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原本还有些困意的凌容宁立马一激灵蹭的坐了起来。
太子被废位…这么快？这朝堂的办事效率可真是令人大开眼界啊。
凌容宁咂咂嘴，问道，“什么时候的事儿？”
“也就是您跟王爷走的第二天，接手太子一案的肃明侯终于回了京都城，在朝堂上呈了证据，当朝对质，再加上前面御史和节度使们的弹劾，算是铁板钉钉的事儿，听说当时太子就无话可说，当朝认了罪…”
嚯…那天啊…那穆霆萧带她到山上玩的时间也太微妙了些…这可不是小事儿，也就穆霆萧有这个胆子敢消失不见人。
真的是！
不过太子也真是个人物，认罪认得爽快，都没喊冤。当今圣上也是果决，说罢就罢，按理来说罢免太子这事儿不该是这么草率的，好歹有个缓冲期，这倒好，全给做了。
当真是父子…
凌容宁闷头想了会儿，又问道，“这么大的事儿，太子党的人不闹吗？皇后还有郭家人会甘心吗？”
毕竟太子一直都是养在皇后身边，还是郭家的女婿，骨头连着筋，太子被废肯定有影响的。
清依一听，咧了咧嘴，回道，“小姐可问到了关键处，这事儿就是这里奇怪，太子认罪认得爽快诚恳，最主要的是还没人跳出来为他求情，持观望态度。丞相这边的人倒是会抓住机会，一个两个都厉害着呢。听说皇后更狠，在冰天雪地里带着王德妃直接跪在御书房外脱簪请罪，说都是因为她管教太子不利，才会让他做出此等错事，还请皇上严惩，以振皇威。”
啧…这粗粗一听来，丞相这边倒是不好说，但皇后肯定是以退为进啊！
这宫里混的女人，就是厉害！
抿了抿唇，问道，“然后呢？”
“皇上当然很生气，傍晚就下旨罢免了太子，降为寿王，禁在东宫不得出。”
“然后呢？”，凌容宁睁着大眼再次问道，“就这样就没了？”
清依看她这样子，叹了口气，不过还是轻轻的点点头，真的这样就没了。
凌容宁一想，不禁皱了皱眉。
这事儿说是罚的重吧…又说不通，要是放在别人身上，贩私盐开私矿那是诛九族的大罪，这还不算上御史们零零散散上奏的一些小罪，可皇上就这么轻轻放下了，好歹保住了一条命。还是个王爷。
说罚的轻吧…也不见得！太子当了将近十年的太子，这一下子从高位摔下，没几个能接受。而且朝堂上瞬息万变，世人也都知道皇帝偏爱韩王。帝王心难测，这次被废，能不能复位又是另外一回事儿。
这么一来，京都城真的要乱了，不管穆霆萧有没有这个心，别人都会觉得他有这个心思。
谁叫他也是皇子呢。凌容宁杵着头，现在想来，穆霆萧这几天带着她到山上玩，想来也是不想滩这趟浑水。
免得里外不是人！
可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啊…
有些有些东西终究是要面对的。
所以穆霆萧从凌容宁院墙外的那条窄窄的小巷子里出来后，就直奔皇宫。
这一趟是必须的，就算他现在回府，也会被在那里等着的人给请到宫里，还不如自己主动些。
青油布马车停在了正凌门，从这个门去乾明宫最近。
守门的侍卫看到这么寒酸的马车停在那里，原本是想去赶的，可看到从马车上下来的人之后，立马跪倒在地。
穆霆萧没鸟他们，直直跨过了那巍峨大门，走进了莽莽深宫。
乾明宫灯火通明，和穆霆萧想的一样，即使这么晚了，他的父皇也没有歇下，可以看到侧殿书房里的灯火下批着奏折的影子。
穆霆萧微微拧了拧眉，还是走了进去。
站着打盹儿的高公公忽然听到动静，看着突然出现的人，不由得一惊，“韩…韩王…你怎么才来哟！”
说着就甩着佛尘进了书房禀告，然后又恭恭敬敬的把穆霆萧请了进去，轻轻掩上了门。
“儿臣参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穆霆萧难得跪倒在地，完完整整的行了个大礼。
天宋帝抬头不以为意的扫了他一眼，淡道，“什么万岁？朕觉得天天被你们这么气着，指不定哪天眼一翻就去见你们老祖宗去了。”
“父皇…”
“行了…起来说话吧…”
天宋帝打断了他的话，听不出情绪，面色淡如水。穆霆萧抿了抿唇，还是听话的站了起来。
天宋帝放下了手中批完手里的奏折，把朱笔归位，从椅子上起身，走到了旁边的热炕上坐下，抬起茶盅抿了口茶。穆霆萧知道，他是在舒缓自己…
看到他那一刻，是真的想捏死他的吧…
“你倒是厉害…出了这京都城，消失干净得叫朕都找不着你！萧儿啊…你真的是长大了翅膀硬了呢！”
穆霆萧也乖觉，赶紧道，“儿臣知错！”
知错？
有什么错呢！
天宋帝笑了声，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萧儿啊…朕不急，以后陪你慢慢玩！
穆霆萧一看他那神情，眉头拧得更深，他抬步走到天宋帝旁边，诚恳道，“父皇…太子这事儿…”
“停…”，天宋帝又一次淡淡打断，“他已经不是太子，现在他是寿王！朕前天下的旨，不过你刚刚回来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但是父皇，太子之位关系重大，您这么草率下旨，定会引起朝堂动荡，父皇，还望您三思啊…”
三思？这是来说他草率来着，天宋帝撩起眼皮扫了眼穆霆萧，这还是这几天里第一个为太子求情的人。
啧…
“萧儿…你这话说得可真心？”，天宋帝直勾勾的看着他，如炬的眼似乎要穿透穆霆萧的心，撕扯出他内心最底处的想法。
任何一个人在天宋帝这样的凝视下，都不能坦然撒谎吧…
穆霆萧却直直迎上天宋帝的眼，平稳道，“不管真不真心，亦或是皇兄这次做得证据确凿不可抵赖，但太子之位关乎国本，怎能说废就废！”
天宋帝一听，不由得笑了起来，那笑声里听不出情绪，只见他开口说道，“你这话啊…要是那天你在朝堂上说出来，兴许朕还可以考虑考虑，但现在吧，热乎劲儿都过了…朕说得不客气一点儿，那就是马后炮，亦或是在试探朕！”
在试探他是不是真心要废太子之位，说严重点儿，那就是居心不良。不过怎么想全凭皇帝自己的心思。
就像太子这事儿，怎么罚也只凭他的心思。
别人都猜不来！
“萧儿啊…如果你是因为不想滩这趟浑水，才在这几天里聪明的消失。那现在你最好也别多说，继续做你这个超然物外的王爷！”
天宋帝说着就顿了，勾唇笑了下，又接着道，“太子这事儿你一开始就置身事外，那以后也别参合进来！你来求情什么的，看着就太假，别人也不一定领情，也省得朝堂里的那些个老匹夫说三道四！”
呃…怎么听着像是护着他，穆霆萧拧着的眉松了松，又听着哪里不对，他父皇似乎看得要比他想象中要通透得多。
穆霆萧低头闷了会儿，最后坐到了旁边，恭敬道，“既然父皇都这么说了，那儿臣遵从就是！”
天宋帝一听，脑门头抬了起来，这时候倒是乖巧啦，说什么就是什么，可自己整个京都城翻他的时候这熊孩子倒是躲得远远的！
把茶盅往桌上不轻不重的摔了下，随意道，“看来是朕这几年太纵着你，才会如此无法无天，竟然神不知鬼不觉的玩消失！这分明就是躲，你怎么解释？！”
穆霆萧一听，撇了撇，立马诚恳道，“父皇言重了，不过儿臣这次确实知错，可在出游之前儿臣也不知京都城里会发生这么大的事儿！”
鬼才相信他不知道呢！
天宋帝嗤笑了声，刚想说什么，却听到门外高公公那尖细的嗓音响起，“皇上…贤妃娘娘求见！”
哟…倒真是母子连心，这还没过多时候呢，人就来了，暼了眼穆霆萧，说道，“你们母子可真像，都是挑着时候出现！”
天宋帝说这句话的语气怪异，听不出是讥是讽，可能更多的是无奈吧。无奈他母妃认为父皇会为难他，然后深夜里火急火燎的赶来。
穆霆萧勾了勾唇，眼里的笑意弥漫，最后说了句，“可能是母妃想父皇了，外面冷，父皇还是赶紧让母妃进来吧！”
天宋帝一听，大眼呼哧呼哧瞪大，“小小年纪怎会如此无状！”
低吼了穆霆萧一句，清了清嗓子，才朝着外面说道，“让贤妃进来！”
那样子看着，真像个斗气的小老头，穆霆萧知道他父皇鲜少有这么神情。
倒是稀奇。
贤妃进来，先抬眼扫了一眼热炕上的两个人，才恭声道，“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安！”
“免…起吧…”
这语气，这神态，跟穆霆萧平常有七八分相似，穆霆萧斜眼一瞅，赶紧走过去扶起贤妃，恭敬道，“母妃，这天寒地冻的，怎么跑来父皇宫里了呢…”
怎么跑来这里？
贤妃一个眼刀子甩了过来，还不是因为他这个小没良心的！
暗暗哼了声，抬手招了招，然后接过碧蓝手里的食盒，走上前柔声说道，“臣妾听闻皇上这么晚了还在批阅奏折，想着就过来看看，顺便送来臣妾早前亲手熬的山药红豆羹给皇上尝尝鲜。”
天宋帝听着，至始至终都是一样冷漠脸，瞅了眼那碗汤色清爽的汤羹，道，“贤妃倒是好久不曾这么贴心了！”
至少也有十年了吧…
如果天宋帝没有记错，自从上次中秋节时贤妃甩袖走人之后，他们就没怎么好好说话。就算是大公主那事儿的时候，她也只是规规矩矩跪着，只听宜妃控诉，自己只是偶尔插句要紧的话。
现在倒好，全给送上来了…
贤妃也不想他话里是否有话，更不想是不是在嘲讽她，淡然的坐下，把那莲花边青白釉色瓷碗往天宋帝面前一推，笑道，“皇上说得对，臣妾这几年确实有些不像话了，今天幡然醒悟，还望皇上给个面子尝尝味道可还合您胃口，要是不行，明天臣妾再换个样式给您！”
天宋帝耳朵听着，眼睛看着，思绪却已经飘飞。
又是这种熟悉的感觉…
脑子里忽然闪过一幕幕久远的画面…
“穆棱啊…这个，我亲手做的…看看好不好吃，不好吃我明天再换个…”
“我的王爷啊…这个…尝尝…新婚第一天就为你下厨，惊不惊喜啊？”
“皇上啊…大晚上的还看什么奏折呢…来…给你熬了碗银耳羹，吃完赶紧洗洗睡吧…”
“皇上啊…我…啊不…看我这记性…臣妾给您带了点儿亲手做的点心…您…”
“皇上啊…臣妾…”
“臣妾…”
…
…
“穆棱，我恨啊！恨你生生世世，我要是早知道有一天会是这样的结局，当年你跌进我别苑的时候，就应该在那就一刀戳死你！”
他恍惚啊恍惚，前面似甜似蜜，后面却是血淋淋的一片…
嘶~好疼！胸口犹如针扎，穿透心肺，直达灵魂底处！真的好疼！
天宋帝轻捂着胸口，不由得弓了弓身子，表情看上去很痛苦。
贤妃看他那样子不对劲，柔声道，“皇上？您怎么了？萧儿赶紧来看看你父皇。”
穆霆萧一听，立马抬步跨了过去，抬起天宋帝的手就号起了脉。
可不想没一会儿，就被天宋帝轻轻挣开了，“不碍事的…”
“父皇…”，穆霆萧不由得紧了紧眉，“您最近经常这样吗？”
“也不是…偶尔而已！”，天宋帝无力的叹了口气，偶尔想起一些往事的时候才会这样。
可能是一种惩罚吧…天道轮回…惩罚也是应该的…
天宋帝吸了口气，又说道，“萧儿…你来回奔波了，这会儿肯定累了，退下去休息吧，我跟你母妃说说话！”
“可是父皇…”
“朕叫你退下！”，天宋帝不由得沉了沉脸。
穆霆萧一看，眉头紧成一团，说道，“父皇，作为一个医者，还是要跟父皇交代一些事情，父皇这是心病，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长久以往，定会对您龙体不利，儿臣希望父皇不要为朝堂的事儿太过操劳，好好调理一下身子。”
“混账东西！朕的身体怎样比谁都清楚，就你知道是心病？赶紧给朕滚下去！”
也不知触碰到哪根神经，一听完穆霆萧的话，天宋帝就突然低吼，脸部的神情表明他现在很不高兴。
贤妃听着，眼眸流转，淡道，“萧儿…听你父皇的，你先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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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啧啧…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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