因为这个请安而停顿，也没有叫他起来…
穆霆方也不动，安安静静的跪在下首。御书房里一片死寂，朱笔碰到奏折的沙沙声清晰可闻。
终于…在天宋帝批完五六本奏折之后，把朱笔甩在了一旁，抬起头站起身子走到一边，拿起了剑拖上的一把宝剑，然后走到穆霆方前面，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当年…你就是提着这把剑冲到朕的寝宫喊着要朕的命。”
说着就把剑丢到了穆霆方的面前。
穆霆方动了动，看着那把剑，记忆有些恍惚…这把剑，是符皇后送给他的十四岁生辰礼。
他视如珍宝的东西…原本以为这把剑不可能在这世上，没想到还能重新出现在自己眼前。伸手拿起了剑细细的端量着，嗯…保养得很好…
“大皇子…朕现在就问问你，现在还想不想让朕死？”，天宋帝又冷不丁的开口。
穆霆方动作顿了顿，然后抬头直直看向天宋帝，说道，“父皇…这十几年里，儿臣在德铭修身养性，早已经没有当年戾气，现在儿臣再也不会犯那种错误！”
“是吗？”
天宋帝莫名笑了声，“没有了当年的戾气？德铭你倒是没白待！”
“儿臣还得谢谢父皇当年的不杀之恩！”
“谢什么？”，天宋帝冷笑，“要不是因为你母妃，现在你早已是一堆白骨，就像符氏一样。这次也是看在你母妃的面子上，才同意让你踏入京城！”
天宋帝冷冷的看着地方的儿子，莫名的有些烦躁，如果当年送走他的时候，他身上还有点那个人的影子，毕竟是那人养大的。
可现在什么也看不出，没骨气没志气！
越看越糟心。
脑子里这种想法冒出来，就怎么抑制不住，冲得头特别疼，天宋帝知道，自己的老毛病又犯了，深深的吸了口气，不耐烦的说道，“还有…朕虽然同意你回来，却并不代表会原谅你这个儿子，你也别肖想一些不属于你的东西，这是朕的警告，要是让朕发现你有什么小动作，就绝不是让你去哪里待上十几年的问题…”
而是能不能活的问题…
穆霆方嘴角勾起了一个随意的弧度，深深的低下头，嘴里恭敬道，“儿臣谨遵父皇教诲！”
天宋帝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慢慢挪回自己的龙椅上，再次说道，“明白就下去吧…朕也没有什么好跟你说的！你的府邸内务府还在赶工，萧儿提议先去他府上，朕同意了！”
“谢父皇！”
“嗯…退下吧…”
天宋帝无力挥手，都没看穆霆方一眼。穆霆方很听话，不过走之前把地上宝剑拿起，捧到了天宋帝面前，说道，“父皇…这宝剑！”
“你拿走吧…本来就是你的东西！”，天宋帝闭着眼说道。
穆霆方也一听，也不推辞，谢了恩拿起了宝剑就弓着腰退出了御书房。情绪很稳定，没有被皇帝刚刚态度影响。没什么可影响的，本来就该是这样的。
整个过程也不过半个刻钟。所以他走出来的时候穆霆萧也愣了愣，看着自己的哥哥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本来就不是个多话的人。
“走吧…带我去见皇后娘娘，十多年不回宫，变化挺大的，我怕是找不到皇后娘娘的宫殿。”
穆霆方清淡开口，变化太大，他只记得长信宫还怎么走，不记得常宁宫…
就不曾有记忆。如果可以，他连见都不想见。时间是可以冲淡一切，可即使淡了，印子还在，轻轻一翻，往事就会翻起。
他不愿意见，别人也不一定愿意见他，所以他们连皇后的宫门都没能进去，郭皇后以身子不适给推了…
这样当然好…穆霆方和穆霆萧也很听话的转到绛雪轩。至于宫里其他的妃嫔，是不用交的，一是为了避嫌，最重要的是他们的母妃位分高，自然不用在意这些。
毕竟是大越国后宫里唯一的贵妃…
他们在绛雪轩待到了宫里要下钥的时候，静贵妃很舍不得这个儿子，可穆霆方已经快三十，而穆霆萧也有了自己的家室，没有特殊的原因或是皇帝的批准是不能留在宫里的。
最后也只能他们走。
潘月慧一直在绛雪轩，当然要跟着一起出宫。不过是不远不近的跟在穆霆萧两兄弟后边，不刻意接近。
绛雪轩位置偏僻，从那边出来要经过御花园。夏日里御花园热闹的得很，绿意盎然，各式各样的花也开得正欢。
“以前…这里半园子都是木槿…”
穆霆方突然开口，声音不大不小，够旁边的人听见。
后面的潘月慧也听见了，不由得皱起来眉头，抬头扫了眼四周，又看了眼穆霆萧。
原本以为这人会对自己的哥哥提什么暗示，可不想他脸色不变，还淡淡的接了句，“是啊…可我那时候还小，没什么记忆，都是听别人说的！不过母妃院子的木芙蓉花开的时候，倒是有几分木槿的风韵，皇兄以后会见到的…”
他们的母妃，以前视那片木芙蓉为宝贝，可自从升了位分之后，对它们也没有那么上心了，让它们自己长着，这过了一年多，倒是多了几分随意的张扬，更好看了些。
那片木芙蓉穆霆方在绛雪轩的时候也注意到了，不过木芙蓉再像，那也是木芙蓉，怎么可能是木槿，有些东西不是像就可以的。
穆霆方笑了笑，说道，“这偌大的皇宫居然没有一棵木槿，真是可惜…也不知道哪里能看到成片的木槿争相斗艳…”
不止可惜，还可怜！
就不知道这可怜人是谁！
穆霆萧这回没接话，自顾自的走着，潘月慧在后面不自觉的扬眉。
呵…想看成片的木槿还不简单？
韩王府里不就有一片么？
这京都城里有这个胆子养一院子木槿的，除了韩王也挑不出第二个。
“三皇兄…三皇嫂！”
一个娇嫩的声音忽然响起，惊了潘月慧一跳，心脏噗噗跳着，还没反应过来，就有个圆乎乎的可爱到不行的孩子从一边的灌木从里窜了出来。
是五皇子穆霆睿无疑…
七岁不到的孩子，圆乎乎的可爱的紧。潘月慧向来喜欢可爱的孩子看到是他，就不觉得惊吓了，还看着他笑着说道，“五皇子，你怎么在这里？”
“回皇嫂…刚刚用了晚膳，就陪着母妃出来消消食，不过她们走得太慢，本皇子就先过来了…！”，五皇子扯着醉人的小奶音回道，回头看了看穆霆萧，又看了看旁边的穆霆方，又疑惑的问道，“皇嫂…这位是谁啊？”
“他是我们的皇兄，大皇兄穆霆方…”，这回是穆霆萧开口，无比严肃的介绍。
“大皇兄？”
五皇子歪了歪头，脑子搜了一遍，确定没这个人，于是抬着脸说道，“三皇兄骗人，如果他真是皇兄，为什么我从来没见过他！”
“睿儿！不得无礼！”
她话音刚落，后面就惊起一声呵斥！
吼得五皇子那肉肉的小脸闪了闪，穆家人标配的小桃花眼越过了潘月慧怯生生的看向了后面的宜妃。
“母妃…”
五皇子弱弱的唤了声…
穆霆萧跟潘月慧回神，也恭敬唤了声，“见过宜娘娘…”
“韩王韩王妃莫客气…”，宜妃温柔说道，五皇子又紧着眉，沉声说道，“过来！”
五皇子瘪了瘪嘴，有些委屈，她母妃很少这么严厉的跟他说话。但是他没做错什么啊…
这个人他从来没见过，从出生就没见过，也不曾听说过，怎么就是自己的大皇兄了呢…
很委屈，只能苦巴巴的冲到奶娘怀里。
宜妃看了眼五皇子，没有再说什么，回头看着穆霆萧他们两兄弟，在穆霆方脸上多停了几下，眼里闪过万千情绪，最后还是平稳的说道，“大皇子，是本宫教养无方，才让睿儿如此不知规矩的冲撞了你，还望大皇子见谅！”
本宫？
这个称呼！
穆霆方脸上浮起一个淡淡的笑容，像是嘲讽，他看着宜妃的脸，轻轻吐出了句，“都是自家兄弟，宜娘娘不必在意！”
自家兄弟？
宜妃脸色不变，心头却莫名一沉，世间最讽刺的莫过于此…她想…
水蓝宫装里面的拳头握了握，尽量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些，才说道，“大皇子说的对…倒是本宫想多了…”
看了眼穆霆萧他们，又说到，“你们是要出宫吧，那赶紧的，过会儿就要下钥了…”
潘月慧看了看天，确实不能再耽搁了，也就顺势告辞，穆霆方没有在说话，只是走出了一段距离之后，又回头看了眼宜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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